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霸破产后

　　马上到九月，开学的日子要到了，谢前进——谢理他爸，跑了几趟县里的高中，给谢理办县一中的入学手续。

　　一中是他们县里公办高中教学风气最好的一所学校，他们这个小县城不大，只有两所公立高中，其他都是私立的，私立高中秩序差，谢前进最后还是选了公立的。

　　当然，这一切考量谢理并不知道，他自己无所谓去哪里上学，只要找个地儿让他结束九年义务教育就行。

　　他对学习压根就没上过心，学习成绩常年垫底，就和他在来的路上和康远说得一样，他这成绩已经不能再烂了，到哪不一样啊。

　　谢前进之前一直忙着生意，没管过谢理的成绩，只是偶然看过几次谢理的卷子，知道他学习不好。但谢前进一直觉得这是他们谢家基因不行。谢理的老师和同学也都没找他告过状，他就理所当然把谢理归为脑子不好使的那一类了。

　　谢前进崇尚自然教育，考得好考得差在他这都一个样，他本来也没指望孩子能有啥大出息，努力就行。

　　他爸要是知道谢理的真实情况，可能就该打孩子了。

　　谢理被谢前进放养得太厉害，跟他想象的成长道路完全不一样，简直是冲着歧途撒丫子狂奔。

　　没收到各方差评完全是因为谢理已经成了他们学校一霸，还是有组织有团伙的，出事他都不用负责的。加上平时不逃课，老师们也都不知道学校里最大的小混混团伙就是谢理这个整天睡大觉的。

　　上课睡觉这事老师也试图和家长沟通过，先开始请的是妈妈，结果人好几天没过来，后来请了爸爸，谢前进一甩手，说：“孩子课上困都正常。”从那以后，老师再也没管过谢理。

　　他爸要是能见一次谢理放学后踩着桌子和人大呼小叫，恐怕下半辈子就再也不信奉什么自然教育了。

　　自然教育本身没太大问题，就是谢前进引导得实在太少，谢理不小心跑偏了。

　　而此时的谢理经过了几天的打探，得知村里确实通网了，但是这地儿太偏，装网线的师傅在电话里来了三天，还没来到。最后被谢理催得没办法，直接了当说凑几单才过去，让他等等。

　　没网线的这几天，谢理就蹲在自家楼顶。

　　墙根信号也不错，不过经过他仔细观察，还是楼顶更好，就是风有点大。后墙靠着的邻居也是楼房，偶尔上来晾衣服的时候会和人家对视，挺尴尬，其他倒是没什么了。

　　为了让自己舒服点，他甚至从集市上买了一把中国移动的大伞遮阳，还弄了个老年人摇椅。

　　他躺在摇椅上发朋友圈，感慨人生的大起大落。除了康远，根本没人在底下留言。之前学校的那群受他压迫狐朋狗友巴不得他早点离开，不过迫于他先前的压迫，至今还没人敢过来嘲笑。

　　谢理躺在摇椅里玩消消乐，明明还未成年，却已经提前步入养老生涯了。

　　耳边是鸟儿们的鸣叫，谢理仔细听了半天，没听出人家是什么品种的，刚要打开游戏，却听见不知道哪传来一阵争吵声。

　　这声音还有点耳熟，谢理从老头椅上跃起，仔细一听，声音就在前面院子里。

　　他趴到楼房边上往下看，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吵架的两个人的头顶，一个是昨天看见的那小孩儿，另一个是位老人。

　　说是吵架，其实是那小孩儿的单方面哭诉，老人十分沉默。
　　听小孩儿那声音是忍着眼泪的，哭腔听不真切，谢理大概就听懂了几句话。

　　“我就是想照顾你，我不去上学了。”

　　“我要住校了你怎么办啊！”

　　“我不在，你吃不好饭。”

