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来世平安

　　我是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庙里来了，我俗家的父母早就记不清了，自我记事起就跟在师父身边修行。
　　我从小待在庙里，很少与外人接触。
　　在外人看来佛法中的规避情欲对我来说十分轻松。
　　师父说我该有一劫却不说是什么。我不知为何，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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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遇到陈岁的时候，刚满十八岁。
　　那天我同往常一样在庙里看着来往香客，她是其中之一。
　　她与其他香客有所不同，我不知有些什么不同，只是想多看她几眼。大概这是师父口中说的眼缘吧。
　　我偷瞟了一眼香客名册，知道了她的名字。
　　陈岁，很好听的名字。
　　中午用膳时瞧见她在树下睡着了，我想了想要不要叫她，最终还是作罢。
　　她一直在那里睡，直到黄昏。天马上就要凉了，我站在房梁下犹豫了很久迈步上前。
　　夕阳洒在她身上，她靠在树下，金色的光把她的头发上，睫毛微微颤动，呼吸平缓，我忽然有些不忍打扰这副绝美的画。
　　我还是叫醒了她，她看着我，有些慌乱的和我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跑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柔温暖，就像阳光一样温暖。
　　我站在树下很久，不知为什么。
　　晚上用膳时我又想起她。
　　“了安，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师兄问我。
　　“没事。”我低头。
　　我笑了吗？竟然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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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常来庙里，我有时会找些借口去前面。有时看见她，就对她淡淡一笑。
　　她渐渐愿意开口说话了，她问我叫什么，我说了自己的法号，她说了她的名字。
　　陈岁，岁岁平安的岁。
　　我笑着点点头，没告诉她，我早就知道。
　　她说话很有趣。
　　她爱玩爱喝酒，说话时爱笑，洒脱，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她总爱把琐事分享给我，抱怨的时候小动作和表情都很有趣。她爱看书，总爱来庙里看书。她来的越来越多，我有时去看她一眼，只是从她面前走过。
　　每次她看见我，我心里就会有些窃喜，但很快就平复了，我想，我只是觉得她有趣罢了。
　　她开玩笑，让我叫她“姐姐”我没叫。
　　那天晚上，我难得失眠。
　　月光照进禅房，我看着地上的银白，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我如何开口呢？
　　她告诉我她有了一段恋爱。
　　我在心里默默祝福了她，面上没有一点波澜，夜里在月下落了泪，不知是为何。
　　她本就属于世俗的，我有什么好落泪的呢？
　　她和那人分开了，最近都不怎么笑了，她问我，她该不该回家。
　　我知道她不想，人总是愿意在知道答案的情况下询问别人，只是想让人鉴定自己的心罢了。
　　我叫她随心而动，我却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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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日那天，我在庙里忙了一天
　　见到她时，她在庙里睡着了
　　我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仿佛是初遇那天。她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我看着她，心中不免有些情绪翻动。
　　我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瞧见她发丝散落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替她拨弄发丝。
　　那句话在口中犹豫片刻还是说了。
　　“陈岁，生日快乐。”
　　不止生日，总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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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做和尚以后做什么？”她问我。
　　我推说不知，她一再追问，我只说笑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便不敢再看她。
　　我破戒了。
　　那天，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如何呢？我为何还俗，为她？我于她，大概只是惺惺相惜罢了。世俗中的诸多要求我不能满足，我看似出世实则从未入世。因此看得清，若是我入了世俗，不一定会成为与她相配的人。
　　并非良配，何必彼此耽误。
　　陈岁，我心不在此，情再此。
　　陈岁。
　　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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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裙子的样子很好看。
　　我为她求过了，让她遇到个有心人。
　　她遇到了，我庆幸自己的祈求，我不那么难过。
　　或许吧...
　　她问我该不该结婚，我叫她随心而动。
　　我无法开口，一开口定然会阻止，这是段两元，我不该，不能说。
　　“你想我结婚吗？”
　　她问了我，我不知怎么答。
　　不想，陈岁，但你的人生要走下去。
　　我们并不同路。
　　我送她出门，走到廊下时站住了。
　　“陈岁。”我调整呼吸，尽量冷静。
　　“做你想做的，只是别想我。”
　　她没回答我，只是飞快了离开了，她好像哭了，头上的簪子掉了，她没捡起来。
　　我的脑袋像是被撞了钟，晕的厉害。
　　我捡起簪子，把它放在里失物招领处。
　　这样，我也不想你算公平了吗？
　　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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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结婚了
　　那天她很好看，来到庙里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好看吗？”她问。
　　好看，比月牙还好看。
　　可我没说。
　　“我走了。”
　　我想去送，却缺个身份。
　　她走后，我在菩提树下坐了很久。
　　“姐姐。”我开口，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禁锢住了，痛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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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平安福，不知道她回不回来，只是个寄托。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我将福递给她，她收下了。
　　我看到了她的先生，可以看出他们很恩爱，婚姻并没有让她变化很大，她只是剪了短发，不过她怎样都是好看的。
　　她们拜完后就走了。
　　我坐在院里，眼眶红了很久。
　　我觉得我不该落泪，但确是落了
　　“岁岁平安”
　　不知为什么，我自言自语。
　　我看着不远处的大殿，心里沉重无比。
　　陈岁。
　　我知道了。
　　岁岁平安是天赐的劫数
　　陈岁...
　　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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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六十年，我总是想起她
　　说时间会让人忘记一个人的长相，声音，却让我忘了她。
　　你在哪，还好吗？
　　我大概是要离开了。
　　我还是世俗，最后求了来世。
　　求来世遇你。
　　求个结果，对于你我太贪了，不止想要相遇。
　　陈岁的人生中有许多人，而我这一生，就只有她这一劫。

　　陈岁，一生太长了。

　　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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