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皇帝是断袖

　　出了殿门，寒风凛冽的让择竞有些猝不及防，攥了攥袖子后跟着公公一路踩着阶梯上的积雪走到正殿下自觉的停住了脚。
　　择竞正想着如何去寻着谢林安，李公公便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向自己耳语，他有些不适应的将头向外偏了偏。
　　“太子，您收拾收拾便登基吧。”
　　择竞抬眸仔细打量了那李公公一眼，又沉声讲道。
　　“父皇尸骨未寒，如此之快，岂不是乱了礼数？”

　　“乱了礼数？本朝何有这种礼数之讲？”
　　“……”择竞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眼下的这个情况来看，这怕是个凭空出现的朝代。“能否让本太子和谢林安见个面？”
　　现在他只想见到的，就只有谢林安。

　　等到择竞打开闯入宫门的时候，正巧碰见谢林安准备浇花。
　　谢林安抬眸看见择竞气喘吁吁的站在宫门口，于是他放下手中的花浇，正准备接过择竞身后仆从带的衣裳，按理说，这个点他该收拾一下登基。
　　可择竞却飞快的跑向他，脚底不留神反倒重重的滑了一跤。

　　“皇上！您没事吧？”谢林安急匆匆的上前扶起他。“怎得走的这么急？”
　　“谢林安！你是不知道！”择竞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面颊，又在身上拍了拍雪花。“方才差点把我吓得半死。”
　　“您可不许讲这么不吉利的话。”谢林安将贴身的帕子递给他。“发生了什么事？”
　　等择竞将方才自己和先皇同处一个小屋里时李公公是如何把门不让一个人进来，自己又是如何忍着恐惧靠近的牢骚一股脑的诉说出来后，却没曾想得到的是谢林安带着笑的调侃。

　　“所以这就是您方才急得不行的原因？”
　　“我没有！”择竞矢口否认。
　　“好啦。”谢林安低下头为择竞又整了整衣服。“下次我和您一起去。”
　　“还有下次——！？”
　　谢林安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声，而这时送衣裳的小厮们也到了殿前，谢林安上前帮忙接过，太子的仆从们要侍奉择竞穿衣沐浴，但他并没有让他们靠近自己，反而是将几个盘子里的衣裳随便堆在一起后就抱着要自己进屋子里换。
　　谢林安拦住还要再劝几句的仆从，表示他们一起等择竞换好了再说。而那些仆从也只得听着谢林安的话。

　　谢林安坐在院中看着殿外红的夺目的宫墙，时不时有几位宫女匆忙路过。这一切对择竞来讲都是陌生的，但对自己来讲却是一片熟悉。

　　“谢林安——”
　　谢林安听到择竞的求救叹了口气，跟仆从交代了几句后便进了殿。
　　“本太子，不会穿这衣裳......”
　　“太子，我前几日不还与你讲过吗。”谢林安自然的走到他身后拉起择竞腰间的绳子缠绕着那些被择竞搞的乱糟糟的绳子。“怎么忘的这么快。”
　　“那还不是因为——”

　　话音戛然而止，引得谢林安疑问道。
　　“因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记性不好。”择竞垂眸看着他的手在自己腰间系着带子。
　　还不是因为前几日也是这样，让他净胡思乱想，怎么能记得住怎么穿这一套又一套的衣裳。

　　择竞正出着神，腰间就被谢林安猛然勒紧。
　　“你干什么——”
　　“太瘦了。”谢林安轻笑。“明明每日太子吃的也不少......”
　　“谢林安！你别说了！”

　　春皖阁。
　　气氛异常低沉，浮雕刻花的木桌上放置着烟炉熏散着轻纱，那扑鼻的味道随着气息纠缠进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里。
　　刘氏安然的坐在塌上，闭目养神，手里盘着串褐色佛珠。
　　很是自然舒坦。

