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秘密

作者:来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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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底,祁中第三次模拟考试,也是最后一次模拟考试。
      池颂如往常一般,考完试回家。
      路过学校旁边的小巷时,她盯着巷口看了很久。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振动,池颂慢慢拿出来,是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这只是个开始。】

      池颂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肩膀突然被人一拍,眼前一黑。
      ……
      池颂只感觉浑身泛冷,脸好像被人用水泼了好几次,手脚都被束博着,无法动弹。她睁开眼,发现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是陈琦和她的朋友。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又是那条巷子,但是她现在在一个更狭小的角落里。

      陈琦掐住池颂的下巴,拍了拍她的脸:“池颂,是吧,长得还不赖。”

      池颂偏开头。

      陈琦冷哼一声,“妈的。”,她身后的女生把池颂的脸再次掰正,毫不犹豫的打了一个巴掌。
      力度非常大,池颂整个身体都侧倒下去,“啪”的一声,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洒落出来。

      陈琦点燃一只烟,旁边顿时烟雾缭绕。她用脚踹了踹池颂,又去踢了踢池颂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
      金属在地板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陈琦定睛一看,弯下腰,捡起那块表。
      陈琦眯着眼,突然笑了,“我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你喜欢林涣生?”
      池颂身体一抖。
      咬着牙:“不喜欢。”

      陈琦掸着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说谎可不是中学生的好习惯,上次林涣生和宋庭打架的时候我可看到了他手上的这块表哦。”

      扇巴掌的那个女生一脚踩在池颂的脸上。
      池颂闭了闭眼:“我见到的,看着很贵,准备拿去换钱。”

      陈琦掐了烟,“是吗,那我明天就让宋庭去找林涣生麻烦了哦。”

      池颂:“别。”

      陈琦:“你算个什么东西。上次报警的,是你朋友吧。害得老子被关了几天。”

      “别伤害我朋友,还有林涣生。”

      陈琦笑得越来越大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不过,你要替他们挨打?也行啊,那些人的账我全都和你算。你他妈今天出去了,要是敢报警,我就找人弄死他们。”

      池颂颤抖着声音:“和我算。你别伤害他们。”

      陈琦又笑了,她把那块表砸在地上,表盘瞬间破裂,玻璃四溅。

      她们没有留情,她们不会留情。
      她们用自己踩过无数污泥的鞋不停的对着池颂踹。
      她们吐着唾沫。
      扇着巴掌。因为她们似乎觉得这清脆的巴掌声极为悦耳动听。
      她们不停的、残忍地蹂躏着池颂。

      池颂艰难地爬到那块表的落地处,摸到它,玻璃渣嵌进了肉里,她还是把它死死的握在手心。

      被打晕的时候,她没有哭。被冷水泼的时候她没有哭。被打的时候,她没有哭。但陈琦说出那句话,手表碎的那一刻,她哭了。

      拳打脚踢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们没有一刻是停歇的。

      ……

      池颂走在无人的巷子里,在一个偏僻的转角找到唯一一家药店。
      店里开着冷空调,她一进去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老板,给我拿些创可贴,还有一些酒精。”

      老板是个女人,看到池颂嘴唇发白,头发乱糟糟,脸上那么多伤痕的样子被吓了一跳,险些惊呼。

      “小姑娘,你怎么?”她拿完药,不免得多看了几眼池颂。

      池颂拉了拉长袖,垂眸:“没怎么,摔了一跤。”

      女人显然不相信:“诶小姑娘,要不然你去医院吧,我们这虽然有这些药,但都只是能缓解疼痛,我看你这伤口不像摔的,倒是…………”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彼此都懂。

      池颂背起书包,摇了摇头,轻声说:“谢谢,不用了。”

