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九晚云离

　　“阿九，你觉得在京城的生活如何？”

　　楚宁如今正坐在那个金灿灿的位置上批阅奏折，但他的桌案上放着一块一点也不符合他尊贵身份的普通糖糕。

　　而将此物避开各宫娘娘的眼线偷渡进御书房的人正是不才在下我。

　　“谢皇上关怀，故晚如今很好。”

　　如果不在京城会更好。我这么想着，面上维持着温婉得体的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离要告退。

　　楚宁许是有事要忙，今日竟未像往常那般出言挽留。

　　我现在是当朝左相之女故晚，小字卿九。

　　八年前，我在朔宁镇北边的小河捡到了十岁登基的幼帝楚宁。

　　一个月后，我又在小镇外救下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我叫他云。

　　再之后楚宁被京城中的人寻到，风光回京。

　　三年前，师父突然不怕死地打算不顾一切地娶了白姑娘，却在新婚前夜无端暴毙。

　　之后白姑娘也离奇失踪，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有人说她其实也已经死了。

　　在师父头七之后，有个人找到了我，什么也没问就认定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便是当朝左相。

　　之后云一路护送我进京。

　　再之后，云说他要去参军。

　　我一点也不赞成这个想法，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怕他会出事。

　　平时一向很顺着我的云在这件事上却很坚持，面对我的一再劝阻，他只是反复强调，“九九，我想保护你。”

　　那时正值午后暖阳高照，阳光自他头顶满树绿叶间隙投射下来，光与影的交错分割有如刀割般棱角分明的脸庞。

　　此刻，那张脸上除了有他随年岁渐长越发俊挺的五官，更透着一股坚毅。

　　我仰头看着他时竟有一瞬间的眩晕。

　　第二天，云便不见了踪影。

　　此后，一晃三年，我再也没见过他。

　　进京后，楚宁常用各种理由召我进宫，并奇怪地要求我给他带上几块亲手做的远不如御膳房小食的糖糕，尽管我厨艺不精。

　　当然，现在的我自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是因为我从前爱做糖糕给他吃的缘故。

　　我的嫡长姐是楚宁的蝶妃，她不满我常进宫得见圣颜，总会在暗地里使些小绊子，但许是因为楚宁的警告，她不敢做得太过，表面看来倒也相安无事。

　　在这三年里，我学会了在人前温婉得体的笑，学会了做一个合格的名门闺秀。

　　有朝一日能拥有人人艳羡的显赫家世和天子的青睐是我在朔宁镇时从未想到过的。

　　现在的我依然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可我很清楚我在京城过得并不快乐。

　　而且在我看来，这京城里所有人，都不快乐。

　　左相是，蝶妃是，楚宁亦是。

　　他们担忧自己吃的东西有没有毒，担忧自己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不停地算计身边的人，就连亲人都不敢完全相信，多数时候都只会虚伪地笑，直到根本回想不起上一次真心微笑是在何时。

　　我厌倦这样的日子，厌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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