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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不想死……
“生死间有大/恐/怖。”在面对死亡时,何子萧是恐惧的。
很难说清这种感觉。人们常说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可他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却觉得死亡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漫长”。
脑海中不断闪过“跑马灯”,但大多都是一些穿越后的事情,穿越前的记忆也有一些,但不算多。想来自己上一世临死前也曾飞速“浏览”过自己的一生,之后便几近忘却了吧?
在这一处陌生的山林之中,他真的很想起身动一动,哪怕能动一根手指也好,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死亡”“寒冷”等无形的能量紧紧地压住了他。
夜风吹过,寒意袭人。在彻底闭上双眼的一刹那,他的灵魂不禁打了个寒颤。
极致的黑暗袭来,紧接着是一阵飘飘渺渺的光,自己的灵魂仿佛蒸腾升空,飞向了那黑暗中的一丝光亮。
就在这朦胧间,他的耳畔似乎听到一阵奇异的铃铛声,宛如来自遥远的天际。
升腾的灵魂停滞向前,接着,他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被吸入一个无形的黑洞之中。
飘浮,下坠。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穿梭到了一处诡异的秘境。
天空灰蒙蒙的,无数的彼岸花铺成一条火照之路。在那遥远的天际,一轮血月挂在天空,空中飘荡着殷红的花丝。极目远眺,他看见一株盘根错节、直插云霄的树木矗立在那血红花路的尽头。
不由自主地,他沿着花路不断向前,直至树下,他终于看清,那傲然耸立的巨树是一株合欢。不知名、生长着绒毛的东西相互纠缠紧紧绞着枝干,苍劲的树干以一种他说不出来的凌乱美感向四周生长着虬枝。
而在那华冠之上,生长着一株又一株殷红的、如血般的合欢花,一团又一团,像小扇一般;翠绿如玉一般的树叶枝条中挂着一条条似乎是祈福用的红绸,上面的字迹似是金文,又似篆书,叫他分辨不明。
红绸下面坠着一个个金色的铃铛,微风拂来,那些如血一般的合欢肆意地抽动着花丝,伴着清脆的铃响欢快起舞。
在这诡异的美好中,他的灵魂痴迷了。那是一种无言的美感,似乎在那一朵朵合欢中,他看见了七情六欲、悲欢离合。
他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痛哭流涕。来自灵魂的震颤让他无以言说。
“我说过,你不该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使他的灵魂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下抽离。
何子萧向着树上望去,他看见,在那华冠之中,一素衣白靴的男子倚树而坐,神情冷漠。
身高九尺,肤如凝脂。
对方屈膝端坐在树上,何子萧本是瞧不清他面目的,可不知怎的,只一眼,他便仿佛瞧见了星云流转、华光万千。
仿佛人世间种种华丽的词藻放在对方的身上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感。这很奇怪,听声音,何子萧明明知道对方是男性,甚至连面容都没瞧清,但就是想用“美”来形容那人。
“我……”
他本想要开口解释自己本是被奸人所害,本无意闯入此地。但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似乎连说话都成了对那人的一种亵渎,便下意识地住了嘴。
听到何子萧的“我”字,树上那人投下视线来,何子萧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叫他如坐针毡。
突然,树上那人轻笑了一声:“呵~你终于来了。”
“什么?”那人说的话没头没尾,何子萧不大理解其中的含义,他昂这脑袋,“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该来,但终于来了?”
那人却再未言语,只是俯/身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大胆的行为叫何子萧内心吃了一惊,他喊道:
“哎呀,你小心!”
也不知怎的,他竟然下意识地张开怀抱,想要靠自己的双臂接住那从树上坠下来的白衣人。
风吹动起涟漪,仿佛时间都在此刻缓慢静止,随着那人不断下落,他看见对方也是张开了双臂似要环抱他似的。
可事实却是,在二人即将对抱的刹那,那白衣男子推了他一把:
“去找我给你的镜子。”
一股大力从身/前传来,他感到自己似落水一般不断下落,周围的景致不断后移被黑暗所吞噬。
在彻底被黑暗吞没的刹那,他最终也没能看清对方的五官面容 ,只依稀记得,那人眉心处似有一抹如血滴一般的红纹。
“呼”
山风吹来,吹走了何子萧尸身上的几片落叶,恰巧一抹月光袭来,打在何子萧的脸上,那本就被划烂了的面容上猛然睁开赤红的眼睛。
心中有一道声音催促那归来者:“找到镜子!”
