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之上

作者:周碎时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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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遇南山南(2)


      江夜是被一阵苦味唤醒的。
      中药熬制成的苦味和他梦境中堕入黑水之中的窒息感相融合,他一阵咳嗽,终于从梦魇之中挣脱出来。
      “咳咳咳……”
      “醒了?”一个清冽而平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上阳,把药拿下去。”
      江夜缓缓睁开眼,浑身上下出了痛感外还多了一份不适,他反应了会,才发觉自己还被捆仙索捆着。
      他问:“你们是谁?”
      眼前的人递了个笑:“这话问的,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江夜静候回答。
      那人蹙着眉思索了会,最后笑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江夜:……
      “快放了我。”江夜沉着脸道。
      “放了你?”那人起身,在这个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又说,“放了你出去为非作歹吗?”
      “你我素昧平生,不要含血喷人。”江夜撇过脸。
      “素昧平生是真,可我救了你一命,也假不了,你不妨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夜闭上眼,似是在思考。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是死在火海中的江司辰,还是于静水之中捡回一条命的江夜?
      宋醉又问:“莫不是失忆?”
      “我叫招星,”江夜睁开眼,“不是什么为非作歹之徒,能不能给我解开索?”
      “招星,”宋醉又咂摸了一遍,最后摇摇头,一锤定音,“不行——上阳!”
      上阳闻声而至。
      宋醉说:“查查招星这个人的仙籍。”
      “好的师父。”上阳应声,当即变了张透明卷轴于眼前,卷轴快速地闪过,在四方寻找“招星”这号人。
      江夜运气于掌心,又闭上了眼睛,一副疲惫之相。
      那边灵气传音的人很快就收到了江夜的传讯。
      贺枝急切道:“江夜,你人在哪?仙宫这边已经乱成一团了!”
      江夜心术传音道:“帮我添一个仙籍。”
      “什么?”
      江夜丝毫不顾贺枝的疑问:“招星,昭武殿子弟,于今年上元节位列仙班。”
      “怎么回……”
      江夜收了传音术,他额间冒出些许汗珠,是方才刚喝过药的缘故。
      上阳收了卷轴,说:“查到了,是东境昭武殿上来的,前不久刚刚飞升,额……”上阳顿了下。
      宋醉皱起眉:“怎么?”
      上阳抬起手抓了抓鼻子,说:“是个孤儿。”
      宋醉抿了下嘴,说:“原来如此。”
      即无父无母,又没做什么坏事,却遭此劫难,到当真是倒霉透顶了。宋醉暗忖,心生恻隐。
      江夜说:“能给我松绑了吗?”
      宋醉尴尬地笑了笑:“抱歉,瞧我这记性,这便给你松绑。”
      语罢,他便结了仙术。
      “上阳,你去看看鱼汤。”宋醉嘱咐说。
      束缚转瞬消散,江夜面色登时好了不少,强撑着就要坐起来。
      宋醉扶住他,问:“你要做什么,如厕?”
      江夜好些才控制住表情,“嗯”了一声。
      宋醉顺势将人扶了起来,很是体贴道:“我带你去。”
      江夜终于是没控制住表情,沉着脸说:“不用。”
      江夜堪堪稳住身形,这房间小,从床榻到门边也没几步路,他走到门口就要往右拐。
      正当他又要传音贺枝时,身后的人又叫住了他——
      “招星。”
      江夜步子一顿。
      “恭房在左边。”
      江夜:……
      他传音道:“贺听淮,立马派人来南山南的景鸣湖,另外帮我查查这里住的人是……”
      “南山南的景鸣湖?你掉到那边去了?”
      江夜刚要说些什么,贺枝又出了声:“不用查,你一直呆在东境不知道,那里住的是南华的宋离人,是这八荒六合之中数一数二的药师。”
      江夜敛起眉。
      “对了,江夜,东境逢火陨的消息已经被传出去了,南华那边应该很快也就得到消息了,咱们这一步走得险,他宋离人没见过你不代表其他人也都不知道,你要多加小心,人马差不多明日一早就能到。”
      “明日?”
      “对,现在还在排查东境各处,此番东境之劫的消息流散出去,在南华找你才是名正言顺。”
      “知道了。”江夜作势要收了传音术。
      贺枝忽然道:“哎等等!”
