不知

　　楚源在晚上准时出现，手里还提着杨梅，说是病人带来，一个人吃不完，便给我送一些。
　　他确实没法吃，左边的脸一片淤青。
　　我难免觉得愧疚，找了药过来，楚源倒是不介意，“你若是真觉得抱歉，倒不如这周末陪我去个地方，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楚医生要去的地方是家心理诊所，说是看朋友，却也给我挂了个体验号。
　　他虽然自作主张，却也是受陈默所托。
　　我本来也有这个想法，便老老实实填表做检查做咨询，出来时候只觉得要去掉半张皮。
　　“倒是第一次见人看心理医生，累成你这样的。”
　　“我一直很少去医院，一碰到那些检查就比较紧张。”
　　楚源便聊起在美国时候第一次看心理医生，当时唯恐被定义为神经病。
　　“你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
　　“因为我总想□□。”他很是坦然，“男人刚开荤时候，总希望自己在女人的床上不下来，觉得人世间除了吃饭，就应该是从早做到晚，所以怀疑自己是性瘾症。”
　　这人的坦然叫我有些许的尴尬，“我看过一个电影，讲的好像就是这个，男主还拿了奖。”
　　“羞耻，是么？还涉及到了兄妹。”
　　“应该是，人类这方面确实很神奇。”
　　楚源不置可否，“听说不少女人也会有这个阶段，你有过么？”
　　两人虽然没上成床，他却默认彼此是可以分享私密的关系。
　　我认真想了想，还真是没有。
　　“你那前任，尺寸应该不错，你居然舍得下床。”
　　“你是看人牙齿长短判断的么？”我想转走话题。
　　“确实可以做一个研究方向，”他给我寄了瓶水，笑得半真半假，“第一次见面时候，就觉得你很符合中国女性的特点。”
　　“？”
　　“性压抑。”
　　我一下被呛到，“楚源，你眼里，我到底是男的还女的？”怎么什么话题都敢说呢。
　　“是姐妹~”
　　“.......”
　　其实我和林萧，在那方面还真没怎么压抑。
　　林萧是个急性重欲的人，又喜欢玩花样，据说以前跟别人一起时候总是不过瘾，床伴大都不长，我之所以能在他身边那么久，说到底，还是因为床上协调，能受得住他的尺寸和节奏。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是不是，男人可以把上床和喜欢分开。”
　　“其实很多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上床的人谁都可以，不过真搞对象，就要开始考虑对方的品行、家世，毕竟婚姻涉及到经济。”
　　楚源说得开心，顺势建议相亲多见见男人，他手上有几个不错的青年，不是那种只看外貌的。
　　我深刻怀疑这家伙在内涵，“我长得有那么不招人么？”
　　“叶子，你一看就是故事太多那种，一般男人把握不住。”
　　见我有想法，楚源当真是推了一些简历过来，那些简历上可不仅仅有照片，姓名年龄收入毕业院校应有尽有。
　　额(⊙o⊙)…眼睛瞥到简历上的水印，我忽然意识到，楚源可能是红娘。
　　陈默一点不意外，直言就是阿姨给他填了表，还非得催去相亲会活动，才和楚源熟络起来的。
　　“是不是给你一下推了很多？”
　　我点了点头，很是无奈，“可不是发了一堆过来，还让你帮忙参考参考。”
　　“有顺眼的么？”陈默明显也来了兴趣，“本来还想撮合你俩，看来还是没缘分。”
　　“缘分强求不得，”我转开话题，问有没有在楚源那里遇到过合适的。
　　“他现在已经对我放弃治疗，一心只想把我们公司的妹子资料拿到手。”
　　霍，所以这家伙就把我卖了。
　　“行啦，过两周我妈生日，你到时候记得过来。”陈默特意补充一句，“不用买什么贵重礼物。”
　　“阿姨缺什么？”
　　“她现在除了孙子，什么都不缺。”
　　“那你可得抓紧。”我把处理好的策划案和价格表都发给他，“自己忙吧，我回去了。”
　　“这么无情，还想找你一起吃个宵夜。”
　　我可不想和陈默一起吃饭，自从合作之后，吃饭时候永远只有工作，叫人没片刻轻松。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这样勤奋的，寒暑假作业都是抄的，期末考试更是临时突击，若不是靠着脑子灵光又会处事，靠着省三好学生之类的加持，当初上N大都有些危险，这样一个人，却成了工作狂。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热爱了吧。
　　陈默被我逗乐，“说不准我为了梦想呢。”
　　“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看着我，眼中笑意不减，提醒回去慢点，顺带拿了一份糕点过来。
