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Mandala

　　栗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雨天捡了只猫。小东西被淋得湿透、发着抖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他就把猫圈在怀里、放在胸口暖着。软乎乎毛茸茸的、带着一点儿温热，把他整个心都捂软了。
　　所以当他好觉睡醒发现自己怀里真搂着个猫……不是、人的时候，大脑罕见地宕机了三秒。

　　好在栗少爷只是缺觉、不是真的断片儿，没费什么功夫就都想起来了。
　　是那个漂亮的男公关。
　　赤着上山、八抓鱼似地赖在自己怀里，他的手还在人的腰上，触感细腻温热、像抓了一把夏天太阳底下盛开的槐花。

　　栗小公子活了二十五年，虽然对各种小众性向看得很开、但他本人实在墨线一根，没有比他更直的了。
　　可偏偏在这么一个早上，看到近在咫尺的美色、居然忍不住咽了咽嗓子。

　　有点儿怪，大概是这张脸太漂亮了。离这么近也看不出什么瑕疵的冷白肤色，衬得那点樱唇更艳。黑长的眼睫小扇子翘着，眼底一片乌青也不难看、反而添了一分颓废的美感。脸部线条很流畅、是典型的东方美人，可他偏偏是个男人、柔美中带着丝硬朗，看起来却一点不矛盾、反而有种不羁的风情。
　　是模糊了性别的好看，即使是在粉黛未施的早上。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栗少爷忍不住再次悲天悯人，思索着是闭上眼接着睡还是起身解决生理需求。
　　多罕见，有点儿舍不得叫醒睡美人。

　　不过他没能纠结太久。睡着的人大概觉浅，他刚动了动手、那人就受惊似地又往他怀里赖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
　　琥珀色的瞳孔，还带着点儿睡意朦胧的惺忪、像流动的夜光，毫不设防地望着他。

　　“早。”
　　栗睿先开了口，觉得再僵持下去自己可能会产生某种了不得的反应。
　　“早～”
　　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懒散，像娇养的家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嗓子。

　　“我……先去洗漱。”
　　栗少爷动作得体地掀被下床进浴室关门，一气呵成毫无破绽——除了步伐略显急促之外。

　　谢阑睁着眼躺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声响一动不动。
　　毫无疑问，他睡了个好觉。
　　这可真是太诡异了。

　　谢大明星表面是影视歌三栖全能的国民偶像万人迷，背地里却被重度失眠纠缠十多年。安眠药吃到脱敏都睡不了三小时好觉，只能靠床上运动被累到脱力才能换来半枕黄粱。
　　居然没磕药没上床的，搂着个直男睡着了？
　　真是活见鬼。

　　哒啦，浴室门开了。
　　宽松的浴袍盖得严丝合缝，要不是黏在额头的湿发和沾着水珠的脖颈透露出半点儿活色生香、栗少爷完全可以直奔去TED演讲。

　　“柜子里有衣服，将就穿一下？”
　　床上的人偏了偏头，神情自然、完全没有一般公关的讨好谄媚，仿佛他才是来消遣的金主。
　　栗睿打开衣柜看了看，挑不出什么毛病的GAP基础款牛仔裤和纯色T、甚至还有一次性换洗内衣棒球帽和口罩。
　　4am服务细致至此，怪不得一个两个都爱来这儿春风一度。

　　栗少爷挑换衣服的功夫，男公关已经洗漱完出来了。他随便裹了条浴巾，露出纤颈香肩好大一片春光，细长的腿上还滴着水、在地板上蜿蜒出一道湿痕。栗睿只瞥了一眼就闪开视线，转过脑袋去看会所的早餐菜单——脑子里却十分诚实地想起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儿早饭不好吃，厨子不上班、都是瞎做。粥咸得要死、吐司是外面烘焙店买的、咖啡是蓝山速溶，我建议你不饿的话最好出去吃。”
　　还挺熟悉，果然是自家人。就这话也忒不客气了，实在是个嚣张员工。

　　“哦，行。谢谢。”
　　栗睿抬头看了一眼，出水芙蓉已经换好了衣服。白T清爽极了，艳丽红玫瑰瞬间成了白白嫩嫩的清纯栀子花。
　　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拥有这样两种极端的美？

　　栀子花走过来拿起茶几上的眼镜插到领口上，又拎起那块儿表看了半天、冲栗睿一笑：
　　“一百多万的理查德随手就送人，栗少爷好阔气。”

　　栗睿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其实不是这么上头的人，只是昨晚实在太困、又对这个人实在有些……特殊好感。
　　冰凉的金属带落在腕上，栗睿忍不住缩了下、就被一只偏凉的手攥紧了腕骨。
　　“在下无福消受，多谢栗少爷。”

　　一百多万回到了自己手里。
　　栗睿没接话，脑子里全在想刚刚在自己手上翻飞的修长手指。
　　真好看啊，适合弹钢琴。
　　可惜还没来得及细细赏味就被放开了。

　　“对了。”
　　栗少爷回过神，
　　“加个微信吧。”

　　“啊？”
　　这回轮到对面的人愣了。
　　“表不肯收，该给的总得给。昨晚有些失态，抱歉。”
　　男公关脸上的笑有些奇怪，倒也没说什么、拿出手机扫码通过。

　　“那我先走了，昨晚谢谢你。再见。”
　　“再见。”
　　扬起的笑脸在门关上的瞬间冷了下来，谢阑百无聊赖地戴上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准备开溜。
　　手机震了几下，昵称为LiRui的好友发过来一笔二十万转账。
　　过了没两分钟又发来一个红包，附上句：“抱歉，该请你吃个早饭的。刚刚一时忘记了，不好意思。”

　　谢阑点开红包收下188，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然后没来由地想这不到十二小时的功夫，栗少爷跟他说了几句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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