      “怎么?”江夜站在草屋前,贺枝出声后他立马问到。
      东境逢火劫,他死里逃生,此时可谓是草木皆兵,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戒备起来。
      却不想贺枝却说:“宋离人见过你,他参加过你的满月礼。”
      江夜:……
      他快速收了传音术,整理了一番气息,又朝着草屋走了过去。
      *
      “轰——!”
      滚滚的烈火自苍穹之上倾泻而下,仙宫之中的人皆是避无可避,数不清的火陨落在东境的每个宫殿之上,顷刻间便灼烧起了仙宫的每一砖每一瓦。
      火陨是千万年前女娲补天时留下的弊病,此乃天灾,落时无征兆,攻时则势不可挡。
      大火在江夜身边蔓延开来,他想起曾经为了追赶江深,常去藏书阁时偶然看到的那篇古文。
      文曰,天灾火陨,非常人可承受,三阶以下仙君,亦不可阻挡其势。
      古文又说,命格乃灵气之源,攻之可破仙力,控之可破仙识,若仙法集大成者者,可换之,以吞其仙灵。
      大火很快将周围的宫殿点燃,熊熊的烈火盖过了远处的云海,硝烟的味道随之弥漫而来。
      禹岁宫频遭火陨,江深以其灵气阻挡,源源不断的青龙之灵与之抗衡,他很快就受到火陨的伤害,身上的长袍开始局部烧起业火,随后化为灰烬。原本华贵的长袍很快变得破败。
      一只火陨忽然朝着加深结界的江深砸去,势如破竹,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深就已经被击落在地。
      众人被这眼前这一景象吓得有些惊慌失措,毕竟方神的灵力不可度量,而这天劫又是如此浩浩荡荡,火光刮过江深的体肤,火势不可挡,简直让人感觉下一瞬江深就要燃尽成烟。
      宸妃祈福向他跑去,将他抱在怀里。
      这位素日里受万人敬仰的方神此刻却是奄奄一息。
      祈福急切地唤着江深,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如故”。
      江深早已是筋疲力尽,他费力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安慰自己的母妃道:“母妃,我无碍的……”
      一滴泪落在江深面颊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江夜终于赶到火陨攻势最烈的地方补结界。
      他听见身后的宸妃说:“此番火陨降落的有蹊跷,去查,是谁要害我的孩子,是谁要杀了东境的方神!”
      几个人应声,紧接着祈福又说:“去传贺听淮!”
      “是!”有人应声,随后祈福施了个仙术,将江深带到了东境一处尚未被火陨所伤的殿内。
      “我看着如故,有时候感觉就像是在仰望天上的星星,有时候又感觉是在看自己。”回忆中自己的声音响起。
      贺枝察觉到了江夜情绪轻微的波动,对他说:“有些东西是定局也是死局,强求不得。”
      江夜沉默良久,最后面色平静地说:“我同他,是一胞所生。”
      贺枝没再答他。
      江夜心道,天非我才,又没说不能抢。
      毕竟,局不就是拿来破的吗?
      所以,他只是要破局而已,他们一胞所生,这本该就是他的东西。
      贺枝到了殿内没多久,江夜就被传了过去。
      殿内贺枝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方神仙锁受损,灵力耗尽,恐怕……”
      “你说什么?”祈福错愕地看着贺枝。
      贺枝面不改色地说:“方神此伤,恐无力回天。”
      他话音刚落,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祈福似乎是艰难地心理挣扎,才终于开口:“……保住他的仙锁,东境不能没有方神。”
      “这……”贺枝为难地说,“这需要江夜的配合。”
      江夜被召了进去。
      仙锁位于仙者的心房内,若要取出仙锁,须先刨开那仙者的心脏。
      浩劫当前,往往有能力者挡于众人身前,被烈火灼烧得面目全非。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江夜对自己说。
      刨心取仙锁的痛感宛若刺刀割破了江夜的每一寸肌肤,他身体微微发着颤,几度窒息,仿佛已经死去。
      “这是禁术,不仅违背原有的仙界运行法则,稍有不当,还有可能给双方都造成不可逆转地伤害,甚至是死亡。”贺枝对祈福说。
      祈福分外镇静地看着贺枝施展仙术,抬手说:“无碍,东境不能没有方神。”
      东境不能没有方神,江深死了,下一个方神不知道会落在谁的身上,也不知道会过多久才会出现。东境居四方统领地位多年,若是失去的方神,就会少一寸威严。
      江夜的仙锁被刨出,青龙方神的仙锁在下一瞬立马被填充上来。
      剧烈的疼痛宛若烈火在灼烧着他每一处跳动的脉搏。
      仙锁与他身上的灵脉相连,心脏很快被贺枝施仙术愈合上。
      祈福颤着声音问:“成了?”