　　小孩儿声音不大，听不真切，但是大致听出来这小孩儿的意思是不想上学了。

　　老人的口音重，调子轻，谢理没听见说什么，他当即下了楼，准备去人门口围观。

　　说不想上学的这小孩儿叫黎照尘。

　　倒不是不想上学，而是高中要住校，他没办法给奶奶做饭了。老人胳膊不方便，平时弄个面条都麻烦，要是离了人，估计餐餐都只能喝米粥。

　　黎照尘倔得很，说不上就不上了，老人在一旁怎么劝都不松口。

　　“尘尘，我可不敢耽误你上学啊，别闹脾气啊，我到时候上你伯伯家吃饭去，饿不死，再说死了也给你少点负担。”

　　听见死字，这小孩儿眉头蹙在一起，眼泪充满眼眶，有点哽咽，“奶，我肯定把你照顾好，我不上学，我哪也不去。我伯伯他们不愿意照顾你，我给你做饭，我哪也不去。”

　　他一直重复自己哪也不去，老人被他念得心疼，捏着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好。

　　老人一辈子没出过县城，但是他知道外边大着嘞，村里好几个大学生，都特别有出息，她不想让她的尘尘因为她一辈子被毁了，困在这个小县城里。

　　老人几乎是下定了决心，眼里也有了泪，唉唉地劝：“你要是不去上学，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再说你几个伯伯家都有人，我没了你真能饿死不成了。”

　　黎照尘想要说话，但他嘴笨又委屈，眼泪打着转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偏着头不理人。

　　老人无奈地叹气，拽一拽自家孩子，把人拽到自己跟前，说：“尘尘，你真要我死也不瞑目吗？”

　　这话说得重了些，但是却是老人的真心话，她活到七十多岁，已经算是够本了，小孩子的前程却还远大着呢，真要是因为自己的老骨头把小孩子困在这里，她是死也不瞑目的。

　　院子里的气氛沉闷，俩人都不说话，大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响了起来，门口站着偷听谢理。

　　祖孙俩都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怎么出现在他家门口，俩人刚刚还在吵架，情绪还没收好，一时间没人说话。

　　谢理听了一半他们的对话，大致知道这俩人在吵什么了，他倒是觉得无所谓，上学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事，而且奶奶都说了还有亲人，也不知道这小孩儿纠结个什么劲，非要亲自照顾。

　　他家这门没关严实，谢理往前凑一凑就开了。他站在门口也嫌不尴尬，倚着门框吊儿郎当地帮着劝：“小孩儿，你奶奶都说了有人送饭，你纠结啥呢。你上初几啊，这么小不上学找不到工作的。”

　　黎照尘被这个突然过来插一嘴的陌生人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拿大眼睛瞪人。

　　他眼泪要是干了，这样瞪人还有点威慑力，可惜他包着眼泪的样子就像是一直气鼓鼓的小包子，看着一戳就破，一惹就要哭。

　　所以这眼神一点也没吓到谢理，他抬腿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门，充分体现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继续说：“你要是真不上了，肯定后悔。”

　　奶奶这边看来了个帮腔的，也跟着附和，“对，尘尘，不上学肯定不行的。”她又转过去看向谢理，问：“这是谁家娃娃？”

　　“我刚回来的，边上前进家的。”谢理指了指自家屋子，报出自家爹的大名。

　　老人一听就明白了，感慨道：“你们家好些年没回来人了，都有这么大孩子了。”

　　奶奶和谢理聊了几句，说起黎照尘，“我这小孙子从小爸妈就出事了，跟着我长大的，要上高中了，一星期住五天学校，舍不得我了，闹脾气呢。”

　　气氛被谢理搅乱了，黎照尘坐在一边听奶奶说他的身世，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大人拿他的话当小孩子闹脾气，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想了好久才做的决定，绝不是小孩子乱说的胡话。

　　一边的谢理长长“哦”了一声，说：“您小孙子都上高中了？”

　　“是啊，学习可好，人家都说是将来能考大学。”奶奶把谢理拽进来拖了一条板凳，继续说她家孙子的光辉事迹，“先前还去参加考试比赛，一等奖呢。”

　　谢理竖起拇指，语气夸张：“厉害。”

