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

　　悬疑剧《风啸》拍摄过半，贺莹作为驻组宣传正是忙碌的时候，当然也是最容易出错的时候。
　　“你说化妆师随后就到，我等了多久了？她人呢？人呢！”
　　“我拍完镜头，紧赶慢赶地跑过来，在这儿试了半天的光，化妆师还没到位，你说说，你这工作是怎么做的？”
　　“反正导演就给了我这么多时间，时间一到，我就得赶回去拍戏，你这边等我拍完再说吧。”
　　柏译一进门就听到了男二号李木然的声音，一句接一句的抱怨让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抬眼一看，发牢骚的人身旁站着的正是那个被他剧中一个眼神吓得脸色全变的小宣传贺莹。
　　“哥们儿，什么事气成这样？”柏译走过去，搭住男二号的肩膀，笑得人畜无害。
　　到底是正当红的男主角，李木然再怎么横，见到他立马换了张脸：“译哥，你来了！”
　　“怎么回事儿？”话是冲着李木然说的，眼睛却看向贺莹。
　　“你瞧瞧，我都等半小时了，化妆师还没到，导演那边在催了。”
　　贺莹看一眼手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了，她留下“稍等”两个字便快步走了出去。
　　柏译拍拍李木然的肩膀，像是安慰，道：“跟个小宣传发什么火啊，她不也是看人脸色吗？”

　　等贺莹领着化妆师回来的时候，李木然已经走了，只剩柏译坐着，在等灯光师调光。见她进来到处找人，解释道：“他先回片场了，等镜头拍完就过来。”
　　几个相熟的工作人员围过来，安慰贺莹。
　　“没事没事。”
　　“柏老师搞定了。”
　　“柏老师说在这儿等他呢。”
　　贺莹没想到柏译不但帮她解了围，还把后续可能碰上的麻烦都规避掉了。她万分感激，朝柏译抿出一个微笑：“谢谢柏老师。”
　　已经开始上妆的柏译冲她摆了摆手。

　　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李木然，原本拍完今天的戏份便下场休息的人，不但没有去拍海报，反而一直躲在车里不出来。
　　贺莹得到消息连忙赶过去，只见剧照组的同事满脸尴尬地站在车边，支支吾吾道：“李哥累了，说喝口水，休息会儿就过来……”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贺莹也明白。
　　“你先回去说一声，让他们等等，我马上把人请过去。”说完，她快步走到房车边，敲开了李木然的车门。
　　“注意隐蔽注意隐蔽！靠——”
　　贺莹依在门边，出声提醒：“李老师，您现在方便过去拍照吗？”
　　“没看见么？”李木然连头都没抬一下，呛道，“不方便。”
　　“剧照组、灯光组和化妆师，都在等您，还有柏老师。”贺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到他耳朵。
　　“那就等一会儿吧，我现在还在戏里，情绪出不来，等我打两把游戏，出了戏再说。”李木然翘着二郎腿，手指飞快操作，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贺莹走到李木然跟前，站定，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行，我在这儿等您。”

　　这边的人不动，那边的人也得了消息。
　　柏译领着助理阿全一起过去，半道碰上制片人。
　　制片人跟柏译相熟多年，阿全也没太顾忌，抖落了点今天下午的隐情。
　　“听说贺莹早联系好了化妆师，只是因为今天有个化妆师生病请假，临时缺人手，所以多耽误了一些时间。贺莹一早就去要了人，看到他们确实忙不开，不想打乱拍摄进度，所以答应化妆师晚些到。”
　　“然后呢？”柏译也没准备避着制片人。
　　“本来贺莹留出来的时间是很充裕的，即使有突发状况也不会耽误。谁知道李木然今天拍戏不在状态，拍了好多条都没过，导演就让他先去拍海报。”
　　“所以他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很多到？”
　　“嗯，他到的时候，场景才刚刚搭好。”阿全也替贺莹叫屈，“贺莹又是解释又是赔笑脸，还是没挡住他一通骂。”
　　一想到被人欺负也一声不吭的小宣传，柏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李木然的车前。
　　车门大敞着，贺莹居高临下地站着，一动也不动。李木然坐在她跟前，被她遮去了一大片光。
　　眼看游戏快结束，败迹越来越明显，李木然气急败坏地戳着手机，一面恶狠狠地骂起来。
　　那些刺耳的脏话一字不漏地传进贺莹的耳朵里，也传进柏译和制片人的耳朵里。
　　贺莹毕竟是出品方的人，做事踏实又靠谱，于情于理，制片人都不能袖手旁观。
　　“木然，在玩呀？”制片人开了口，朝车里探了探头，“哟，贺莹也在呢！”
　　柏译也挪到门边，清了清嗓子，道：“木然，怎么样，拍摄还顺利吗？”
　　本来准备再端一会儿的李木然，此刻看见制片人和男主角都来了，尴尬间慌忙起身，脸上堆满了笑：“刚拍完。译哥久等了，我这就过去。”
　　贺莹跟制片人打过招呼后，便跟着李木然下了车。
　　经过柏译身边，她顿住脚步，礼貌地冲他点点头：“谢谢。”
　　干冽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在女孩行走间慢慢散去。
　　鬼使神差般，柏译抓住她的手腕。
　　他看着她，眼里晦暗不明，只压低声音：“他再找茬，不用客气。”

　　眼看着人走出十米远，制片人“啧”了一声：“媒体探班结束就走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柏译听懂了。他侧头看一眼，眼神里意味不明。
　　制片人冲着贺莹的背影，努努嘴。
　　一声轻笑，柏译扯了下嘴角：“你知道的，我这人心软，最看不得欺软怕硬。”
　　“驻组宣传吃力不讨好，每天求爷爷告奶奶的，累。可是到最后吧，人能把剧组各个部门协调好，把工作计划一项项都完成得漂漂亮亮的。”话说到这里，制片人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寡言少语的小宣传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想想小宣传来的这段时间，愣是让人心甘情愿配合工作，挑不出错来。即便遇见像李木然这样耍大牌不配合的状况，她也没退缩。所以就算他和制片人不出现，估计她也能悄无声息地圆满解决。
　　制片人斜着眼睨他：“想想，是不是觉得自己来得有点多余？”
　　贺莹走远了，背影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
　　柏译垂下眼，笑了笑。
　　可不就是多余吗？出品方派过来的人，哪可能是随人捏扁搓圆的小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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