周身阴气盘旋,似一阵旋风托起他的尸身,朝着远处的一抹光亮处追去。
与此同时,黑暗的森林里,那几个匪贼正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为首的老大正抛着几块碎银,在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其他几个匪贼虽然一面啐着口水说着“收获不丰”,但也是止不住咧着嘴露着黄牙调笑,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那老三更是不顾鲜血呼啦,提着从何子萧尸体上剜下的肉来和老大说着:“不如先找驿道下的黑店把肉卖了换钱,否则不新鲜了。”
老二却是不愿,只道:
“听闻这山里有处野寺名唤‘兰若’,本是荒废了的,但这些时日不知怎的,常有走黑的兄弟们说路过那寺时,常能听见有男女/欢/好之音。
荒山野寺,靡靡之音,要么就是哪家的高门贵妇独守空房,按捺不住半夜私会情郎;要么就是鸨妈带着不算太好看的闺女做暗门子生意。
索性咱们趁着月黑风高碰碰运气,前者嘛,咱们能拿捏了对方短处狠敲上一笔;后者嘛,倒是无论美丑,吹了灯都还不是一个样,待咱们解了乏,看不顺眼宰了就是。
再刮下几两肉来卖到黑店去,又是一笔进项。”
其他几个匪贼都是一脸认同,老三想了想,也觉得不差这一刻半刻。
官府查得紧,想整条“羊”运过去已是不能,大多走黑的都是卸了胳膊腿悄咪咪地带进店里,反正新鲜不新鲜的也不是给自家人吃,也无所谓了。
便也赞同了老二的说辞,遂跟着大家一起向着兰若寺方向走去。
然而几人正说着,尚未走远几步,几人俱是耳朵抽动,瞬间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暗戒备。
他们几个落草为寇多年,别的大本事没有,但是却在无数次官府剿匪中练就了一身灵通的五感。
这种感官上的敏锐数次让他们死里逃生,再也没有人能比他们更能直观地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是的,几人停滞下来,俱是感觉到,围绕在自己周身的气氛变了。
七八月的天气本也不算深秋,萧瑟肃杀此时尚未降临大地,夏秋交接的季节,本就是风籁虫鸣的。
可就在刚刚,风声停了,虫鸣声也停止了,周围蔓延起无言的寂静。
这本就是不寻常的,也难怪几人戒备不已。
他们本是山林草寇,算不得什么武林好手,虽也是没读过几年书,不认得几个字,但这不代表他们没见识,这种凝重到连虫豸都销售匿迹的氛围他们不是没遇见过。
早些年他们曾流亡到济南和几个兄弟做搭,那几个地头蛇不幸栽了被压去了法场,他们就曾在法场中感受到过这种风声俱停的氛围,那赫赫有名的刽子手“快刀”薛崇行刑之时便有此氛围。
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高手挥刀连残影都叫人看不清,人头落地的受刑者脑袋骨碌一声掉下来,滚到数步之外,一边在地上打着转,嘴里竟还能大声称赞:“好快的刀!”①
难道今夜,也有朝廷好手或是武林侠士至此吗?
兄弟几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是不敢轻举妄动。
本是凝重的氛围,老四不知瞧见了什么,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老三紧张地问道。
却见老四不敢言语,只是一边惊恐地捂着嘴,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老大。
其他几个兄弟见状猛然望向老大方向,只见不知何时,老大胸前亮起耀眼的红光,在妖异的红光下,老大双眼迷蒙咧嘴无声微笑,似乎瞧见了此生最欢愉的场景,在那无声地笑容里一脸餍足。
他胸前的光芒越来越盛,众人只见在这光芒之下,老大的身躯开始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产生了诡异的变化。
首先,他仿佛拥抱住了什么一般张开双臂紧抱虚空,似要把那看不见的身影融入自己的躯体,可随之而来,他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不满足的神态,所有人都在他那诡异的笑容里品出了空/虚的味道。
老大也的确如此,他的嘴无声呻/吟:“更多,我还要更多!”随机一阵“噼啪”声,他的根根肋骨从后背撕开皮肤,连带着血肉似双臂一般根根张开,相互纠缠扭错,将他的身形扭曲包围。
几个匪贼吓得黄液渗出,空中传出一阵腥/骚/气,他们想要逃离,可是巨大的惊恐却使他们一步也逃离不得。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老大骨肉畸变,双脚在红光中烂成了一摊肉泥不断向下扎根,他的身形在逐渐抽条生长,一根根纤细的、殷红的花丝从血肉中生长出来,随风摇曳。
随着老大不断地满/足和生长,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喜悦,直至他彻底变成了一株人/肉/合欢。
而自那人/肉/合欢树中,升腾起一抹血红的光亮。直至那一团光亮升至半空,其他土匪这才看清,那光晕的正中央,分明就是那面被老大嫌弃却又收入怀中的袖镜。
天上的皎月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笼罩,那抹血红的镜光越来越亮,直至被一人从天而降张开双手抱在怀中,天空中下起有形无质的殷红花瓣,众人举目望去,竟然发现那半空中飘着的,赫然是早已被老三抹了脖子的书生。
此时的他衣服破烂不堪凝固着暗红的血液;他的脖颈豁出了致命的缺口致使他的脑袋歪在一旁;他的面容和露在外面的躯干到处是被刀刮的痕迹,挂着残存的血肉破烂不堪;似是凌空飞来之时失去了鞋袜,他便点着赤/足踏月而来。
于其他几个惊恐的匪贼而言,无形的死亡之力萦绕在周身,可对于活着的老大而言,他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他要把诚挚的爱献给这新生的红月,直至挂满了血肉的枝丫伴着血绿刺破眼球纠缠向上好叫何子萧能立在树梢有所依凭,他才满足喟叹,好似至高的荣耀。
何子萧怀抱那镜子散发红光而形成的月亮,无情冰冷的声音与老大张开扭曲的双臂重叠在一起:
“来吧,加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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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的故事:《聊斋之快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