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宋氏

　　镇国公府是景帝元后母家，也是当今宸妃娘娘的母家，镇国公世子裴含光与先哲敏太子和怀王殿下是表兄弟，可自打元后与太子仙去了之后，这位芝兰玉树的世子殿下便随镇国公府一起，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但以裴含光那样端方的天人之姿高岭之花，每次赴宴都是世家贵女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那两个女人哪个是善茬，”郑汀兰撇了撇嘴道，“如果宸妃娘娘真的定下那两位之一，怀王府以后可有的是热闹看了。”

　　隋玉不想多评论什么，毕竟哪个京中未出阁的女子不爱慕镇国公世子，别看郑汀兰现在这般不在意的模样，可哪次不是她也跟着巴巴的追着世子跑？

　　所以隋玉根本没回应她这几句话。

　　卫沅漪倒是接了句，“镇国公不是也来了位千金，却是不知道容貌和世子相比如何。”

　　卫沅漪说的那位镇国公府的千金，也在选秀之列。

　　除了一品以上贵女之外，其他的秀女都在储秀宫呆了两月以上了。至于那些贵女们，都是在家中请了宫里嬷嬷教授规矩的。

　　镇国公府的千金裴云霓，一月前才来了储秀宫。

　　郑汀兰懒懒的躺在榻上，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外面传话的内侍打断了。

　　有些瘦弱的内侍规规矩矩的立在外面，声音洪亮的传了话出来：

　　“皇后娘娘召秀女何倾宁、郑汀兰、隋玉、赵如棠…到凤梧宫喝茶一叙。”

　　“贵妃娘娘召秀女秦亦欢、薛凝仪、申玥瑶…到瑶华宫喝茶一叙。”

　　“宸妃娘娘召秀女盛思妍、裴云霓…到钟粹宫喝茶一叙。”

　　……

　　有皇子的娘娘基本都传唤了秀女，还有类似于温贵人这种也召秀女过去喝茶说话。

　　宋南絮和表姐一同去贵妃娘娘那里吃茶，两人一起整理了衣装。

　　整个屋里只卫沅漪一个人没有被召见，她那一张俏脸儿上挂不住的难看，黛眉微微蹙起，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模样。

　　明明她是这些秀女中品貌最最出挑的，可却受了冷落，卫沅漪委屈不已，眼巴巴地盯着几人，满是幽怨。

　　屋里的几人都准备着要去面见贵人，没人顾得住她的小心思。

　　宋南絮整理好自己的衣裙之后，就在旁边等着申玥瑶，两人齐齐收拾完毕之后才出了门。

　　她们厢房外就候着瑶华宫的宫女，两人一出门就被名叫春喜的宫女见了礼：

　　“奴婢春喜见过两位小主，两位小主跟我来便是。”

　　到了储秀宫偏殿，才发现被召见的秀女都待在那里，春喜领了她们去见瑶华宫的掌事宫女白术。

　　差不多又过了半刻钟，同被召见的秦亦欢和薛凝仪才姗姗来迟。

　　秦亦欢一袭红色衣裙，头上还簪着一对红色步摇，整个人得意洋洋地踏入殿中。

　　相比来说，旁边的薛凝仪倒是更胜一筹，碧青色襦裙上绣着月白色水仙花，衬得她肤白润透，姝色无双。

　　秦亦欢本来以为今天自己能够艳压群芳，却不曾想被薛凝仪抢了风头。

　　又碍于是贵妃娘娘召见，薛凝仪又是贵妃的嫡亲侄女，心里那股子不满才强忍了下去。

　　秦亦欢是九人中身份最高的，她与薛凝仪都来了之后，才由着瑶华宫的掌事宫女白术领着往瑶华宫的方向去了。

　　*

　　瑶华宫

　　薛贵妃端坐在正殿上，一袭绯红色宫装，因着倒春寒，屋内还烧着地龙，暖和的叫人险些出了薄汗。

　　端坐着主位上的薛荟心，视线扫过眼前的九位秀女，目光便落到了与她衣着撞了颜色的秦亦欢身上。

　　薛荟心眸色一暗，心情不佳道:

　　“都抬起头来罢。白术，赐座。”

　　等众人纷纷坐下，宋南絮这才看到了薛贵妃的模样，容色明艳的女子坐在主位上，眉眼间却神色淡淡，不怒自威，却也完全看不出来年过三旬的年纪。

　　“凝仪，你过来。”

