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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爱如山
傅映白交代老太爷老夫人莫管这事,第二天便任由衙门里派人来把傅显抓走了,傅映白暗地里偷着乐,得,这回不要自己呕心沥血找人揍他了,进了衙门大牢,那还不是拳头当饭吃?绝对管饱啊!他美滋滋地在家里等着成长值往上涨,谁知一天还没过去,成长值半点动静都没有,傅显却全须全尾回来了。
原是那些个混混想讹钱,以为傅家必定要送上银两让他们不再追究,谁知等了半天,见傅家屁的动静都没有,完全不管这个倒霉少爷的死活,那些混混也没办法,加上赵二收了傅映白二十两银子,寻思着还想做下一笔生意,这要是玩得过火,傅家少爷真坐个几年牢或是被打残了,自己的生意不就黄了吗?遂和几个混混一合计,竟然就不追究了。
傅映白气得药都喝不下去,躺在床上咳声震天,一下犯了旧病,吓得老夫人又延请名医,把脉诊断,闹了个鸡飞狗跳,其间傅显也过来求见了一回,傅映白看到任务面板上那岿然不动的成长值就堵心,哪里肯见他?由他顶着满头包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最后悻悻地回了自己屋子。
如此闹了三四天,傅映白的病才有了好转,老夫人只剩这么个宝贝疙瘩,一刻也不肯离开,一天三顿非要亲眼看他把药喝完才放心,见傅映白高烧虽退了,手背摸着仍是冰凉,便吩咐下人准备火盆。
傅映白中气不足地拦她:“母亲这个天就在屋子里烧火盆,冬天可怎么过?再说,孩儿也不觉得冷,再热出一身的汗,怕是更难受。”如此,老夫人只得作罢。
丫鬟香寒见傅映白侧躺着不舒服,缓步上前扶住傅映白肩膀道:“奴婢给二爷添个软枕,二爷说话也好舒服些。”
傅映白躺着,视线颇低,一抬眼就看到丫鬟细细的腰肢上头波翻浪涌,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在他病着这几日,老夫人又往他屋里塞了两个漂亮丫鬟,一名香寒,一名雪柳,个个肤白貌美,腰细腿长,胸前十分有货,老夫人更多加暗示:“任由映白使唤”,傅映白如何不懂母亲的意思?无非叫他化身禽兽尽力播种,好延续傅家血脉。
这事不知道原来的傅映白会不会干,反正现在的傅映白是不会干的。
所以他极力推掉两个丫鬟,最后搞得老夫人又哭出两缸泪来,傅映白才勉为其难收了其中一个做自己的贴身丫鬟,便是这个香寒。
老夫人心里总算有些安慰,既跨出了第一步,后面怎么都好办。登时看这个漂亮丫鬟的眼神都放起光来,一看就寄予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厚望。
傅映白本就严重的心痛气喘更加雪上加霜,正摁着心口咳嗽,老夫人便着急忙慌替他抚背道:“娘的心肝儿啊,你这些天就好好休息,账房的事情先交给管家,再不济,还有你爹那把老骨头,你可不许操半点心了。”
老夫人提到账房,傅映白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个主意,便开口道:“母亲这样说,孩儿倒有个想法。”
老夫人道:“你说。”
傅映白道:“如今傅显也十七岁了,不如让他跟着我打理田庄账目,也好历练历练。”
老夫人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窝细纹密布,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左右站着的仆从,先吩咐了叫人都退下,才坐到傅映白身边,道:“映白好好的怎么说起这话?那孩子又不是你大哥亲生的,与咱们傅家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现在还要教着他处理田庄事务,难道以后还想把家产分他?”
傅映白憔悴地笑了笑:“娘说哪里话?这会儿是大哥出了事,若大哥大嫂还健在,百年之后家产岂没有傅显的份?”
老夫人道:“话说这么说,可你大哥大嫂如今已不在,娘当然属意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音姐儿是个女孩儿,以后出了阁也用不了多少嫁妆,可显哥儿是个小子,你真要与他分,岂不是半个傅家都要给他?”
“映白知道娘疼我,只是——只是我这身体娘也知道,多个人帮衬着,孩儿岂不轻松些?”