　　“皇宫那边怎么说。”
　　“回娘娘的话，太子已经准备继位。”
　　刘氏的睫毛轻轻颤动。
　　“这么说。”她将茶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们没打算叫哀家过去。”
　　“回娘娘的话，小的可以去打听打听。”
　　“去吧。”刘氏将佛珠搁置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找李公公问问便好。”
　　“嗻。”
　　小太监走后，刘氏缓缓起身走到妆台前，身边的宫女还搀着她。
　　“哀家老了，便不顶用了，这般大事也不叫得哀家了。”
　　“娘娘。”那宫女轻拿起木屉中的栉绕过刘氏掺了白的发丝替她梳妆。“您没有老，可年轻呢。”
　　刘氏没讲话，只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发黄的铜镜中映衬着自己老去的皮肤，那些褶皱随着表皮直扯到自己心底。

　　“唤芊乐来一趟。”
　　“是。”
　　“罢了，还是哀家去寻芊乐罢。正好，年纪大了也该走走了。”
　　“那奴婢扶着您。”
　　“哀家还没有老到那地步。”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这么说，奴婢掌嘴。”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刘氏耳边，吵嚷的她烦。
　　“得了，跟我一同去寻芊乐罢。”
　　“是。”

　　冬日里的清晨四处弥漫着清新的凉意，那些凉意迫使择竞微微发抖。
　　“太子。”谢林安瞧见了他的小动作，便要取下身上择竞硬塞给自己的棉衣为他披上。
　　“没，没事。”择竞吸了吸鼻子，按住谢林安的手。“我是有点紧张了，所以才这样。”

　　谢林安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择竞站在自己前面极力让自己镇定的样子有点担心，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挤在了择竞身边。

　　“没事的。”他看着远方的宫闱。“先帝当年也是如此。”
　　“你是说，我爹也这样？”
　　“是。”谢林安轻轻回眸看着择竞的侧脸。“先帝也会很紧张。”

　　原来那个只会扔烂摊子的老头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择竞想到这里嘴角勾笑，搓了搓手不经意间回眸时正巧和谢林安打了个照面。

　　冬季里的梅花开的正是旺盛，择竞能清楚的看到对方黑色眸子中的自己。
　　凉气凝结在择竞的嗓子，他屏住呼吸的神色里皆是惊异。
　　太近了！

　　“谢，谢林安！”
　　择竞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却脚滑般的向后滑去。
　　“太子！”谢林安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却还是没能让择竞躲过摔倒的命运。

　　枝头的梅花轻颤，抖落下几片雪沫。

　　“阿——嚏——！”择竞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先从地上起身便轻声打了个喷嚏。

　　“太子，您没事吧。”
　　“太子？”

　　几乎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让择竞心里无端的感到一丝慌乱。他抬眸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年长些的娘娘站在一旁看着他，而身边的小姑娘穿戴华贵，神色显然是有些慌张。

　　“太子哥哥，你没事吧！“小姑娘急得要去扶起他，头上的簪花都随着主人的动作晃了晃。”这是怎么一回事，都没有侍奉太子哥哥的奴婢吗？”
　　“诶，林安哥哥怎的也回来啦？”

　　择竞惊异的坐在地上不敢动。
　　那小姑娘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确让择竞吓了一跳，再加上小姑娘马上就要找谢林安问罪，他也顾不上什么便要起身辩解，可起身拍了拍雪也说不出什么，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对方。择竞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角，他能感到那位娘娘的目光，那很不好糊弄。

　　“拜见娘娘，芊乐公主。”谢林安明白他的窘迫，于是及时做了礼节。“太子摔倒是鄙人的疏忽，鄙人自会领罚。”

　　择竞蠢归蠢，但他还是能猜的出谢林安的意思，如果按芊乐口中的太子哥哥来看的话，那娘娘一定是自己的母亲吧，有可能自己那蠢爹不给人家做皇后呢，于是他顿了顿，颇有自信的开口。
　　“娘。”

