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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账
晚饭后，许宝灵才想起来自己白天的时候和瑜妹妹一起糟蹋了母亲许多花朵，登时就苦了脸，忙跑去找自家大哥。
“大哥，我困了，你帮我向娘亲告个罪。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许慎好笑地看着幼妹，起身把赖在自己腿上的小团子抱起，边出了门边说道：“好，我这就带宝灵去向母亲告罪。”
许宝灵急了：“大哥去就是了，带着宝灵作甚？大哥快放宝灵下去！”
许慎禁锢住怀里乱动的小短腿，漫不经心道：“你这个罪魁祸首不去，大哥要怎么收场？”
镇国公夫人赵茹云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看着温婉可人，实则内心坚韧，教育子女都十分严厉。
只是许宝灵是自己最小的孩子，平日里不舍得诸多管教，才造成了她皮起来就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会儿瞧见端方有礼的长子带着幼女一同来认错，姿态乖巧，心里有再多不满也不忍心发作了，只叹着气道：“也罢，今儿你巴巴得请了吏部尚书沈大人家的瑜丫头来陪你玩，算是尽兴了。往日府里没有与你同岁的，如今见了她，也是凑到一块儿去了。就连你大哥都来帮你说情，今日暂且不罚你了。”
宝灵欣喜地抱住自家娘亲，撒着娇要和她一道睡，赵茹云自是应允，又仔细问了许慎的功课，方让他回去好生歇着。
看着妹妹的笑颜，许慎又打趣了几句才离开。
夜晚的镇国公府极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雀的鸣声。
许慎环顾着路上熟悉的景物，心情愈发沉重。
一个月前镇国公府才被下令诛了满族，有不从皇命的直接就地斩首。
那一日，府上被鲜血染了个遍。
他刚为沈瑜收了尸，好生安葬。回府的路上就有人来禀了这事，让他赶快逃命。
他能逃到哪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终究还是赶了回去，在门口便看到成滩的血迹，门内的尸首堆在一起，染红了他的双眼。
临死前最后一眼，是妹妹哭着冲过来护着他，也被一刀砍倒的画面。
他忘不了，也不敢忘。
满腔的恨，满心的痛，更甚于万箭诛心，他不甘心！却也后悔至极。
若不是他不敢面对内心真实的情感，沈瑜怎会被许给三皇子为侧妃，成了那人夺位的筹码？
镇国公府也不必与吏部尚书反目成仇，最终都在那一场宫变中被洗了个干净。
两府上上下下二百多条人命，他怎能不恨。
一时怒气上涌，许慎尝到喉头的腥甜之味。
一睁眼，竟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沈瑜和妹妹尚不晓事，父母亲族也都安好，就连三皇子，都还羽翼未丰。
他尚有逆转全局的机会。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沈瑜嫁给那个人面兽心的三皇子。
许慎垂下眼遮住眸中狠厉之色，想起今日那个懵懂地趴在自己怀里的身影，满心都是愧疚和珍爱。
就算沈瑜还是不喜欢自己，他也会亲自为他掌眼，挑一个能护她一世周全的夫家，绝不再让她重蹈前世覆辙。
有些事情，也该提早筹划起来了。
许慎一敛眸中深色，转身去了书房，将上一世所能回忆起的时间一一写下，尤其是关于沈瑜和朝堂之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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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和母亲一道回府，刚进内院，就听到父亲震怒的骂声：“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往日里不着调也就罢了，如今竟把这些淫词艳曲抄录在国子监先生的书上。你好大的狗胆！”
伴随着鞭子的呼啸声，还有她那大哥讨饶的声音，好不热闹。
李佩珊连忙放下怀里的沈瑜，快步走进堂屋。
“你这是要干什么？要打死我的安儿吗？”
沈瑜心里也发急，爹爹每次教训大哥都毫不留情。急着往屋里跑，却被身上的披风绊了脚步。
琴书上前抱住沈瑜往房里走，嘴上还安慰着：“姑娘慢些走，夫人已经过去了，大公子定会无事的。”
沈伯严见妻子护住了不成器的长子，不敢再下手，却是一声怒喝：“慈母多败儿！你每次都这般护着他，如何能成气候？”
沈瑜也连忙从琴书的怀里下来，小小的身子抱住沈伯严的大腿，边哭边喊着：“不要打大哥，大哥还要同我玩，爹爹不要打大哥了。”
说着，朝沈翊安眨了眨眼，沈翊安会意，扯着嗓子干嚎：“爹打死我吧！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今生是不能再侍奉母亲了，爹打死儿子，儿子来生衔草结环，再来孝敬您二位！”
