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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
话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当今天下十三州。划长江而治,北方九州,司,凉,并,幽,冀,青,徐,豫,兖。南方四州,益,荆,交,扬。
前朝晋代末年,哀帝昏聩,暴虐无道,民不聊生。各地义军揭竿而起反抗暴政。
时值天下大乱,群雄纷争,几方诸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各部彼此利益冲突激烈,军阀混战二十余年。
北方。枭雄魏骜率其部铁骑兵团横扫中原,先后荡平元韶,歼灭元蜀两股强大势力。他招怀流民,鼓励开荒,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恢复农业生产,军事经济实力愈加雄厚,十几年来逐渐灭掉其他残余势力,统一黄河流域。
南方。江东才俊吴氏一门,自吴建起,经父兄三世积累,基业逐步发展壮大,至吴仲已在扬州站稳脚跟,实力日益增强。
涿郡舒玄,最初转徙不定,后顾得贤相辅佐,辗转益州,占据荆州。
此后,三方征战层层展开。
魏骜欲一统天下,无奈长江天险,骑兵无用武之地,铩羽而归。舒玄剑指中原,兵六出祁山,奈何魏骜部将善战,再加之中山道路险峻,粮草难济,却也只有无功而返。吴仲乘魏舒交战之际,派兵偷袭,夺回荆州。
武德元年,魏骜称帝,国号九州,定都洛阳。次年,吴仲建国东陵,迁都建邺。又次年,舒玄亦在益州成都登上帝位,国号中山。
自此,三国鼎立的局面正式形成。
近二十年来,三位开国皇帝先后去世。
东陵新帝吴佶信任奸相,大肆搜刮民财,穷奢极欲,荒淫无度,国力日衰。
中山舒禅昏庸无能,只知贪图享乐,无力把持朝政,致使宦官专权,贤臣受挤。
九州太祖末年,内部诸王争权,一度导致朝政混乱。所幸,新君魏雍即位以来逐步收回兄弟手中兵权,招揽人才,与民生息,国势渐盛。
元昌十四年,九州朝堂上下分析了当今局势,认为南伐中山时机已至,制定了“先取中山,三年后,因中山顺流之势,水陆并进,再灭东陵”的方针,征召四方,发兵十八万分三路攻打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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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蜀地,山多路险。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沓中前往阴平的山路上,魏希按马执辔而行,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粮草辎重队伍。
这位九州储君实际上看起来要比听闻中单薄得多,但也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晓,这个包裹在一身雁翎甲下的太子,骑射技术之高丝毫不亚于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将军。用她一位才高八斗的叔叔的诗文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南天,耀眼的太阳已攀爬得很高,虽只是初夏,但不同于北方的燥热,中山的高温潮湿让九州兵士多少有些不适应。
队伍前列,杨博擦了擦额上的汗流,忍不住牢骚抱怨,这位小校尉,太子卫率最受不得热。“这该死的天怎么这么热?老天爷疯了吗?”
旁边,魏希的伴读黄勋倒是不怎么介意,与杨博体质不同,他更恶寒。“我觉得这温度很好啊。”
杨博狠狠剜了他一眼,自己这个总角之好怎么老是跟自己过不去。“你明知我怕热还说这话,成心气人不成?”
“你热不会脱啊?”黄勋亦送给他一个白眼儿。
“还能怎么脱?!”早上启程前,尔烟提醒过他们蜀地可能会很热,所以魏希三人都没有戴盔,而只是简单地用发笄将头发收在了牛皮发箍内,护甲下也只穿了一层单衣。
“说你笨你还真笨。你不会将护甲解两个扣吗?!”黄勋睥睨了他,语气戏谑。“这人他娘还能让个尿憋死?!”
