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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
赵玉进门就嚷，“大娘，我们回来了。”
迎接赵玉的是家里的大黄狗，撒着欢儿地往他腿上扑，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
自从家里来了这个新主人，自己的伙食那是蹭蹭往上长，新主人连肉都偷着喂给它吃。
大壮轻声呵斥，大黄狗惹不起，眼一耷拉，蔫头塌腰地跑开了。
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娘从堂屋里掀门帘儿出来，大娘头戴灰色包巾，一身蓝色粗布衣裳，脸上的沟壑记录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这些年的辛苦。
正是刘大娘。
刘大娘满脸欢喜，“大壮和玉娃子回来啦！”
赵玉眉开眼笑地跑上前，“大娘你闭上眼。”
刘大娘笑着不肯，“玉娃子又要作啥子妖。”
赵玉直接捂住她眼，给老太太嘴里塞了块儿麦芽糖。
刘大娘甜得眼角带了泪花，让兄弟俩赶紧洗手去，饭都做好了。
大壮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娘，都是现成的，你拿去切一切。” 刘大娘接过东西，乐呵呵进了灶房。
俩人一块儿去洗手，大壮弯腰往瓦盆里舀了两瓢清水，他抿了抿唇，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赵玉听：
“小玉怎地厚此薄彼，娘有糖，我却没有。”
赵玉：“……”
刘大娘岁数大了嘛，越岁数大越像老小孩儿，哄一哄老人家开心，你个九尺大汉也需要用糖哄哄？
赵玉让大壮闭上眼睛。
大壮听话，嘴巴张开的同时，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赵玉坏笑着他从旁边儿树枝上撸了几片树叶，揉成团儿，一股脑塞进大壮张大的嘴巴里。
大壮感觉到不对劲，报复性地想咬赵玉的手指，只刚虚虚地咬了一下，又感觉到好像不妥，至于为什么不妥，他也来不急细想，只忙紧得松开了。
赵玉在旁边儿咯咯笑。
大壮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调皮”，当着赵玉的面儿把树叶嚼了嚼，咽下去了。
赵玉瞪大眼睛，“哥，你傻了，你怎么还真吃呀，我逗你玩儿呢。”
大壮道：“这样小玉下次就不会逗我玩儿了。”
赵玉：“……”
老实人的逻辑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天气逐渐热了，刘大娘这会儿在院子里摆好了小桌和板凳，碗筷摆好，招呼兄弟俩过来吃饭。
买回来的卤猪耳朵切成细丝，里面扔了几片大蒜，又淋上几滴香油在上面，绿豆凉粉也是同样的拌法。
一人一碗稀米粥，一个粗粮馒头。
看起来简单的一顿晚饭，在村里来说已经是相当可以的伙食了。
这多亏了大壮能干，前些日子自个儿竟然学会了打猎，家里日子一下子就宽松了不少。
一家人吃着晚饭，刘大娘想起一件事来，道：“大壮，小玉，我今天听村里人说朝廷明天要派人下来，说是给村子里的人测灵根，要不你们俩也去试试？”
“六年前隔壁村出了个有火灵根的小伙子，虽说没选上修士，但人家被城里最大的铁匠铺子相看上了，听说现在成了里面的大徒弟，还娶了掌柜家的闺女，日子过得舒坦哩。”
刘大娘说得一脸羡慕之色。
赵玉自家的情况自己了解，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里来的什么灵根，悻悻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让大哥去试试。”
闷头吃饭的大壮抬起头来，道：“娘，我明天还要去山上打猎，这种好事儿也轮不到咱普通人头上，就不去凑热闹了。”
刘大娘也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儿就没想过这种事儿真的会落到自家头上，况且人家测得的都是小娃子，大壮和小玉这个年纪的要有早有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见大哥说不去测灵根，赵玉竟然有点儿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说不应该，可大哥如果真的有灵根，就会离开这个家，家里只剩下他和刘大娘，他干啥啥不行，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赵玉多多少少有点儿雏鸟情结，他在现代还没走出象牙塔呢，突然来到异时空，没有亲人朋友，没有他熟悉的一切。
不要说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就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很难接受。
大壮是他穿来异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几乎如同溺水之人扒住了一块儿浮木，那种依赖和信任是不由自主的。
赵玉颇为狗腿儿的夹了一筷子猪耳朵到刘大壮碗里，“哥，多吃菜。”
刘大壮也给他夹了菜，道：“小玉也吃，你正长身体呢。”
刘大娘看着哥俩儿比亲兄弟还亲，心里欣慰。
一开始，她其实也想把赵玉的认做干儿子，但大壮同她说小玉可能是什么世家大族走失的孩子，万一将来人家父母找来，不太好。
刘大娘一想也是，当初把大壮认下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老天爷可怜自己吃了这么多年苦，给送这么好个大儿子。
如今一想，当初大壮身上的衣服好像也不一般呢，摸着又软又滑溜，见都没见过，说起来口音也同小玉很像呢。
吃过晚饭，大壮去烧热水给赵玉洗澡，他自己用凉水冲可以，赵玉身体受不了，今天两人在矿洞里弄得灰头土脸，得好好冲冲。
赵玉不爱干活儿，主要他也不会，烧个火差点儿把灶房给点着了。
但他会在一旁陪着刘大壮干活，大壮便也不会觉得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儿枯燥了。
大壮啪地擦亮火石，一手取来干燥松软的柴火，一手拢住火苗，忽明忽暗地火星子一点点扩大，砰！地骤然爆响，一大团火苗蹿起来，火升着了。