      买完药,她坐在无人处的台阶上,给自己上着药,身上的淤青她碰不到,只能给皮外伤消毒上药。
      酒精擦过的每一处都是剧烈疼痛着。她坐了一会,带上口罩,从兜里拿出手机。
      手机先前被人特意关机了,现在一打开发现有一堆未接电话。
      林柯:
      17:30【阿颂,你在哪?】
      ……
      18:00【阿颂,你妈妈在家很着急,你怎么还不回家?】
      ”
      池颂抖着手,给她回消息。
      池颂:【我没事,我只是在别的同学家补习,忘记告诉我妈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
      林柯:【吓死我了,你怎么现在才回信息,我差点又要报警了,你下次干什么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我都快急死了,你这样玩失踪,我以为你又出了什么事。】

      虽渐夏日,但今夜夜里的的风好像格外的寒冷。
      池颂看到这段文字,终于忍不住,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从小声的呜咽,到放声大哭。

      ·

      回到家时已经深夜,池颂开门时客厅灯还是亮的,但没人。
      池颂换了鞋,把袖子往下拉。
      “去哪了?”
      池颂上楼的脚步顿住。
      “林柯没跟您说吗,我去同学家了。”

      池宛清抱着双手:“去同学家把校服搞成这个样子?”
      池颂低头看了眼自己蓝白色的校服,上面沾了不少脏迹。

      “摔了一跤。”

      池宛清:“洗澡了吗,没洗就去吧。”
      “嗯。”池颂上了楼。

      池颂房间的灯是开着的,还是一片狼藉。
      池颂放下书包,她忍着疼痛,挪着凳子,踩在上面摸着书柜最顶层的盒子。
      一下,没摸到。
      两下,三下。没摸到。

      池颂微跳。
      还是没摸到。

      池颂心惊,立马跑到楼下的房间。

      “付也,出来,你是不是拿我东西了?”池颂敲着房门。
      付也在床上玩玩具,听到池颂带有怒意的声音,被吓哭了。
      “姐姐……不是我。不是我。”

      池颂:“开门。”

      “不怪他,是他不小心弄下来的。”
      这么高,怎么会是不小心呢。

      池颂听到池宛清的声音,转过身:“东西呢?”
      池宛清正襟危坐,直勾勾的看着她:“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去见那个男生了?”

      池颂很平静的开口:“不是。”
      池宛清都看过了,看过了那些她记录的点点滴滴。
      “您怎么能看我的日记。”

      池宛清愣了愣,随后开口:“我是你妈妈,我为什么不能看。”
      她理直气壮,又理所应当。

      池颂很认真的问:“您除了供我读书哪点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了?”

      池宛清:“你还在怪我不阻止付也进你房间?他那么小,你房间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一个孩子,好奇心自然很重,不小心弄乱了你的房间也不是什么大事。”
      又是这个理由。

      池颂闭上眼:“他还小,可我需要隐私,以前的那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计较,但唯独今天,他动了我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

      池宛清有些生气:“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要和你弟弟妈妈作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现在高三,你是个即将高考的高考生,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早恋到底是想毁了谁!”

      “我没有早恋,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和他在一起,我也没想过,我求您,把东西还给我,那是我的命。”

      “池颂,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为了一个男生就要和我吵架。”池宛清觉得不可思议。

      付也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止,池宛清越来越生气。

      “妈,我累了。”
      池颂感觉那些伤痛里就像住着一条虫子,撕咬着她的血肉。

      “还给我吧。”
      “求您了。”

      池宛清叹气。“我不管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必须断,否则我就告诉你们班主任。”她说完,把日记本放在桌上,走进付也房间哄人。

      池颂如同行尸走肉般到了桌前,拿起了那本笔记本。

      哭声渐渐停止了。

      池颂上楼,随手拿了几件换洗衣物。
      洗澡时,浴室里雾气蒙蒙。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脸上有许多指甲刮出来的伤口,还有正在消退的巴掌印。手臂上和小腿上有着许多的淤青。触目惊心。