　　晚上吃糕点，着实万恶，更何况这种时候，人总是想吃口热乎的。
　　所以回去路上我便买了份馄饨，到家门口，才发现楼道站了个人。
　　我停了下脚步，看清楚是冷昊，林萧的发小。
　　青年高大，几乎挡住了灯光。
　　他面容疲惫，看向我时又有几分犹豫不决，可见是为了林萧而来。
　　只是到底故人，又是曾经欣赏的学生，我还是让他进了屋。
　　他也没有吃饭，两人便分了一份馄饨。
　　这孩子比起林萧有一点好，便是不讲究那么多。
　　以前在林家给两人补课，我做的饭，林萧很少碰，大都是冷昊给面子，能吃上不少，按道理我们两人可能成为不错的师生关系，最后却因为我和林萧的关系，反而疏远很多。
　　果然，客套不到三句，他便提出让我去看看林萧，原因这个人胃穿孔住院了。
　　难怪最近能安分，原来是生了病。
　　“他身边总有能照顾的阿姨。”
　　“叶老师，你知道这意义不一样。”他一直喜欢叫我叶老师，言语间给人略受尊重的感觉，“我知道叶老师您是重感情的人，林萧之前对您确实是不太好，只是他现在情况不好，也不配合治疗，除了找叶老师您帮帮忙，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他一下把我架在了道德高地，又大肆渲染如今林萧半死不活的情况，搞得我不得不答应。
　　做好人的代价总是如此，害怕留下什么道德瑕疵。
　　送下楼时候，冷昊问我，知不知道林萧准备退圈的事情。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林萧只是因为爱演戏才进的圈，最终还是要回林家，就跟我们之间的感情一样，门当户对的女孩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不过时间迟早罢了。
　　冷昊见我表情冷淡，便重新确定了一下时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对我自然是有责备的，甚至一直觉得我太过目的性。
　　当初我和林萧搞一起时候，这孩子几乎一年没和我说过话，难得见面都是冷言冷语，只差没发个大字报，上联唯利是图，下联心机叵测，横批拜叶涵。
　　确实是我高攀了林萧。
　　第一次和林萧上床，酒精作用更大，虽然很多事情记不清，却也说不上谁勾引谁，谁强迫谁。
　　那天醒来，我默不作声地离开，也不见林萧，只当这事儿没发生，本以为这样子可以叫这人心安，他却还是在我毕业典礼拍照时候过来了，带着一捧花，面上笑着说是恭喜毕业，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却惹得了一群人羡慕。
　　有人陪伴毕业，终究是开心的。
　　不过热闹散去，人群散场，伪装也就成了多余。
　　他目光很冷，问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躲着他。
　　“什么？”我是真不懂。
　　“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就一点不在乎？”
　　“我查了，没有怀孕，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面色更冷，满脸嘲讽，“呵，怀孕，所以呢？”
　　这个孩子的思想我总是跟不上，我只好耐心地解释，“林萧，我们那次是意外，该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乱说什么，也不会怪谁，所以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有错，林萧似乎被点燃了，他按住我的肩膀，一双黑瞳紧紧地锁住我，“叶涵，你这么说，倒是我强迫你了？老子睡你，是你的福气，叶涵，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缠着我，让我不要走。”
　　我难以置信，“不可能，我对你没有——”
　　他却忽然吻住了我，也吻下了所有的辩驳，迷乱之时，他松开了我，双眸清明，“叶涵，你看你，分明喜欢我。”
　　我们的关系开始，并没有真正的表白，没有真正的承诺。
　　所以我很少要求林萧有什么义务和责任。
　　而我对他，也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然而人和人又是如此不公平，他不愿见我时，无人指责他什么，我不愿见他，便成了寡情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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