“呵呵…”身后一身内侍打扮的涵阳掩口轻笑。
意识到还有女孩子,对自己刚才那句粗口黄勋多少有些难为情。“呃…这话话糙理不糙,我的意思就是让他变通点。”
“其实这也不能怪杨博。”涵阳强压住笑拿出了医师派头,“他属于阴虚体质,经常手足心热。而你体质偏寒,则是手足发凉,喜热恶寒。”
“对对。这话说的对。”见有人帮腔,杨博放慢马速靠了涵阳,“祁医生跟咱儿说说怎么治呗!”
“…”
林尔烟看了身边大讲医道的涵阳,宠溺一笑,又抬头望了最前面沉默不语的魏希,殿下似乎有心事?
魏希峨眉紧蹙。现在天就如此的热,再过些日子还不知会怎样,将士们太苦了,这仗要尽早结束了才是。
阴平,九州驻军中军大帐,征西大将军安平王魏怡背负了双手对着木架上的作战图,浓眉久久不肯舒展。
四个多月前,九州发兵三路攻打中山。征西大将军魏怡自狄道向甘松、沓中力邀驻守在此的中山名将韦江,龙骧将军杨济自祁山向武街、阴平之桥头,切断韦江后路;镇西大将军曹臻率主力分别从斜谷、骆谷、子午谷进军汉中。
最初,一切进展顺利。
东南,曹臻主力部队三路齐进,藉舒禅敕令汉中各外围据点守军撤退之际,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迅速进入汉中,并随即进逼阳安关,苦战一役拿下阳安关后,长驱直入攻向剑阁,威胁中山都城成都。
与此同时,西路魏怡也率大军展开攻势,直击沓中中山主帅韦江,杨济领中部九州军队到达阴平之桥头,切断了韦江后路。
覆灭中山,指日可待。
奈何,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韦江不愧乱世骁将!在获悉九州大军进入汉中后,已虑及阳安关可能丢失,剑阁孤危,遂引兵且战且退,渐移向剑阁。为调开阴平桥头杨济,乃引军从孔函谷绕道杨后侧,攻击所部。杨济深恐自己后路反被切断,忙命大军后退三十里,韦江趁机掉转越过桥头。待杨济察觉中计,已是追击不及。
韦江自桥头至阴平,继续南撤,途中与舒禅派出的北上援军会合,得知阳安关时已失守,遂退守剑阁。
剑阁,西连小剑山、大剑山。地形险峻,道小谷深,易守难攻。且又是通往成都必经之路。韦江在此列营守险,曹臻大军屡攻不下。
九州已出兵多时,疲师乏将,粮草又不济,军心渐不稳。
“唉——”安平王长叹一声,“若仍无对策,粮草再不到,怕是只有撤军了。”
杨济站了大将军身后,愧疚无限。若非他失策中计,亦不致使大军目前面临粮尽退军、前功尽废的情势。
帐外,魏臣兴冲冲地冲进来。“父亲,粮草到了!”
“当真?!”安平王、杨济同时精神一震。
“是。太子殿下已压粮到了营外。”
“快随我去看看。”安平王顾不得披甲,只一身素衣欣喜出帐。
大军储粮处,魏希翻身下马,命令士卒卸粮装仓。转身看了尔烟、涵阳,“你们俩先去我的行帐歇着吧。大军行军这么长时间,营中的气味你们可能闻不惯。”
“好。”尔烟携了涵阳随一名太子卫率离去。
杨博、黄勋望了她们纤弱的背影舒心一笑。他们早已习惯魏希行军时带着这两个贴身侍女,和普通卫兵相比,她们照顾人的水平不知要高出多少个档次。一个细致体贴,一个医术精妙,不止是殿下被照料得妥妥帖帖,他们也能偶尔借个光。
“希儿!”安平王遥遥望见那一袭熟悉的雁翎甲,那是上次他大败韦江大军时缴的战利品,后专门为魏希改制的。
“王叔!”算来魏希已有三个多月没见过安平王了。
“大哥!”杨博一眼看见杨济,拔腿就跑。
同行的黄勋看了身旁嘘寒问暖的两对人也只能慰问魏臣了。“世子爷可好?”
