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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五个月前。
站在德仁中学的门口,凯文眯着眼睛,唇边翘起一抹优美的弧度,他的标志性的坏笑,散发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性感。
“我叫凯文,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爸凯庆洋,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我不是炫耀,而是声明一下,免得大家对我有什么误解。”
站在讲台前自我介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自信和慵懒。
“我能站在这里,与我爸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以中考全省第二的成绩入学的,也就是说,在座的人里,只有叫陈宇的那位同学比我强。”
说到这里,凯文故意停下,锐利的眼神扫视全场,教室里响起一阵哗然,大家都左顾右盼,等待着省级第一名的陈宇主动站起来回应。
可是没有人回应,班主任李老师是位四十来岁的女人,对全班同学解释道:“陈宇有事请假了,凯文同学请继续。”
“哦,真可惜,话说回来,等到我们见面的时候,说不定我就已经超越他了呢。”
听了这狂妄自大的发言,有人哄笑有人惊叹,李老师示意大家安静,说道:“大家都要向凯文同学学习,逢一必争,逢冠必夺!”
凯文的唇间发出一声嗤笑,他清楚得很,李老师的这番话,只是为了拍他老爸的马屁。
省级第一这样的稀有物种,想来会是个书呆子形象,可能眼镜厚得像酒瓶底。不管他是何许货色,凯文都相信早晚都会把对方打败。
而陈宇像是故弄玄虚一样,缺席了开学典礼,又像是留给凯文更多想象一样,缺席了长达一个月的新生军训,更过分的是,他还外加了一个月的无故旷课。
而在这漫长的两个月里,关于他的流言就没有终止过,虽然细节方面众说纷纭,但是故事大纲都不一而同。
“他妈是妓.女!”赵译同学的眼睛转了转,坐在自己的课桌上,煞有介事地,像是在发布最权威的独家新闻。
“唔——”把赵译围成圆心的同学们都发出惊叹。
“你们猜他这两个月都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的喃喃低语,还有惊疑的面面相觑,都在鼓励着赵译继续。
“他去奇市啦!”
“去奇市干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他妈舍不得用做生意的钱给他交学费,他就自己去奇市做生意去啦!”
“做生意?什么生意?”一个憨头憨脑的男孩问道,而听众当中几个懂得多的人早就开始窃笑了。
“呸!妓.女的儿子,除了那个,还会做什么生意?”
一直坐在座位上不声不响的凯文心里不禁一颤。
“啊、啊啊……,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啊,他不是男的吗?”天真的男孩木然地追问。
“你个傻子,当然是……”赵译说到这里,俯上前去贴着男孩耳边低语,凯文不去看都能想象得到听者的惊乱和旁观者的坏笑。
“不……不会吧,还……还有人喜欢这么做?”天真男孩流露着惊吓过度般的声音。
“自古以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尤其是在有钱人堆儿里,仗着几个臭钱就变着花样地玩儿呗!”
“有钱人……”天真男孩仍然在努力消化刚刚学到的知识,他像是想在现实中找个例证一样,冲到凯文面前,问道,“我说,你们有钱人会这样吗?”
空气都像是霎时凝固,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个找死的人。
凯文缓缓地站起身,嗤笑一声,在男孩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缓步走到赵译身边,突然一个拳头就挥在了赵译的脸上。
“我警告你,不要随便造别人的谣!”
赵译低吟一声,被人搀起来后就不服气地瞪着凯文:“我……我又没说你!有钱人多了,你干吗自己往上贴啊?”
