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恩

　　方家做法事儿的这天，宋然早早地就起了床，换好道袍，下了楼。
　　“你来，我有东西给你。”
　　宋然背着斜挎的黑包走到宋程面前，有些诧异。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宋程瞥了眼他的包，幽幽地说：“你说呢？还不是担心你。”
　　“没事的，哥！我下午就回来了。”
　　眼前笑脸盈盈的宋然让他那句想阻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这个给你。”
　　宋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这是什么？”
　　“屏障丹，可以帮你掩盖妖气。”
　　宋然咽了咽口水，眨着眼睛嫌弃的后退：“一定要吃吗？”
　　“恩，今天去方家的能人异士那么多，你道行尚浅被人抓住怎么办？”
　　宋然面露痛苦地接过药丸，心一横放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盯着他把屏息丹咽下去后，宋程倒了杯水递给他。
　　“道士已经在门口等你了，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好，那我走了，哥。等我报恩成功的好消息吧！”
　　“好～”
　　宋程宠溺的弯起嘴角：“办完事赶紧回家，别让哥担心你。”
　　宋然朝后摆了摆手，出了门。
　　刚走道门口，宋然就看见了车前身穿道袍的道士。
　　道士看起来三十多岁左右，贼眉鼠眼的长相与市侩的气质与他的道袍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宋小少爷是吧，我叫石升，是宋总派过来接你的。”
　　宋然没说话，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小少爷，一会由我带您进入方宅，进入方宅之前我给你讲一讲流程……”
　　宋然不自在的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打断了道士的话。
　　“不用叫我小少爷，你叫我宋然就行了。”
　　道士瞧宋然腼腆的模样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个难伺候的主。
　　“好，那我便叫你宋然。一会我们进去方宅后首先要去会客厅………”
　　车开的很快，说话间车已经驶进了方家的院子。
　　“宋然，一会你紧跟着我，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好。”
　　道士似乎很受方家老夫人的重视，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过来。
　　“石先生，久仰大名。我们家老夫人托我在这里等您很久了，老夫人现在正在会客厅等您，请您跟我来。”
　　道士点了点头，带着一众弟子朝会客厅走去。
　　宋然紧张地跟随在道士身后，生怕漏出马脚丢失这次得之不易报恩的机会。
　　走了很久，来到了一个庭院前。
　　宋然在来之前脑补出的方老夫人形象是长相刁钻，言语刻薄的老妖婆。
　　可是宋然进入到会客厅看到的却是白发苍苍，拄着拐棍慈祥和蔼的老人。
　　宋然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毕恭毕敬笔直地站在道士身后。
　　道士上前跟方老夫人侃侃而谈，风姿气度跟之前在车里判若两人。
　　“石先生，跟在您身后的这位是？”
　　“这位是我最近新收的弟子，宋然。我这个徒弟天资聪颖，此次下山来带他历练历练。”
　　方老夫人笑盈盈地上前，拉起宋然的手，赞许道： “原来是石先生坐下的徒弟，刚才我就觉得这位小先生周身的气度不凡，想必啊，这前途不可估量！”
　　宋然乖巧的躬身： “谢谢您的夸奖，叫我宋然就可以了。”
　　“这孩子看着可真让人喜欢，比我那些不着调的孙子不知道强多少。”
　　“奶奶，你这么说我可不服气！”
　　宋然闻声侧身看见门口多了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身高出挑、穿着新潮、举手投足间纨绔味十足。
　　方老夫人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快来，给你介绍一下主持这次法事的先生。”
　　公子哥心里满是不屑，先生？呵～现在谁不知道这法事是为了赶方远出门的由头，这死道士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话是这么说，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公子哥微微躬身：“久仰久仰，早就听奶奶说您的事迹了，今日一见真是备感荣幸。”
　　起身，他的目光落在了道士身后的宋然身上。公子哥眼中闪过惊艳，眼睛直直的粘在了相貌不俗的宋然身上。
　　“不知这位气质不俗的小道士如何称呼？”
　　宋然微微上前，有模有样的做了个辑 ：“在下宋然。”
　　“宋小道士？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奶奶这么夸你。”
　　公子哥轻佻的眼神让宋然抿起嘴角，不舒服的皱起眉头。
　　道士察觉到公子哥的异样，迈步上前挡住了宋然。
　　“方老夫人说笑罢了，宋然哪比得上方少爷。”
　　方老夫人拉过公子哥，用手指了指他的额头：“我可没开玩笑。方言，你可跟人宋然好好学学，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惹事。”
　　方言撇了撇嘴，揽住方老夫人胳膊说着好话，不一会方老夫人就喜笑颜开。
　　说闹玩笑中，管家走进门朝方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
　　管家说完，方老夫人收起了笑意。
　　常人可能听不见管家说什么，但对于听力超乎寻人的宋然来说，小事一桩。
　　刚刚…他很清楚的听见管家说：“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方远吗？
　　宋然激动的微微侧身，期待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不出所料，方远来了。
　　今天的方远和他以往见到的不太一样，尽管他和平常穿着同样的西装，戴着同样的金框眼镜。
　　“来了？”
　　“嗯。”
　　方老夫背过身隐晦的朝道士递了个眼神，道士心领神会的朝她点了点头。
　　“老夫人，现在时辰快到了，我们开始吧。”
　　“都听石先生的。”
　　宋然拿着背包跟着道士走在前面，几次想回头看方远都怕被人发现，忍了下来。
　　公子哥时不时活跃着气氛，走上前和宋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走了一会，他们来到了做法事的院子。
　　宋然站在桌子前好奇地打量着道士的道具与符咒，他好奇的摸了摸发现…这些东西好像…都没什么用。