　　薛贵妃向自己侄女招了招手，脸上才浮现一丝笑意：

　　“仪儿在储秀宫可住的惯？这没几日就要殿选了，规矩学得怎么样？”

　　薛家是武将出身，薛贵妃眉目间也自带一股英气，偏偏同胞兄弟的嫡亲女儿不像是武将家的女孩，自带一份娇弱。

　　薛凝仪款款走到薛贵妃旁边，笑意盈盈道：

　　“让娘娘挂心了。仪儿一切都好，嬷嬷也教的很仔细，学起来倒是不难。”

　　薛贵妃点点头，从手上褪下了一支成色极佳的翠玉手镯给了薛凝仪：

　　“你这孩子向来不说不好的，但姑母在这里给你定一下心。据说储秀宫这些天闹了不少事出来，你是我们薛家的女儿，若有人敢动到你头上来，只管跟姑母讲。”

　　“仪儿知道了，多谢姑母。”

　　薛凝仪娇笑着应了。

　　主位上姑侄两人情深，下面正襟危坐的八人则是有些不安。

　　贵妃这话，也是在敲打她们。

　　等到上面姑侄俩人叙完了旧，薛贵妃才看着余下乖乖坐着的八人。

　　只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抿茶的宋南絮，容色实在是亮眼，薛贵妃便轻笑了一声，问道：

　　“本宫宫里的茶，吃着可还行？”

　　“贵妃娘娘宫里的茶莫不是新贡上来的踏雪玉梅，味道自然是极好的。”

　　秦亦欢笑着回了薛贵妃，紧接着拿起手边的一盏茶，抿了几口。

　　“你倒是识货。”

　　薛贵妃冷冷地看了秦亦欢一眼，若不是她儿毅王在燕河督工还需要秦国公家的势力，她属意的儿媳可不是这武官家的女儿。

　　与她撞了衣裙不说，还鲁莽自大，真是蠢货。

　　要不是如此，也不至于让何皇后叫了郑家的女儿过去。

　　“前些日子父亲得了圣上赏赐，臣女也有幸尝了一些。”

　　秦亦欢说完，又甜甜的笑了起来，“只是父亲也只得了一点，不比娘娘得皇上宠爱，这么好的新茶也拿来招待我们。”

　　薛贵妃与秦亦欢又聊了起来，在场的秀女也没有比秦亦欢身份更高的，于是满屋子的人只看她们几人聊天，偶尔应和几句，倒也不失礼貌。

　　就在这时，外面的内侍突然通传道：“毅王殿下到。”

　　众人的焦点都汇集到了门口，毅王殿下穿着朝服大步从门外走来，越过翡翠门帘，就看到屋内一众女眷。

　　那面若冠玉，身姿高大的男子眉目间流露出不满，却又不得不径直向前走去。

　　“儿臣请母妃安。”

　　薛贵妃拉着毅王的上座，接着是几位秀女给毅王行礼问安。

　　宋南絮等人起身向他行礼道：

　　“臣女恭请毅王殿下福安。”

　　毅王看了看屋里的秀女，便知道母妃打得什么主意，他的诧异只一下就收住了，紧接着就是坐到了薛贵妃旁边。

　　待毅王免了她们的礼以后，屋里突然一阵寂静。

　　毅王无奈开口道：“母妃不是说今日有些冷清，不曾想瑶华宫竟这般热闹，我才领了督工的差事，过几日就要动身去燕河那边，我来吃盏茶就走。”

　　恰在这时，秦亦欢轻声说道：“殿下劳累，贵妃娘娘这里的茶是极好的。”

　　薛贵妃的眼风一下子扫了过来，让秦亦欢霎时如芒刺背，大抵是觉着自己说错了话，又补了一句话：“臣女是极喜欢这茶的。”

　　但她有底气，便也不怯什么。

　　毅王粗粗扫了她一眼，便移了目光。屋里拢共有九位秀女，除了他表妹和秦亦欢之外，其余的秀女他都不大认识，但有两位容貌确实是扎眼的，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宋南絮坐在申玥瑶旁边，倒也能感觉到从主位上落下来的灼灼目光。