凯文掸了掸衣角,转身坐回座位,只有他心里清楚,刚才的暴怒,不只是为了自己。
***
十一月五号,陈宇终于来上学了。
他穿着略显肥大的蓝白色校服,领口露出高领白色毛衣,利落的学生头,整齐的刘海,清澈的双眸,无辜的眼神,关于他的那些龌龊传闻,仿佛在一瞬间就不攻自破。
“我叫陈宇,对、对不起我来晚了。”陈宇羞涩地笑着,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便转头看向李老师,像是在寻求帮助。
想不到长得还挺漂亮,凯文这样想着,眯起眼睛,打量这个假想敌。
相貌惊为天人,性格却很亲切,只是那笑容里似乎有一丝苦涩,并非发自真心。为什么要这样讨好呢?还是怕被别人看不起吧。
李老师又简单地补充了几句,团结互助、向榜样学习云云,就示意陈宇回座位准备上课。
陈宇走向靠窗边的座位,一路都在感受着同学们的注视,这让他很不自在,尤其是从窗数第四排最后一位的那个人,打量的尺度已经超过了初次见面时所需要的程度。
陈宇很焦虑,甚至是恐惧,因为那种注视,让他想起了在奇市发生的一件事。
之后的几节课,那种眼神还会不时投射过来,陈宇终于忍无可忍,试探性地回望过去,可是他的眼神达不到和对方对峙的凌厉,只能无力地质问:你为什么总盯着我?
凯文满意地接收着陈宇质问的眼神,轻挑起嘴角,向对方挤了下眼睛,陈宇果然像被调戏了的大姑娘似的低下了头。
凯文断定,他有秘密,关于他的传闻,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最早被证实的是关于他母亲的职业。
陈翠翠晃动着腰枝,高跟鞋在楼道里踏出清脆的步点,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那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在某处停住。
敲了几下门,没等人回应,陈翠翠就推门而入,她无视众人的目瞪口呆,向话没说完半张着嘴的数学老师问道:“陈宇在吗?”
陈宇的脸瞬间红透,他站起身,向老师欠身致歉,便快步走出教室。
数学老师调整了一下情绪就继续讲课,可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穿透了墙壁,偷听那对母子的对话。
“有事吗?”
“我钥匙丢了,进不去家门。”
“给你,快回家吧!”
“急什么啊,嫌我给你丢脸了?”
“不、不是的……”
自那天以后,陈宇就被同学们孤立了,他的笑容不见了,因为他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地讨好,也无济于事。
关于这对“肮脏”母子的流言变得更加生动,情节也有了新的发展。
据说有人跟踪陈宇到过他家,那家里就是他和陈翠翠做生意的地方,除此之外,陈翠翠还在一个叫“逍遥天”的夜总会坐台。
陈宇上完课就走,从不在学校逗留,于是就有人说,每天一放学,他就要满城市地奔波,进出各种色情场所。
低贱而美丽的东西,反而更让人欲罢不能,如果美得太不可方物,虽然不声不响,也会被误解为嚣张和厌世,不教训一下怎么行呢?
他们借口传阅陈宇的满分试卷,归还后空白处就写满了各种骂人的话,陈宇负责的卫生区总是出现烟头,有时甚至会惊现安全套。
“你们说,他和他妈谁贵啊?”
“长得比女孩还美,真是找到大展特长的职业了呢。”
“刚才撒尿的时候他就站在我旁边,我都看见了,我的天啊!真不愧是靠那个赚钱的!”
…… ……
这些冷暴力在凯文的眼里就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凯文不屑参与,也不轻信那些传言,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深入了解这个男孩,然后抛开地位和处境的悬殊,真正地凌驾其上。
虽然从未和陈宇说过话,但是凯文坚信陈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他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可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失去过光芒;面临尴尬的局面时,紧抿的双唇透露着内心的倔强;他的沉默,反而是最理智的对抗。
更何况他的外形如此出色,越是被欺凌,就越是散发着壮烈而凄美的气质。
陈宇的心里一定有个底线,只要不触及,一切都可以容忍,如果触及到了,他就会誓死捍卫。
要是他有我这样的家境,他一定比我优秀得多。——凯文不只一次这样想过。
所以,要想彻底打败陈宇,他必须做好部署,首先要做的,就是发现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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