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使命

　　这是扇高窗，一个人跳出去绰绰有余。
　　外面就是小花园，种了一大堆冬天不开的花和树，现在全是枝丫。
　　“你想跳窗？”怀特医生正歪着脑袋。
　　说实话这个画面有点令人反胃。
　　怀特医生是个50岁的中年男人，就算穿着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长相和身材都保持良好，也和这种小女儿姿态无缘。
　　“你不会没考虑到。”亚尔林不慌不忙。
　　他的从容只是表面上，今天风特别大，吹的后脑勺发麻；至于他被扎伤的后背，早就一片全无知觉。
　　万幸的是伤口没多深，不然他就该在弹簧沙发上挣扎着悲剧重演了。
　　啧，也不知道那金属丝有毒没毒。
　　“是的，毕竟从二楼跳下去并不困难。”怀特医生说，“你可以跳下去试试看。”
　　欲擒故纵吗？
　　亚尔林双手握住了窗沿，他仍然没转身，面对着对面的沙发。
　　那些金属丝仍然在攀爬扭曲，它们从沙发背垂下来，已经触碰到地毯了，距离亚尔林最多两米。
　　“你不好奇这种非正常的生物吗？”怀特医生很有心情的问。
　　“不一定是生物吧。”
　　亚尔林随口答到。
　　他怀疑这些金属丝是跟着血液来的，然而就算如此，他现在也没有解决办法。
　　没有时间给他判断了。
　　金属丝对血液的敏感程度有多高，追踪是为了攻击还是别的意图——他总不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做试验。
　　“……”亚尔林陷入了沉默。
　　他背后明明是所谓的逃生之门，他却不像准备跳窗的样子。
　　这让怀特医生好奇的问：“你怎么不跳呢？”
　　“现在逃走就不能知道你的意图了。”亚尔林说。
　　“我的孩子，我觉得你是害怕了。”
　　“随便吧。”亚尔林点点头，“你希望我逃走吗？”
　　“已经来不及了，孩子。【引流管】现在就在你的脚边。”
　　亚尔林低头，几十条金属丝不知何时已经触碰到他的鞋子。
　　他一下提起腿，坐到窗台上。
　　“你管这个叫【引流管】？”
　　这个词的发音很奇怪，像另外一个世界的语言，读出声有种声带发毛的感觉。
　　“是的。”怀特医生仍然站在唱片机旁边，“这和魔法是两回事。但只要能帮助我研究，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一切都是值得的。”
　　果然，有魔法了怎么会没有魔鬼。
　　“你刚刚说我是你唯一找到的什么特例？”亚尔林没再去看金属丝。
　　或者现在该称呼为【引流管】。它们贴着墙壁爬上来了，慢慢的触碰着亚尔林的腿。
　　要不是明知这玩意和魔鬼有关系，它们活泼亲人的倒是和宠物犬有的一拼。
　　“15岁的魔法神经元拥有者。”怀特医生回答。
　　“年龄更重要，还是魔法神经元更重要？”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对魔法居然一无所知。”怀特医生摇头，“各大魔法学院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魔法神经元的人。你应该13岁就突破，让魔法神经元长成魔法神经树。”
　　“二者有区别吗？”
　　“一颗种子和参天大树有区别吗？”
　　“有道理。”
　　亚尔林在男人“哒”声的背景音中静坐，迫在眉睫的危险都没能让他动摇半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非常郑重的。
　　“我吗？”怀特医生笑了，“我不过是想将真正的公平与平等带给人类。”
　　“那学医可救不了大家。”
　　“你不明白。像你这样一出生就拥有魔法神经元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只有拥有魔法神经元的人才能使用魔法。”
　　怀特医生说，“多么不公平，遗传基因决定了一切，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究其一生都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
　　“或许你应该选择遗传学基因学方向，说不定本世纪末的克隆羊就是你的成果。”
　　亚尔林表现的十分冷静。
　　实在是他还没完全接受新的世界观设定，要立刻感同身受难度太高了。
　　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一出生就变异的情况；话说起来，一大堆人定向变异，那不就是进化或者演变出新的种族了吗？
　　“你不会明白的。”怀特医生有些许的愤恨，“你知道吗，我研究的根本不是什么心理学！”
　　“这还是能知道的。”
　　研究心理学研究到魔鬼交易上去了，那必然是误入歧途。
　　“我研究的是精神力量——那是魔法的源泉，强大的基石！”
　　怀特医生瞪大了眼睛，双手上举，仿佛在呼唤上帝。
　　面对情绪如此激动的怀特医生，亚尔林则面无表情的说：“据我所知您应该没办法使用魔法。”
　　怀特医生一下泄了气。他盯着亚尔林：“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我早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比如找个不被魔法学院保护的可怜的漏网之鱼。”亚尔林指了指自己，“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中学生，一个未成年的孤儿。”
　　“你的悲剧又不是我造成的。”怀特医生笑：“但遇到你是我的好运。”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亚尔林想起来那个种子和大树的比喻。显而易见的，他问出口但他知道答案。
　　“当然是研究你的魔法神经元。”怀特医生说。
　　啧。
　　亚尔林想。
　　果然他猜答案就没猜对过。
　　变故在此刻突然发生，【引流管】一下就往亚尔林盘起的腿上扎，丝毫没有刚才温顺的模样。
　　就那么短暂的一点点可能逃脱的时间，亚尔林毫不犹豫的翻出了窗户。
　　刺啦！
　　怀特医生抛弃了唱片机，他跑到窗户旁边。
　　亚尔林翻出去的时候太着急了，失手拽走了旁边的窗帘布。
　　“我最心爱的窗帘……”怀特医生心疼的抚摸着剩下来的窗帘，那可是古董艺术品，刺绣和花边的手感无与伦比。
　　“不过你也逃不掉了。”
　　他早就布置好了，就在一楼的高度那里，借给他魔鬼力量的那位魔鬼大人十分热心肠，送给他来自地狱的火种。
　　只需要稍微再等一会，那些地狱里小小的肉眼不可分辨的火苗，就会卡进亚尔林的身体里，然后在灵魂里捣乱。
　　到时候亚尔林无法集中注意，精神力紊乱；再加上【引流管】，一定能像剥离他梦境的恐惧一样，也剥离走他全部的情绪！
　　“情绪才是精神力量的源泉。失去情绪，没有精神力量，魔法神经元就会永远得不到突破。”
　　怀特医生越想越兴奋，在原地打着转：
　　“这种情况下，亚尔林就会变成我完美的研究实验对象……一个带着魔法神经元的傀儡和活死人！”
　　他在喃喃自语：
　　“我将会给他准备新的衣服。对，没错，他现在穿的衣服品味真差，那是下城区的人才会穿的。什么粗毛线的毛衣，全是洞孔，简直不可理喻！还有上次带着亮片的外套——”
　　一件衣服从窗户外被甩了进来。
　　衣服刚好甩在他的脸上，怀特医生愣了一下。
　　这正是亚尔林今天穿的毛衣，不仅能看到背面星星点点的血迹，而且能闻到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亚尔林根本没往下跳。
　　他根本没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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