　　这一声可把刘氏本人都愣在了原地。

　　过了足足半响，张氏才轻笑着开口。
　　“太子唤我什么？”
　　“娘啊，不对吗.....？”择竞好似感到了现场尴尬的气氛，他很确信这并不是属于凉气的凝结，于是他轻轻的后退。“谢林安....”
　　“娘娘，太子知道侍奉娘娘是好事。”谢林安对着张氏恭敬道。“孝顺是美德。”

　　张氏没有接话，而是将怀里的手帕拿出递给择竞，递给这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男孩。“擦擦脸，方才摔倒时蹭了灰。”
　　择竞接过帕子却不知说些什么。

　　“很久，很久了。”张氏看着一旁墙头随风抖动的红梅。“很久没听得太子的这一声了。”
　　“娘，太子哥哥事务繁多，定是整日都忙的焦头烂额。”李芊乐笑着看向择竞，择竞讪讪的笑着附和。
　　“太子是准备登基了吧。”张氏的目光扫过谢林安。“这怎的没人去和哀家禀报。”
　　“回娘娘的话，是鄙人的疏忽。”谢林安垂目作揖。“可按理来讲，此事不该是鄙人所责，故鄙人也不清楚其中的干系。”
　　“你还是像之前一样。谢林安。”张氏示意李芊乐拐起自己的胳膊。“太子，哀家身体不适便先回殿。登基便....”
　　“娘，您放心，有谢林安在，登基一定会顺利的。”

　　张氏虽说与择竞的父亲有些过节，可她此刻不得不承认择竞这一声声娘直叫到她心坎里去，于是她笑着看了看择竞才带着李芊乐回去。择竞一看着张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便迫不及待的回头去看谢林安。

　　“我说错了吗？”
　　谢林安摇了摇头，但还是笑了出声。
　　“你干什么，我没说错你笑什么嘛。”

　　“鄙人是笑您聪慧过人，懂得变通。”
　　“我就知道....好啊！谢林安！你现在胆子大了不是？你现在竟会嘲讽本太子啦？”
　　“鄙人不敢。”
　　“你什么不敢，我看你敢做的事情多着去呢。”择竞调侃道。“指不定以后会对本太子做什么呢。”
　　“嗯，您说的都对。”
　　“谁要你赞同这个啊！我现在很想知道我和那娘娘的干系，还有那个小姑娘怎的一上来就唤我太子哥哥......”
　　“您当真什么都忘了？”
　　“我不是来的时候就与你说了嘛，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一想就头痛。”择竞故作娇嗔。“林安哥哥....我怕头疼.....”
　　“鄙人这就跟您讲，鄙人不但跟您讲，还给您讲的明明白白的。”谢林安将外套扯下为择竞披上，还用力的紧了紧帽子。

　　“你干什么....”
　　“让您安静一会。”
　　“.......”

　　“先帝在世时，将您保护的很好，所以您应该不了解这件事。”谢林安带着择竞去往大殿准备登基。“当年朝野动荡，战乱四起，百姓苦不堪言，但当时的圣上并未作何反应。先帝将这件事看到了眼里，于是在民间试图拉帮结派攻打朝廷。在鄙人十四时有幸遇到先帝幸得赏识，遂随着先帝一起讨伐城中，最终推翻圣上。而先帝也顺利的坐上了皇位。”
　　“原来我爹是这样称帝的，那张氏呢，我该唤她娘吗？”
　　谢林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您不该忘了您的娘亲。”谢林安回眸看他。“您无论如何也不该忘了她。”

　　与谢林安暂时分别后，择竞紧张的跟着侍女们来到门前，这扇门之后，便是入殿必经的石板路了。
　　面前的宫门缓缓开启，择竞抬眸便看到文武百官一齐候在殿外。殿前的路空旷宽敞，冬日的寒风带起两旁翻飞不停的旗帜，也带起择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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