这么喊着，却依旧躲在母亲怀里，喊完了就把脸埋在李佩珊身上。
李佩珊抱着沈翊安单薄的身子，看见几个翻红的伤口，也哭着道：“老爷连我一道打死吧，您嫌弃翊安，我还心疼呢，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伤着一分一毫我都心如刀绞，哪像您那般心硬！”
沈瑜已经顺势爬到沈伯严身上了，只蔫嗒嗒地抹泪，小手一抹就擦在沈伯严衣服上。
沈伯严只觉头疼得很，每每要教训这逆子，她们几人就立刻赶来。
今日是二女儿不在，往日里也要站在一旁凑一脚，也不说话，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大哥，再用谴责失望的表情瞪他两眼。
如何管教得下去？
沈伯严叹了口气，态度已经软了，边哄着沈瑜不要哭，边把妻子拉起来，柔声解释道：“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打在他身上我也心痛，只是这逆子，实在是……”
李佩珊拂了他的手，心疼地查看沈翊安身上的伤，语气冷漠：“你还心痛？我看你是最心硬的！安儿才十三岁，你就要他去做状元郎吗？”
沈瑜也作势锤了沈伯严几下，只是小小的拳头打在身上没什么力道，反教沈伯严担心会不会手疼。
“好好好，我的错行不行？是我太过严厉了。”沈伯严知道如果自己不道歉这事是不能善了了。
沈翊安趁机认错：“母亲，我也有错，我不该戏弄先生。”垂着眼，身上的衣裳被鞭打得破烂，尤为可怜。
沈伯严瞪他一眼，每次都是这样！一管教他就说自己错了，从不长记性，这回错了，下回还敢。
只是现下这个局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沉声道：“知错就好，去将先生的那本书买一本新的送过去，再把整本书抄十遍送来给我看！若是有不认真的地方再给我翻倍！”
沈翊安心里暗暗叫苦，面上依旧听话地应下，只是又要麻烦二妹了。
用膳的时候李佩珊也没给沈伯严好脸色看，沈伯严给她夹菜，她便撇到一边去。
沈伯严知她心里还没消气，只小声向她赔罪说好话。
沈沅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又是大哥闯祸了，且大哥并没跟他们一道用饭，估么着是被打狠了。
也不去凑上头两位的热闹，给沈瑜夹了个糖包哄她吃下。
白嫩的脸蛋，一双大眼睛盯着碗里的糖包，肉乎乎的小手捏起糖包往嘴里送。
嘤~还是软软的妹妹最可爱了，投喂什么的不要太萌。
沈瑜边吃边看着二姐。
沈沅今日穿着件海棠色衫裙，由轻软的单丝罗织成，腰间轻束，更显得身量纤细。两蹙罥烟眉细长，双眸清亮，唇角微微翘起，看得出来心情不错，眉眼间都带了点欢欣。
沈瑜咽下口中的糖宝，朝沈沅伸出手。
“二姐抱抱。”姐姐太好看，和姐姐贴贴！
沈沅笑眯眯地接过小团子，两只手抱住她。
她和沈翊安是龙凤胎，只晚出来一会就成了妹妹。今年方及豆蔻，此时抱着沈瑜的身子显得有些吃力，只是不舍得放手，还颤颤巍巍地要给她喂菜。
一旁的琴书看了，赶忙上前帮着夹菜，一手托住沈瑜的后背，以防不留神就掉下去。
吃完饭后同父亲母亲问过安，两人便一同回到自己的院子。
沈瑜虽小，也有自己的小院，只是不敢一个人睡，日日都缠着沈沅。
小孩子很快就困了，沈沅看着丫鬟们服侍着沈瑜上了床，亲自去哄她睡觉。
等沈瑜完全睡着，她才从床上下去，穿了披风提着灯笼就前往沈翊安的院子，打发了个丫鬟先去看一眼。
沈翊安这会子用完晚膳正抄那十遍，见沈沅来了，如同看见救命恩人。
“妹妹来了，快救哥哥的命！”
沈沅来之前已经问过沈瑜的丫鬟，知道他得了处罚，这会子也不绕圈子。
“帮你抄可以，你要继续帮我买话本来。”沈沅先看了看大哥身上的伤口，上手轻轻戳了戳。
沈翊安夸张地“嘶”了口气，说道：“成成成，帮你买，只是你可仔细着点，别被父亲发现了。”
沈沅狡黠一笑：“我才不会蠢到做坏事还被逮到，你也太笨了，不过写个情书，还写到先生的书上去了，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语气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沈翊安清隽的脸上挂了些羞色，欲盖弥彰地说道：“什么情书？我不过是拿错书了，被先生叫去背书，一个不防就拿错了。再说，那是你哥哥我的诗作，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话毕，一股脑地把要抄的书塞进沈沅手上，又塞了几本贿赂用的话本。
沈沅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多留，道了别就回自己的小院。
沈翊安在后头嘟嘟囔囔：“自己大哥都要算计着，还是不是亲妹妹了。”
沈沅不理会，小心翼翼地将书包在披风里头，生怕路上被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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