      贺枝说:“恢复需要一些时日,娘娘可想好该怎么对外界说吗?”
      江夜闭着眼,却还有一丝意识。
      他听见宸妃祈福说:“先把江夜的仙锁给如故换上。”
      东境不能没有方神。
      江夜又想起此前自己母妃说的话。
      他对自己说:我才是东境唯一的方神。
      他和江深是如此相像,从出身到样貌,相似到可以随意代替,偷天换日。
      *
      上阳从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正要给江夜盛鱼汤时,却被宋醉一手拦住。
      宋醉道:“招星身有灼伤,不宜吃荤腥,给他盛粥吧。”
      上阳应声,给江夜盛了碗粥推过去。
      江夜:“……我不……”
      “你要是不饿,就先去床上躺着吧,一会那药就熬好了,垫些食物反而会影响药效的发挥。”宋醉挑着鱼刺,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
      江夜没怎么和药师接触过,也不知道宋醉说的是真是假。他确实是有救人的心切,但是剑走偏锋,让江夜怀疑他是怎么成为南华数一数二的药师的。
      出于自身的安危考虑,江夜还是谨遵药师嘱咐,回床上躺着了。
      回去之后他人还没坐下,宋醉便紧随其后推门而入。
      江夜回头疑道:“你做什么?”
      “自然是就诊了,”宋醉轻车熟路地走去点起了房内的烛火,又走到江夜跟前,说,“你刚才虽然没吃饭,但是我渡了些灵气给你,应当也能缓些伤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夜又有点错愕又有点无言以对,沉默片刻,他说:“要你管。”
      宋醉:……
      他行医这么久第一次见看病就诊疗伤,还这么不配合的病人。宋醉无奈地摊开手,说:“望闻问切,我得知道你感受如何,不然鲁莽用药,可能南辕北辙。”
      江夜略微思索了一番,含糊道:“还行。”
      宋醉抿了下嘴,说:“好,我知道了。”
      这座草屋小而简陋,厨房和药房是同一间屋子,堂屋除了坐客,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吃饭的。此时宋醉和上阳就在入门的那间屋子里吃着饭。
      而堂屋再往里侧便只有两间卧房了,江夜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注意到,也不知道他一直躺的都是宋醉的床。
      所以当他看到宋醉将药端过来放在他身侧后就要脱衣服时,他皱了下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啊。”宋醉如是回答,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他转过身,就见江夜端正地坐在床上,又错愕又不解地看着自己。
      宋醉又说:“上阳房间的床榻太小,在你身体痊愈之前,我们先挤一挤。”
      江夜这才发觉原来这并不是什么闲置厢房,而是宋醉的寝房,难怪他刚才点灯的动作那么熟稔。
      宋醉说完他走到床前,端了碗药,递给江夜,说:“喝了吧,天色太晚,喝完就休息吧。”
      江夜接过药一饮而下。
      宋醉在床边坐下,平和地说:“你睡里侧,我睡觉老实一点,刚好可以防止你掉下床。”
      江夜:“……我睡觉也很老实。”
      宋醉莞尔一笑,说:“是吗,方才我还在想这床小,要是你睡觉不老实,我睡外侧恐怕是有掉下去的风险,如此看来倒是我担忧过虑了。”
      “……”江夜被咽了下,“不然你睡里侧?”
      “不用,”宋醉拿过碗将它放在床头的木桌子上,和衣躺下,气息平稳地说,“睡吧。”
      江夜往里侧退了退,挣扎了会,才开口道:“能不能再多拿一床被子?”
      “被子?”宋醉没睁眼,“我这只有两床被子,你放心,我睡觉不抢被子,不会冻到你的。”
      “……”
      “怎么不睡?”宋醉忽然睁开了眼。
      方才一直在提防着没怎么留神,先下两个人离得这么近,灯火微暗,江夜依稀能看清宋醉的容貌。
      这人面相柔和,唇淡而薄,下唇还长着一颗醒目的黑痣。他眉眼像是蕴含着淡淡的春水,温和的同时又带点凉意。
      就像是残冬初春的风,明明是暖的,又有些寒意。
      此刻这双眼正半眯着看着江夜。
      “我去熄灯。”江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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