      池颂闭上眼,忍着痛上药。

      再忍忍。熬过高考,一切都结束了。
      高考完,他们远走高飞,池颂也就不用遭受这一切了。

      ·

      六月。
      祁中即将举行毕业晚会。

      高进不怎么管这些事,都是作为班长的池颂统计,他只是在班上顺便提了一嘴:“这是你们在学校最后一次活动了,大家好好珍惜,踊跃报名才艺,那个,池颂,你过来下。”

      高进走出教室,“我最近有点忙,到时候你把名单报上去哈,这个是表,辛苦你了哈。”说完递给池颂。

      池颂跟着他走出教室,接过A4纸,点了点头。

      “班长你最近脸色有点不对劲,整个人都憔悴了蛮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高进端详了会。

      池颂神色黯淡:“没事,高老师,我等会做统计了。”

      高进:“啊,好好好。”他又回到教室,把自己的教科书捧起来,“那同学们,下课!”

      池颂回到座位,班级里闹哄哄的。大多数人都在为毕业晚会的才艺表演激动着。
      林柯也不意外。
      “池颂,你参加吗?”

      池颂摇了摇脑袋,继续投入作业中。

      林柯抓住池颂的手臂,晃来晃去。“那你那天晚上留下来看表演吗,留嘛留嘛,我想参加唱歌,你在台下听我唱。”

      池颂的淤青被撞到,“嘶”的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臂,不动声色的拉开林柯的手。“好。”
      林柯见状,连忙道歉。“池颂,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次碰你身体你都会吃痛,而且你最近整个人都瘦了好多。”

      池颂:“没事,我只是学习太累了,身上痛是因为经常磕到桌椅,留下了淤青。”
      “好吧。”林柯半信半疑,没当回事。“奥,对了,上次你让我修的那个表修好了,我明天拿给你,不过那个有点眼熟啊,谁的啊?”

      “上次在游乐场捡到的,不小心弄坏了,得修好,还给人家。”

      林柯:“林涣生的?”

      池颂没隐瞒:“嗯。”

      “哪行,到时候你记得还给他,我怕到时候他诬赖是你偷的。”

      池颂没忍住笑了:“怎么会,他都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你都没跟他说过,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记得你名字。不过这么一想确实,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林柯若有所思。“不过在巷口那里他救过你一次,应该知道你是谁吧。”

      “他不会记得的,不会的。他的世界好像只有林巧。”
      池颂小声地说着。

      林柯没听清,开口问:“说什么呢。什么只有林巧。你不会说人坏话吧。”
      她说完,又摇了摇头。
      “你不会是那样的人。”

      “来来来,快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歌,我到时候上去给你唱。”

      “不用了,你唱自己喜欢的就好。”
      她说完,走了。

      林柯不是没有察觉到,池颂最近的反常,情绪低落,爱发呆,敏感。但她又找不到原因,只觉得池颂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

      她在心里祈祷,池颂一定不要发生任何事。

      ·

      毕业晚会如约而至。
      祁中的大礼堂里聚满了人。说话声概括了整个礼堂。

      林柯的节目比较靠前,她已经在后台后场了。
      池颂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慢慢坐下,等待着表演开始。
      主持人的开场语精彩绝伦,但台下的观众都已经迫不及待:“别说了兄弟,快开始吧。”

      “祁市八中,二零一九界毕业晚会,正式开始!”
      伴随着声音,主持人身后的幕布缓缓拉起。

      节目丰富多彩,让人眼花缭乱。池颂忍不住站起来,走到礼堂外呼吸新鲜空气,没坐多久,手机振动了下 。

      林柯:【到我了!】

      池颂摁下电源键,深吸了一口气,走进礼堂。
      池颂不知道林柯要唱什么歌,林柯也没有告诉他。

      池颂靠在礼堂大门边,观众席鸦雀无声,下一秒只听见富有磁性的嗓音,似清唱,又不似,因为有一点点伴奏。

      一个人眺望碧海和蓝天
      在心里面那就抹黑淡一些
      海豚从眼前飞跃
      我看见了最阳光的笑脸
      ……
      第一次遇见阴天遮住你侧脸
      有什么故事好想了解
      我懂你的特别