老夫人嗤了一声:“那个毛小子能帮你?昨儿刚惹了官司,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好好的出来了,以后不给我们傅家添麻烦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帮你?依娘说,人家说的不错,显哥儿命数不好,已克了你大哥大嫂,现还是离你远些,莫把你也克出个好歹,那你叫娘还怎么活?”老夫人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滴下泪来。
傅映白是打定了主意让傅显跟在他身边,好叫他一天十二时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体验炼狱一般的成长训练,见老夫人不肯,只得放出苦求大招:“娘便依了孩儿吧,如果到时真有个不对,孩儿尽快遣他走就是了,娘若不依,孩儿只好跪下来求娘——”他说到这里,真的掀了被子作势要起身跪下。
老夫人哪里舍得?口里“映白”“乖儿”地叫着,只得应了。
***
东南角紧邻着下人房的小屋里,丫鬟丁香一边给傅显上药一边说着她听到的事。
傅显有些不相信道:“叔父真这么说?”
丁香手里捻着个小棉球,沾了点药仔仔细细往傅显膝盖上抹着,声音黄鹂一般清脆活泼:“那还有假?奴婢原是去给小姐送花的,走到立雪堂后墙角,无意间就听到了二爷和老夫人的谈话,老夫人不肯依,二爷在病中竟跪下求老夫人呢。”
“叔父他——”傅显心中五味陈杂,想到前几日叔父对自己疾言厉色,说出那样狠话,没想到叔父私下里竟是这样维护于他,还愿意让他打理田庄的事务,亏得自己回来生了许久的气,竟是自己没看出叔父的一片苦心!
傅显想到这里登时激动非常,一拍大腿,不想牵动了腿上伤处,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丁香好好的上着药,也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把药都洒了。撅起嘴抱怨:“少爷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二爷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像个老大人了。”
傅显此刻心里对傅映白喜欢得很,反驳道:“胡说,我叔父一点儿也不老。”
丁香两只眼睛水灵灵乌溜溜的,取了纱布正在帮他裹腿上的伤,嘴里道:“奴婢不是说二爷老,是说二爷性子沉稳,二爷身子又弱,从来也没有少爷你这样风风火火的时候。”
傅显道:“你这么一说,仿佛我和叔父差远了。”
丁香笑道:“少爷您也好,当初要不是你救了奴婢,奴婢哪能活到今天?在奴婢心里,还是觉得少爷更好一些。”
傅显心中一暖,没想到曾经施舍的小小恩情竟能得她如此回报,其实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丁香刚来宅子里,因长得漂亮,多次被管事的儿子庞玉轻薄。
丁香是个丫鬟,人微言轻,受了侮辱想要上告,可是老太爷老夫人跟前,她一个毛丫头的话哪里有管事的话有分量?管事非说她嚼舌胡说,老太爷老太太便也不管,丁香想去找二爷讨公道,二爷却成日里病着不能操心。
一天夜里被庞玉叫去就要侮辱,幸好傅显经过,强行从庞玉手里把她救了出来。傅显也因此被老太爷老夫人说了一通好大的不是。
别人眼里看他们自然也不干净,不说少爷见义勇为,只说少爷看中了丁香的美色,不过养在屋里浑玩。
傅显反正从来有理说不清,所以也懒得解释,丁香也是个好丫鬟,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此留在傅显身边,只一心一意服侍他。
傅显前几日遭遇了人生的大变,只觉被全世界都遗弃了,今日一天之内得知叔父对自己的在意,丁香对自己的感激,整个人便重又有了生活的希望,就连浑身的伤也变得不那么疼了。
到了第二天,傅映白喝了药正躺着休息,还在寻思怎么整侄子比较有前景,忽听下人来报,说是少爷前来探望。
傅映白还不知道傅显已经给他贴上了“叔爱如山,大爱无言”的标签,听着他名字就头大,因此不肯见他,隔日傅显又来,傅映白仍是不见。
傅显越挫越勇,一厢情愿把叔父的行为归结为“沉默而伟大的历练”。
于是他来了四次,被晾了四次。
到了第五天,不等傅显再去,就有小厮来传报,说是二爷请少爷过去。
傅显这才欢欢喜喜地过去,进了屋子,喜气盈盈地叫了一声“叔父”,见傅映白立在偏厅书房一卷《香雪魂图》旁边,图上绘两枝孤寒的梅杆,枝桠上梅花朵朵,迎风俏立,花姿楚楚动人,傅映白脸上仍泛着琉璃病色,握着一方白玉镇纸,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把镇纸好好放回梨花木的书桌上。
傅显见他举止闲雅,有箕山之风,不觉怔了半天,呆呆立着时,忽听傅映白道:
“你来了,过来,把这本《士商类要》先抄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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