　　他活像个相声捧哏，几句话把老太太逗开心了，拉着人一直说话，把刚刚和孙子吵架的那一段都忘在脑后了。

　　黎照尘听他俩一人一句讲得都是自己的小时候的丢人事，气得更难受，一句话也不接。

　　最后还是谢理先提了一句，说：“小孩儿，奶奶都说你学习好了，别闹了，不上学多可惜啊。”

　　还没十分钟呢，奶奶都叫上了，黎照尘气得站起来，忍着哭腔说话，“不用你们管，我就不上学了。”

　　说完站起来往屋里走，把两个人晾在院子里。

　　奶奶觉得谢理是同龄人，帮着劝劝肯定比她说话好使，想让谢理帮帮忙，还没开口，门口就听见响动。

　　谢前进从门口进来，先和老太太打招呼，再看儿子，问：“不好好看门在这干啥呢？”

　　他刚从县里回来，过两天学校就开学了，他把东西给儿子准备好，回家就看见这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这来了。

　　老太太不解释先夸：“你们家小子好乖，长得又好，真有福气。”

　　“哎，这小子啥也不是，您别夸他。”谢前进摆摆手，面上却十分受用。

　　“我小孙子闹人呢，不上学了，你们家小谢听见动静就过来帮着劝了，特别好。”老太太赞不绝口，一口一个好。

　　谢前进纳闷，“怎么不愿意上学，我家这个天天啥也学不会的还上学呢，您家孩子怎么回事？”

　　老太太把刚刚的事挑挑拣拣说一遍，说完看着谢理，“我想着让小谢给劝劝，我劝不住，尘尘可倔。”

　　黎照尘爸妈出事的时候谢前进是知道的，听说是车祸，当时不知道他们夫妻还留了个独苗。听老太太讲完，挺可怜这孩子，也觉得不上学这事儿太闹着玩了，现在这社会不上学怎么行。

　　他探头往屋里看，学着老人家的语气喊：“尘尘，出来我给你说说，之前叔叔还和你爸都认识的，你这样你爸妈能高兴吗？”

　　过了小片刻，黎照尘才从屋里闪身出来，他看着确实很小，虽然知道他和谢理同岁，也下意识会觉得他小一点。

　　谢前进过去搂着小孩儿的脑袋把人搂过来，“我知道你懂事，是不是怕奶奶受欺负了，放心，叔叔以后回家都会过来看一下的，保准饿不着奶奶，行不？”说完指着谢理，说：“他叫谢理，也是刚要上高一，你俩一块我还能送你俩一起上学呢。”

　　他的身上满满都是成年人的可靠，而且看着跟自家孩子差不多的小孩儿，长得又乖又漂亮，谢前进说话的语气下意识就有点哄着，特别有慈父气质。

　　黎照尘垂眼看着他，漂亮的双眼皮折痕清晰，表情有点松动，但是依旧抿着嘴不说话。

　　谢前进好商好量地接着劝：“那这样吧，你成绩好，是不是去县一中上学？谢理也是去那，我答应给你照顾奶奶，你帮叔叔在学校看着点谢理，帮帮他学习，这样咱俩算扯平了。”

　　他能看出来黎照尘这个小孩儿的顾虑，他就是怕自己不在家，奶奶吃不上好的，他那两个伯伯谢前进也都知道，和老人关系不好，管饭是管饭，但是态度肯定不好，要受委屈。

　　回村之后的谢前进要歇一阵子，这阵子帮着给老人多做一口饭不麻烦，还能让小孩儿乖乖上学，又给自己儿子找了个辅导作业的，他乐得清闲。

　　谢理没想到他爸还把自己扯上了，他平时在学校干的事没有一件能让他爸知道的，这个黎照尘看着长得机灵，但要是个一根筋，万一真把他告发了，结果想都不敢想。

　　他对他爸的安排敢怒不敢言，笑嘻嘻看向黎照尘，意思明明白白：敢告我状你试试。

　　察觉到他眼神的黎照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在意地错开，看向谢前进，点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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