火红的火苗映着刘大壮古铜色的脸庞，显得他那张脸各外沉静，沉静到让人心安。
赵玉坐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忽然觉得很温暖，动情道：“哥，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沉默了一下，刘大壮目光转向他，道：“你心里有就行了，咱不讲那些虚头八脑的。”
赵玉想想也是，看大哥烧火挺有意思，他也俯身拽了一把柴火塞进灶膛里——
塞多了，火苗一下子蹿出灶膛老高，撩着了赵玉那拉风的奶奶灰小头发。
赵玉呀得一声，吓得身子猛向后仰，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一只大手稳稳拖住他的后腰，另一只大手则镇定地捂住他额头烧着的小头发。
赵玉闻到了蛋白质燃烧的味道，他哭丧着脸抬起头来，可怜巴巴问：“哥，烧着了多少？”
大壮摸摸他头，淡定道：“不妨事，反正出去也是要戴帽子的。”
这话成功安慰到了赵玉，丑也是给自家人看，那他还怕什么。
“小玉，你的头发根儿好像有点儿变黑，这是怎么回事？”
大壮语气里充满担忧，赵玉满不在乎一笑，“我头发本来就是黑的嘛，之前是染的颜色，现在新长出来了，当然是黑的。”
“你是说像染布一样染头发？”大壮惊讶。
赵玉轻轻叹了一口气，“可以这么说吧，比染布复杂一些。”
要不是染这破玩意儿他也穿越不到这里来，赵玉有点儿先家了。
大壮看他突然变得蔫蔫儿的，不由开口：“你家离这里很远吗？”
赵玉眼睛里潮乎乎的，“远得可能永远也回不去，我在你们这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哥和大娘。”
大壮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大哥会保护你，照顾你。”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照顾你一辈子。”
赵玉扑哧乐了，道：“看不出你还挺会煽情。”
大壮不语，他不知道赵玉说的煽情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骗人，说的都是心里话。
热水烧好，大壮给赵玉兑好水，试了试水温，让赵玉先洗，他去外面等着。
人的适应能力总是超乎自己的想象，习惯了现代浴室的赵玉现在也习惯了坐在大木桶里泡澡。
穿来以后，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辛苦过，能坚持下来，全靠一股劲儿顶着，他想把给大哥造成的损失弥补回来。
这会儿子，他整个人精神松懈下来，脑袋往浴桶上一靠，竟然睡着了。
大壮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里屋有动静，走到屋门口，隔着帘子听了听，连往身上撩水的声音也听不到，想着人八成是睡着了。
“小玉，洗好没有，呆会儿水凉了。”
大壮站在门口喊赵玉，赵玉睡得实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两个大男人，进屋叫就好了。
但大壮就不！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可以随便给赵玉看，大男人不怕看，但赵玉的就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行，不能给别人看，他自己也不该看。
大壮敲击墙壁，发出咚咚声，这次把赵玉吵醒了。
水已经快凉了，赵玉忙从水桶里出来，把身体胡乱擦干，套了件里衣，“哥，我洗好了，你进来吧。”
赵玉洗完澡，脸红扑扑的，慵懒得打个哈欠，“哥，我先睡了。”
“你把头发擦干再睡。” 大壮递过去一块儿松软的干布。
等赵玉收拾妥当上了床不需要自己帮忙了，大壮这才把东西收拾清楚，自己悄悄去了屋后边的小河里清洗身体。
等他洗完澡，又把两个人的衣服清洗干净回到屋子里时，赵玉已经睡着好半天了。
刘家统共就两间屋子，刘大娘住一个屋子，哥儿俩住一个屋子，刘大壮把原来的床板子扩大一半，拼成了一张大床。
赵玉在现代习惯了一个人睡，睡得时候没什么正形，经常是七扭八歪，一个人占了大半张床铺。
大壮就见他整个大字型的趴在床上，脸扭向一边，半边脸都压得变了型，肉嘟嘟的，好像嘴巴也嘟了起来。
大壮觉得这个弟弟当真是可爱极了，他俯下身一手托住赵玉的脖颈，一手托住腰，把人给放平放好，迷迷糊糊中，赵玉嘟囔了一句，“我想喝可乐。”
大壮皱眉：可乐是什么东西？
从未听说过，大概是弟弟家乡的东西吧。
把赵玉安排明白，大壮贴着床边儿躺下，赵玉一条大长腿毫无预兆地压到他肚子上。
大壮轻轻把大长腿放回原位，没多会儿那条腿又搭过来了，这次直接搭在了的小腹处。
大壮的脸一僵……
他看出来了，今天晚上小玉的大腿不找个东西垫着他睡不着。
大壮把自己的枕头抽出来垫到了赵玉的腿弯处，果然，这次孩子老实了。
大壮想了想，小玉应该是白天在矿洞累到了，腿空得慌。
他坐起身，掐了个手势，引导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逐渐在指尖凝聚成一滴灵液，滴在了赵玉嘴唇边。
赵玉本能得伸出舌尖，抿了抿唇将灵液舔掉，砸吧砸吧，尝到了甜头似的，自觉地张开嘴巴等着投喂。
大壮好笑，想要再喂给他一滴，却发现做不到，反而牵动了内伤，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渗了出来。
能将灵气凝结成灵液，在灵气稀薄的后修真时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大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经历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但他肯定不是刘大壮。
不过有小玉在身边，做现在的刘大壮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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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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