      池颂僵在原地,扶着门把手。
      其实他开口的第一句,观众席就人声鼎沸了。

      “我的天,年级第一唱情歌啊。”
      “唱给谁?”
      “不用猜就知道啊。”

      歌曲唱到高潮部分,林涣生的声音还是那么稳。

      你的心有一道墙 但我发现一扇窗
      偶尔透出一丝暖暖的微光
      就算你有一道墙
      我的爱会攀上窗台上放
      ……

      池颂忽然笑了,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溢出眼眶,她跑出礼堂,手里的手机不停的振动。

      林柯:
      【阿颂!我们这有一个表演节目的人迟到了,所以顺序换了一下,刚刚本来是我上台的。】
      【没想到林涣生在我前面,他唱的还挺好听的。】
      【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走了?】

      池颂:

      【我没走,我一直在呢,我在暗处。】
      【你好好唱,我就在。】

      池颂把手机设为静音,开启录音,回教室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校门。

      那群人不会放过她的。
      只要她还在学校,她们就会找到她。

      池颂看着乌漆麻黑的巷子。
      高考过了,她再也不用迈进这里一步。

      “池颂,你还知道来,我们差点去学校绑你了。”
      黑暗处有一道嘹亮的声音。
      是陈琦。

      黑暗中,池颂颇为大胆:“陈琦,够了吗。你们这些行为已经够久了。我后天要高考,我不想,连个字都写不了。”

      陈琦一把扯住池颂的头发,“别急,你也知道,马上高考了,你不挨点打,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去找那两个人的麻烦?你不是一直很清楚么,你朋友,林涣生,我可以放过。但宋庭不可能完全放过林涣生。只有你让我爽了,我才会去让宋庭放过他。”

      池颂没反抗:“你答应我的,放过他。”

      陈琦:“当然。”

      “你们几个,别伤着她脸了,毕竟多好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这张脸真贱。看着都想扇。哈哈哈哈哈。”
      “悠着点吧,脸不能打,到时候她学校的的人看出来怎么办。”

      她们就是这样,以欺负别人为乐。
      永无止境,百试不厌。

      池颂的书包已经不知道被甩到了哪儿。她只希望手机没坏,还好好的,她蜷缩在地上,突然想起什么,不顾拳打脚踢,猛地捂住口袋。

      那块修复了的表。

      她把表随身带着,就是想,有一天再次遇见他,亲手还给他。

      凉风袭来,此时的蝉鸣入耳显得极为聒噪。

      “林涣生,你唱的好好听啊。”
      有人经过巷口。

      “是唱给我的吗?
      “嗯。”

      “林涣生,你真好。”

      池颂听出来,是林涣生和林巧。
      她想喊林涣生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有人死死地压住她的头,凶狠的说:“安静点,不然他明天就得死。”

      这一刻,池颂再也没有了声音。
      她咬破了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在心里喊着。

      林涣生,林涣生,林涣生。
      快走。

      快走,走的越远越好。

      有人掐住她的脖子,笑得猖狂,问她:“林巧有林涣生保护,你呢?还在这跟我横。”

      她想,自己应该是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

      池颂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终于闭上了眼。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红光,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

      ·

      “医生,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你女儿吗?你怎么不问问她那是怎么搞的?”
      池宛清红着眼:“我……我真的不知道。”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合上手中的文件:“不知道?!“

      “她除了脸,身上大部分都是淤青,大腿、小腿、肩膀、后背、手臂、手腕都是,你一个做母亲的什么都没发现?”
      医生语重心长:“而且这都还是这一个星期内的新伤,更严重的是她的腹部,对腹部造成伤害会造成脏器损伤,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损伤到,只是检查了一下。”

      “你好自为之吧。”

      ……

      池颂是在高考那天醒来的。
      她错过了高考。
      但她从被欺负的那一刻开始,也没想过要高考了。

      池颂睁开眼,一片洁白。她扭头,只看见睡在旁边的池宛清。

      “妈?”