这位比父皇小一岁的叔叔现在的面容看起来与父皇并无多大差异,魏希握了安平王满是厚茧的手很是难受。“王叔,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安平王拉了侄儿回大帐,一路跋涉希儿一定累了。“到帐里再说吧。”
中军大帐,安平王简单将眼下的情况介绍了。“所以说,必须尽快攻克剑阁,否则这样下去,将来我们粮草必定又不济。那样的话,硬是拖也能把十几万大军拖垮了。”
“是啊。”黄勋按捺不住,“我们这次带来的粮草最多只够十几万大军用两个月的。没粮这仗还怎么打?!”
魏希不语。她自是明白古来战争双方,不仅是在比将帅的智谋,士兵的勇猛,更重要的是在拼粮,拼经济实力。
咬了下唇暗暗思忖,“王叔,那要是我们也切掉韦江的粮道,断了他的后路呢?”
“这…”作战图安平王早已烂熟于胸,魏希此法也或能可行。“也不无可能。你们过来看!”
引了几人到木架作战图前,“我们现在在这儿,阴平。韦江在这,剑阁。若是我们从阴平绕小道进攻这儿,嗯,涪陵!要是他从剑阁驰援,则剑阁势孤易破,若不驰援,我们就破了涪陵,切断他的后路。中山兵将多在剑阁,成都必然空虚,我们拿下涪陵后继续南下,只要能攻陷绵阳,就可挥军直指成都,逼降他舒禅!”
魏希几人长舒一口气,相视而笑。避实就虚确实好计策!
旁边的杨济却只是对了作战图久久沉默。益州是他父亲杨逊的故乡,地形情况他当然知晓,中山并未在阴平小道设防,之所以没有设防只因他们朝堂上下一致认为大可没有此必要。
“大将军此计甚妙。只是阴平至涪陵,绵延几百里,山高谷深至为艰险,人迹罕至之地,一旦我们孤军深入,再加上后面粮运匮乏,到时…”
魏希暗惊,这确是一条奇计,却也是条险计。“王叔…”
“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安平王摆手止了她,捋须淡笑。“它不是没有路吗?那我们就凿出一条来!不是说没有人走吗?那我们九州将士就走给他舒禅瞧瞧!”
杨济紧握了双拳,看了眼神坚毅的安平王,撇了前摆单膝跪地。“末将愿随大将军前往!”
魏臣亦俯首请命。“孩儿也愿听父王调遣!”
“王叔,我也愿往!”
安平王拉起魏希,皇兄的身体愈发不济,怎可让储君涉险?!“希儿就不要去了,你还是在此督粮吧!”
“王叔,我…”
魏希还要说什么就被安平王将令打断了。“魏臣,传我大将军将令,明日众军列营集合,我要挑选精兵,绕道涪陵!”
“是!”