　　她实在是不想入毅王的眼，毕竟若是真如郑汀兰所说，秦亦欢实在是不太好相与的人，她既喜欢毅王的话，若是惹了她的眼就不好了。

　　再加上若是以色侍人，往往容易色衰爱弛，宋南絮只得暗自祈祷，莫要注意她。

　　许是毅王目光不曾遮掩，虽然只多看了两眼，但薛贵妃还是注意到了宋南絮，不过这次她没有刚刚欣赏美人的好心情了。

　　薛贵妃放在旁边茶盏上的芊芊玉手不由得紧了紧，宫里温贵人那个小妖精便是那般作态，她已经在那江南女子手里吃了几次亏，连带着对那种弱柳扶风的女子没什么好感，自然升不起对宋南絮的喜欢。

　　好在毅王也只是单纯的看了看，并无他意。

　　是以，薛贵妃包括在场的几位秀女都轻轻舒了口气。

　　等毅王吃罢茶后，薛贵妃便寻了由头让薛凝仪送他出去。

　　跟几位秀女都聊了几句，薛贵妃便起身走向她们。

　　“本宫记得你们宋家是和定北王结了亲？”

　　薛贵妃款款走到宋南絮身边，她们刚进殿时就作了介绍，贵妃还记得宋南絮。

　　虽说不知道贵妃意欲何为，但宋南絮还是乖乖起身行了礼，又作答道：

　　“回娘娘，臣女姐姐正是定北王世子妃。”

　　薛贵妃又问道：“本宫记得户部尚书右丞好像是你大伯，你父亲是洛州知府。既然如此，你大伯家可有姐妹待选？”

　　宋南絮只垂着眼眸，温声道：“回娘娘，大伯家未曾有适龄女儿，因此家中只我一人待选。”

　　就在宋南絮微微倾着头思索，在想薛贵妃还会问什么时，薛贵妃又转身去问了申玥瑶。

　　不知道是不是宋南絮的错觉，她总感觉贵妃对她不甚满意。

　　她不曾注意的是，秦亦欢看着和贵妃相谈甚欢的申玥瑶，怨毒的目光狠狠地扫了过去。

　　贵妃也没有多留她们，跟几位秀女都说了说话之后，就让她们散了回储秀宫。

　　*

　　刚出瑶华宫的门，申玥瑶就跟宋南絮走在了一起。

　　“没过几日就是殿选了，却也只得了娘娘们一次召见，不比她们那些侄女们，几乎隔几日就能见上贵人们。”

　　“虽是这样，将来如何谁又知道会是到底什么样呢？”

　　“别的不说，单单赏赐来说，其实我的玉簪虽然贵重了些，但与你的玉镯也差不太多，妹妹不必多想。”

　　贵妃临走前给了赏赐，申玥瑶的是刻着玉兰的白色玉簪，看起来就不俗，据说是贵妃的闺中物品，也是这九位秀女里最贵重的物品了。

　　而宋南絮的赏赐就只是一只简单的青色玉镯，成色也有些差，像是给宫女的赏赐。

　　申玥瑶声音不大，而且又是跟宋南絮悄悄说的，虽是不合适，却也能让宋南絮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存了几分炫耀的意思。

　　“怎么，你在炫耀什么？我瞧着还以为谁那么大的口气呢，原来是伯爵府申家的人。”

　　带着少女特有的迁怒声传来，宋南絮才发觉自己与表姐的谈话竟被秦亦欢听到了。

　　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宋南絮扶额，许是最近过于轻松，她都忘记了这里是皇宫，是非最多的地方。

　　“秦亦欢，你胡说什么！”

　　申玥瑶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听到秦亦欢那样说自家，心里顿时生了一股闷气，不满道。

　　本来秦家就已经收到过贵妃娘娘的暗示，秦亦欢自打进宫来，就知道自己是要做毅王妃的，却不曾想贵妃娘娘会偏帮薛凝仪这个贱人。

　　顾念着在宫中，贵妃是她未来婆母，她既不能对贵妃发火，又不能将这股火气转移到薛凝仪身上，再加上秦亦欢拿的贵妃的赏赐只是一支银色步摇，她心里的邪火正无处发泄，偏偏就听到了申玥瑶类似炫耀的嘀咕，恰好撞在她的气头上。

　　更别提申玥瑶受的赏赐又是那般丰厚，登时她就要向这个申玥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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