      池宛清一下子惊醒:“池颂?你醒了。”

      “今天多少号?……”

      池宛清拿起病床边果篮里的苹果准备削皮。“18号。”

      此时病房门被人敲了敲。
      是警察。
      池宛清走出病房,带上了门。

      “池颂,你的手机录音我们已经听过了,但我们从录音的内容方面判断,这不仅仅是她们对你单方面的施暴,其中还存在着恐吓、威胁。”

      “因此我们希望你如实陈述事情,然后给你一个结果。”

      池颂盯着他们,突然笑了。

      “结果,又有什么用呢。”

      “警察叔叔,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你们的结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所遭受的一切,永远都无法弥补,甚至刻骨铭心。“

      “但我会说出他们所有的罪行,因为我不想任何一个人再遭受我说遭受的。”

      ……

      警察走后,池宛清回到了病房。

      池颂:“妈,对不起。”

      “哐啷”一声,池宛清正在削皮,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一滴泪水滴在刀片上。
      池宛清抬起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池颂扭头看向窗外的树:“我早就这样了,只是您也没发现。我病了。”

      池宛清:“你是被路过的人救的,是他们把你送到医院,他们说你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奄奄一息。小颂,你告诉妈妈,你怎么会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你明明很乖的……”

      池颂笑了:“我变成哪样了?那些人?把我打得奄奄一息的人?你问我为什么跟那些人扯上关系?是我想的吗?是她们一直在逼我!”

      池颂掀开被子,情绪异常激动。
      直到那管镇定剂的注射。

      池宛清替她盖好被子。

      池颂第二次醒来,是在三天后。她的气色越来越差。醒来时看见了林柯。

      “别哭啊,林柯。”

      林柯握住池颂的手。
      她说。

      “对不起,阿颂。谢谢你,阿颂。”

      “你都知道了啊。”

      “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警察找我了。池颂,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池颂好像很累,甚至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柯,你不懂。”

      “报警,有时候不能解决事情的根本。”
      “那你就可以了?”

      “我啊,也不行,但因为一个人,我愿意。”

      “你这么为他,值得吗?”

      她没有说值不值得,只是看又向窗外的树,上面的鸟儿叽叽喳喳,树枝摇曳。

      夏天了。

      “这些,都是我甘愿承受的,我不要他有一天知道发现这一切,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一辈子都要幸福下去。”

      他值得。

      “因为他是林涣生。”

      夏天,有很多东西让池颂难以忘怀。可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今年夏天,池颂一直在医院,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情绪越来越糟糕,精神越来越恍惚,不见任何人,她没能好起来。

      2019年7月13日。
      池颂抑郁而终。

      -END

      ·

      心率仪发出“嘟嘟”的声音,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弥漫了整个病房。

      林涣生缓缓睁开眼,头有些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林先生?您终于醒了,您有什么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吗?”

      林涣生晃了晃脑袋,看见面前的护士。
      “我这是在哪?””

      “啊?医院啊,先生。”
      林涣生:“我怎么会在医院?我不是在祁市吗?”

      “先生?你的头还是很痛吗?要不我去叫医生吧,你出了车祸,记忆可能有些错乱……”护士说着,准备走出病房。

      林涣生抓住她的衣角,问:“等等,车祸?现在是什么时间?”

      “现在是二零二二年先生。”

      林涣生松开她的衣角。
      护士马上立刻了。

      怎么会?怎么是二零二二年?不应该是二零二六年吗?

