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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归篇
又是一年初秋，承庆殿外的树梢已经泛起青黄。
楚言归看着伏案认真抄书的太子，视线掠过槛窗投向窗外，看到宫墙上空南归的大雁群，神情有片刻恍惚。
不知不觉，这已是他入仕的第八个年头了。
翰林院三年编修史书，永州五年外调，光阴仿佛当真只是弹指一挥间。
这些年里，他真正成长了起来，五官的线条更明朗，身上成年男子特有的成熟，那双眼再不见半分戾气，看人时永远是温和的——只有死人才见过藏在那层清雅皮相够的毒辣狠佞。
今年陆家老爷子致仕，他被召回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龙椅上那位是打算让他进内阁补这个缺。
如今虽还没正式确立下来，但都让他当了太子少师，上边的态度已然再明显不过。
自古都说外戚强大了会引得帝王猜忌，可封朔登基后，但凡是楚家应得的荣光，他一样不曾克扣，甚至还有意扶持楚家。
而今京城里，提起楚家谁人不说那是真正的天横贵胄，家中出了一位皇后，武有楚承茂手握兵权，楚言归这边进了内阁，文也得在朝堂上顶半边天了。
早些年还有一些古板大臣因封朔不选秀上疏弹劾过姜言意这个皇后，现在朝堂上再无人敢说这位姜氏皇后的不是了。
就楚家现今的势头，哪怕封朔对姜言意的感情淡了，这辈子也没人能踩到她头上去，何况这帝后二人数年如一日，恩爱有加。
“舅舅在看什么？”八岁的太子蹙着小眉头问，他五官肖似封朔，只不过因年岁尚小，看着还有几分婴儿肥，配上他不符年纪的稳沉，倒是怪讨喜的。
楚言归回神，淡淡到：“没什么，书可抄完了？”
太子点头：“舅舅过目。”
小胖手捏着宣纸递了过去，在楚言归细看时，他突然道：“我知道舅舅是在心烦。”
楚言归眉梢轻提，好笑问：“殿下何出此言？”
太子一本正经道：“母后说，您还没成家，她得在世家贵女中帮你选位姑娘了，舅舅怕母后给你选姑娘。”
楚言归皱了皱眉，片刻后淡淡笑开：“是姝儿那鬼机灵同你说的这些吧？”
太子小胖脸一抖，连忙否认：“不是皇姐，是孤……孤听母后宫里的宫人说的。”
太子同长公主是同胞姐弟，虽是一前一后出生，相差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的性子却比长公主沉稳得多，长公主在帝后跟前乖巧，背地里可没少调皮捣蛋，他这个当弟弟的，反而常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
楚言归如何看不出太子的心虚，他倒并无责怪之意，神情甚至有一瞬间的惘然。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跟在姜言意身后，在她任性后帮她背锅收拾烂摊子。
只是从十年前的那个秋天起，他的阿姐就再也不会任性了……
心头突然又重了起来，他收敛了思绪，对太子道：“今日的课业完成得不错，下学吧。”
太子毕恭毕敬给他行了礼，一旁的小太监忙帮主子收拾书本笔墨。
太子牵着楚言归到手一道出承庆殿，路上仰起脸问他：“舅舅会一直辅佐筠儿吗？”
“自然。”
“为什么？”
“殿下，这是臣的职责。”
“要是父皇不让舅舅教筠儿了呢？”
“只要殿下需要，臣一直都在的。”
“舅舅为什么对筠儿这么好？”
“因为臣是殿下的舅舅。”
太子小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问了一圈，好像问的是个蠢问题。
不远处一驾皇辇往这边来，华盖下的美人锦衣华裳，明艳的容颜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手边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女娃娃一看到楚言归，立马咧嘴笑开，欢喜道：“舅舅！”
楚言归看到那跟姜言意儿时一般模样的女娃娃，眼神柔和了下来。
姜言意带着女儿下步辇，楚言归一句“阿姐”到了嘴边，叫出声的却是“娘娘”。
在宫里，礼不可废。
姜言意缓缓笑开，眉眼间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筠儿功课如何？”
楚言归道：“太子殿下聪慧，学什么都快。”
长公主直接跑到楚言归脚边，张开双臂嚷道：“舅舅，抱！”
姜言意无奈教训女儿：“姝儿，不可无礼，你不是小孩子了。”
长公主看着自己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弟弟很是苦恼，都怪这个小胖团子，长得太慢了，明明是同岁，怎么就比她小了一个型号？
姜言意没发现女儿的郁闷，转头对楚言归道：“你有孩子缘，看姝儿和筠儿多喜欢你。”
看着弟弟清瘦的身形，她轻叹了声：“你如今也二十有五了，还是孑然一身，祖母去了，三叔在这些事上一贯是由着你自己的拿主意，两位嫂嫂不好同你说这些，便只能我来说了。惠宝的孩子都要满周岁了，言归你对自己的终生大事还是上心些。”
楚言归点了下头，只道：“我省得。”
知道他性子如此，姜言意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得作罢。
从宫里出来后，楚言归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精致清隽的脸上带着一丝他自己才懂的茫然。
娶妻，意味着从此他心里得再住进一个人，他得像看重阿姐一般看重那个姑娘。
这些年里，往上爬成为权臣给姜言意当靠山，便是他所有的动力，除此之外，他没想过自己羽翼下再庇护旁人。
从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亦不想。
他得保证自己没有任何软肋，才能有足够的锋芒。
且赴身这庙堂，创一个盛世荣昌，未尝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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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同岁的小女孩是真滴比男孩纸身高窜得快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楚言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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