破釜沉舟,有志者事竟成。
元昌十五年五月,安平王魏雍亲率九州精兵悍将自阴平小道,一路凿山开道,架桥铺路,行无人之地六百余里。时遇绝险处,魏雍身先士卒,自裹毛毡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大军克服重重险阻,终于通过阴平险道,到达江油。
江油中山守军见九州大军从天而降,不战而降。魏雍率军乘胜攻陷涪陵,继而挥兵绵阳。
存亡之战,徒手跃崖亦可为,又有何不可为?!九州将士士气正盛,在绵阳大破中山军,并立即进攻成都。
成都兵力空虚,已无防守可言。中山君臣听闻九州军到,顿时乱作一团。欲东投东陵,奈何东陵国力也日渐衰落,自身难保。虽无奈却也只有开城投降。
剑阁韦江闻得绵阳兵败,又不知舒禅确切消息,恐腹背受敌,于是领大军后撤进入阆中。魏希驻守剑阁,曹臻引军进至涪陵,遣将追击韦江,韦江再次退守郪城。
中山国都沦陷,舒禅传召韦江部至涪陵向九州弃械投降,纵使中山兵将恼怒无能之君也是无可奈何。
“韦江老将军呢?”魏希马不停蹄地自剑阁赶来,顾不得疲惫直奔受降大帐。她只想在第一时间见到那位叱咤疆场、威震九州的传奇将军。
“韦将军…”曹臻从腰间取了一把剑递给她,神色戚然,他曾多次与韦江交战,或胜或败,早已英雄相惜。中山宦官乱政,以致如此忠臣良将也怕遭遇迫害,自请到沓中避祸,如今这种结局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在郪城自刎了。”
兵败之日,国灭之时,一位将领选择自刎,他只为坚守最后一份忠诚、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魏希抚了剑身,这把因韦江而名誉天下的‘流光剑’剑鞘上用细小篆文雕刻着“殒身不恤”。黝黑剑体仍泛着寒光,剑刃上淡淡血迹。
“厚葬。”魏希收了剑,握剑柄的手指间发白。“找到韦将军的妻子儿女带回京城好生安顿了。”
“是!” 大帐内余音铮铮。
一位伟大将领,他所赢得的不仅是自己士兵的爱戴,还有对手们的尊重。
残阳如血。
涪陵官驿,尔烟涵阳正在榻上按摩着僵硬的双腿,这一路马上颠簸,她们的身体还真有些吃消不住。魏希悄然进来无意打扰她们,席地坐了软榻,对着几案上的流光剑怔怔出神。
殿下这是怎么了?覆灭中山应当高兴才是,怎会有些沮丧?看了惨淡而归的魏希尔烟手上动作渐渐停了,推推身旁的涵阳。“阳儿,你看殿下…”
在剑阁听闻韦江投降,她那样兴奋,眸中掩饰不住的激动,一路扬鞭催马地赶来,现在怎会闷闷不乐?涵阳眉心纠结,起身拉了尔烟到魏希面前跪了。“殿下怎么了?”
“没事。”魏希笑得勉强,这一仗打的要比预想中艰难得多,双方均是代价惨重。
“你们累了吧?”尔烟、涵阳跟随自己在军中一待就是近两个月,从洛阳到益州千里迢迢,她们还从未如此长时间行过军!刚一口气不歇地自剑阁奔来,不似自己自幼练习骑射,这样急促的马程,也难为她们了。
“嗨!我们没事。”涵阳说得轻松,虽然腿现已有些发怵,还不知一觉醒来明日会如何的酸痛,但这些小苦又怎能跟殿下相比?
尔烟看了魏希鬓角已不再柔顺的青丝,一阵心酸。最近些日子军中条件不允许,殿下也只是简单沐浴过两次,这些天仗正打到紧要处,她都已经衣不解带地睡了好几天了。“倒是苦了殿下。”
“没关系。”魏希舒展下身躯,连续紧绷了两个多月的神经一经松懈,积攒下的劳累便全数来袭,顿感身心疲惫。“还真是有些累了。你们饿了吗?”
“唔。”涵阳抚了抚干瘪的肚子。
“那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魏希站起来整了盔甲,她还要去找下黄勋杨博。“吃过饭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去成都。”
“那殿下去哪?”尔烟叫住已要起步的魏希。殿下更需要休息。
“我去交代黄勋杨博些事。”此一役下来还不知益州情况怎样呢。
“吃过饭,洗个澡再去吧。”尔烟到得涪陵官驿即查看了住宿条件,虽然简陋但要比剑阁好得多,完全可以供殿下泡个舒服的澡。
“嗯…”魏希深思,她现在最想的是好好睡个觉。“不用了,到成都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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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九州灭中山的过程就是当年魏灭蜀的打法,大家如有兴趣可以去查些资料看看,没兴趣更好,反正女孩子嘛关注些打打杀杀的不好,上面这些地名大家怕听起来都头痛了吧,呵呵,当然四川人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