      林涣生的脑袋又开始刺痛。

      那是个很真实的梦。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知晓了一切。

      “池颂,池颂。”

      林涣生喊着,医生已经赶过来了。

      “林先生,您先不要激动。你的未婚妻马上会赶过来的。”

      林涣生听到未婚妻三个字,突然想起,二零二二年时,自己还没和林巧结婚。

      医生看了会林涣生,确认没有精神问题后,林巧来了。

      “林涣生,你醒了。”
      林巧还是没变,还是那副样子。

      “林巧,我为什么会出车祸?”
      “我当时也不在场,只是听别人说,你开车被闯红灯的车撞了。”

      “幸好你没事。”
      “林巧,你记得池颂吗?”

      林巧动作一顿。“记得,怎么了。”
      “为什么我对她从来没有印象。”
      “她很早就死了。”

      “她的死,我是罪人。”
      林巧捧住林涣生的脸:“林涣生你怎么知道的,林柯明明没有告诉你。我明明特意告诉林柯,不要告诉你,你知道了会受不了的。”

      “所以你瞒了我八年?”
      林巧不懂林涣生在说什么,只当他说错了。“这四年,我怎么都忘不掉她为你做的那些事,你知道我看到陈琦的文字口供有多惊讶吗。
      陈琦说,池颂就趴在地上,攥着你丢失的那块表,她就被人按在地上,我们却越走越远。”

      “林涣生,我知道你会受不了的。”

      “季巧,我都知道了。季巧你应该知道被人欺负的滋味,我保护你,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们,但后来,是因为陈琦对你的欺负让我产生了愧疚。”
      “季巧,你知道的吧,你一直都知道,当时池颂被她们欺负着。”

      林巧听到久违的季巧两个字,突然泪崩。“林涣生!你现在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你想说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让我改姓也只是为了保护我?”

      “我承认,我一直都知道,我甚至还碰见过,你知道池颂对我说什么吗?她跟我说:

      “季巧,我真羡慕你,可以得到他的庇护。”

      “她就是活该,没人让她为了你去做那些挨打的事情!”

      林涣生:“所以你当时跟当初那些在一旁看你被欺负的人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是你,面对陈琦给的选择,你会选择谁?自己吗?”

      “林涣生,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一直以为我们相爱了很多年,可是你现在告诉我,那些都是因为愧疚,你让我怎么活?”

      林巧说完,摔门而去。

      林涣生拔下手背上的针头,跑出医院,他没有去追她,而是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陌生号码。

      他的记忆停止在翻开那本笔记本的那一刻。

      那个陌生号码是林柯,他记住了。
      “你好,我是林涣生。”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你好,我是林柯。”

      “林柯,我现在就要看到那本笔记本。”
      “林涣生,你知道了?”
      “嗯。”

      林涣生不顾医生的阻拦,当天赶到了祁市,八中的路口。
      再次见到林柯,她的衣着跟二零二六年的不一样,手里的笔记本也没有那么老旧。

      “林涣生,四年,你的未婚妻终于肯告诉你了?”

      林涣生:“八年。”
      林柯没听清:“什么?”

      林涣生直接拿过她手里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每一页还是一样泛黄,记录的都是简简单单的事,但每一页都有着林涣生三个字。

      其中有两则是重复的。

      2017年7月13日。

      “林涣生,今年夏天,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

      2018年7月13日。

      “林涣生,今年夏天,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

      笔记本翻至最后一页。
      这一则跟上一则的日期相隔半月,字迹也不如从前好看。

      2019年7月13日。

      “林涣生,我没有夏天了,但我有一个秘密,是你。”

      -我有一个秘密。
      -是你。

      这一刻。
      林涣生终于发现了池颂的秘密。

      那不是梦,那绝对不是梦,那是池颂所经历过的所有。

      他终于知道,她是以何种心情拍下那张背对背的照片。
      他终于知道,她蜷缩在地上,是如何护着那块他根本就不在意的表。
      他终于知道,她被人按在地上,是怎么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最后一则,她是如何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写下这十八个字的。

      可当他知道一切后,为时已晚。

      池颂,早就死了,或许是死在四年前,又或许是死在八年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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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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