　　时辰一到，法事开始。宋然看着道士手里拿着圆盘模样的物件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时不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方老夫人见道士停下脚步，久久不语，按照计划上前焦急问道：“可是有什么异样？”
　　“正如老夫人您所猜测的，贵府最近运势的确出现了问题。”
　　“先生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道士眼神不善的看向不远处的方远，沉声问：“贵府最近可是来过什么人？”
　　“家里最近因为老爷子的病需要静养，已经谢绝人探访了，除了刚回来的…”
　　话还未说完，方老妇人便激动的转身指着方远，破口大骂道：“是不是你这个小杂种？你来了以后家里就没有一件好事儿……”
　　宋然听方老夫人指责方远的话越来越难听，忍不住气愤上前却被道士死死抓住了手腕。
　　“别冲动，现在帮他就是在害他。”
　　道士的表情不似作假，宋然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退回了原位，面色担忧的看向方远。
　　面对咄咄逼人的方老夫人，方远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似乎被骂的人并不是他。
　　方远越淡定，方老夫人的火气就越大。
　　道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安慰着激动的方老夫人：“老夫人不必激动，此事还有破解之法。”
　　“先生快说，是什么方法？”
　　“此法很简单，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方少爷带来的邪祟厄势，自然得由方少爷来解。只要方少爷离开方家，所有的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方老夫人平复了心情，脸上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她端起架势：“方远，听见了？由你而起由你而终，从今天开始，你就离开公司，搬出方家吧。”
　　方远淡漠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真是…比他预想的还要荒谬可笑。
　　“祖母不问问祖父的意思吗？”
　　方老夫人不屑笑道：“怎么？你不服气？”
　　方远垂下眼眸，敛下情绪，摇了摇头。
　　站在道士身后的宋然看着眼前这一幕，怒火彻底被点燃了，开口争辩却发现自己失声了？！
　　他瞪大眼睛看向道士，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他下噤声咒。
　　“石先生，方远离开后，方家的运势会好起来吗？”
　　“方老夫人不必担心，方少爷离开后，运势自然会变好，只不过……”
　　道士停下言语，表情有些纠结。
　　“方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道士看向方远，语气很是惋惜：“邪祟既与方少爷有了联系恐怕不会轻易消散。长此以往，方少爷的身体恐怕不妥。”
　　“可有解决之法？”
　　“方法自然是有，只要找一个有道行修为的人跟在方少爷身边一段日子即可。”
　　方老夫人看向宋然，明知故问道： “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
　　果不其然，道士看向了宋然，示意他上前。
　　“我此次下山，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这个小徒弟试炼。眼下，不如就让他呆在方少爷身边吧。”
　　宋然呆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场戏。
　　方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要不是石道士面面俱到，提醒她方远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可能真就要“放虎归山”了。
　　监视方远的人远，石道士推荐的肯定不差。更何况…这宋然看起来就不谙世事很好掌控。
　　让他去监视方远，给方远添堵，真的是…在合适不过了。
　　“那就在好不过了。”
　　周围的人对一结果无一不满，不远处的方远依旧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任由着别人肆意泼着脏水，嘲笑的看着他。
　　宋然眼睛直直地盯着方远，眼圈微微泛红，他打心里觉得自己没有用，说好保护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方远似乎察觉到了他异样的目光，抬起头看向宋然。
　　下一秒，四目相对。
　　宋然的瞳孔皱缩，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先生，今天晚上留下来用餐吧。”
　　道士摇了摇头：“观中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方老夫人见道士执意要走，也没再挽留。
　　道士嘱咐了宋然几句，便带着弟子们离开了。
　　“宋然，方远身上的邪祟就拜托你了。”
　　方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宋然很是疑惑，但他还是扬起嘴角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随后方老夫人嫌弃的瞥向方远，面色不虞的开口：“你还在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真是晦气。”
　　方远微微躬身，看向宋然：“走吧，宋先生。”
　　宋然心跳骤然加快，几步上前跟在方远身后。
　　另一边，道士出门避开一众弟子，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拨通了宋?程的电话。
　　“宋先生，事情已经办好了。”
　　“那就好，宋然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道士语气恭敬地回答道：“您放心，小少爷丝毫没察觉出异常。”
　　宋程沉吟半晌，闭上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钱已经打在你的账户上了，你最近惹得麻烦也已经帮你摆平了。”
　　道士连忙道谢，话没说完，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声。
　　这个宋程…真是没有他弟弟一半懂礼貌（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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