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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
“哥哥?”莲宿薄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就像看见了让她骄傲、令她依恋的人。
楼光看见一位清容俊貌的白衣男子,年方弱冠。
“哥哥,他是楼光,是大夫,他能治好青鸾的伤。”
“在下莲星痕,”莲星痕行礼道,“舍妹从未与外人接触,言语间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我才是,擅自与莲姑娘交谈。”
“为什么你不能跟我讲话?”莲宿薄好奇地眨了一下眼。
楼光爱怜地看她。
莲宿薄又说,“你还没答应我。”
楼光一怔,赶快说,“我答应你,七天后,带它来此地——”他顿了顿,看向莲星痕。
莲星痕开口,“七日后,我会再带舍妹前来,先在此谢过楼先生。”
楼光看来不过十五、六岁,莲星痕却尊称他为先生。
“莲公子言重了,在下不过举手之劳……”楼光忽然露出迷惑的神情,“莲公子,虽然极微弱,你身上有莲花的香味?……我之前还以为是莲姑娘——啊、抱歉,我冒昧了。”
莲宿薄面上闪过一丝异常的神色。
莲星痕淡淡地说,“楼先生果然敏锐。”
楼光思索着说,“记得书中说,隐莲世家的先祖在灵识天修炼,为清圣莲花圣母所爱慕,两人的后人自带一脉莲花清香——莲公子和莲姑娘来自隐莲世家?”
“楼先生见多识广,只时候不早了,有劳费心为这只青鸾疗伤。”
楼光会意,“那么,莲公子,”他不舍地看着莲宿薄,“莲姑娘,告辞。”
莲宿薄期待地看着他,“七天后申时,我和哥哥在这里等你。”
楼光颔首作别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芒草间的背影,莲宿薄羞怯地说,“哥哥,我刚遇见他时,他就站在芒草中静静地看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出尘脱俗的人,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是西王母的侍童,来找寻这只青鸾……”
“他不是西王母的侍童,他是——”莲星痕似乎有些艰难地说,“邪道中人。”
莲宿薄惊异道,“哥哥?”
莲星痕望向楼光消失的方向,“宿薄,从这里再往前,就是禁地,我们不能过去。”
“为什么?”
“按理我不该告诉你,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莲星痕忧郁地看着前方,“那边是阎浮地界,是邪道幽帝的势力范围,十数年前,正道诸天与幽帝在此决一死战,惨胜,幽帝退回阎浮地,并与诸天约定将此地划为正邪两道的分界。”
莲宿薄惊了半晌,“‘正道诸天’?紫宸、清微、不染、灵识、无极……?幽帝竟以一人之力对抗七诸天?难道神霄、一心就是在那时被灭——”
回想起那段并不久远、却已尘封于历史中的战斗,莲星痕哀伤地点点头,“幽帝不是一人对抗七诸天,他麾下有三宫九殿二十七司,可说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但那场血战同样让幽帝部属损失泰半,否则他也不会求和……”
莲宿薄茫然地望向暮霭沉沉的禁地,野草沙沙响着,似乎萦绕着十数年前那场正邪血战的飘渺悲歌。
“为什么会有人修炼邪道?”她轻声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追随幽帝?连楼光这样的人也……”
“正道修仙,邪道炼魔,仙机难遇,魔途易达,总有人想走捷径,至于邪道部众……”莲星痕沉吟片刻,“听说幽帝爱民如子,豁达听受,是以部属皆乐为之死。近年来,阎浮邪域销声匿迹,幽帝也生死不明,诸天的封禁有所松动,我们莲家离阎浮地界太近,时不时地有家仆碰见出来采买的人……”
莲宿薄低声说,“所以爹爹从不准我出门……”
莲星痕沉默了一下,“这是一个原因,”他满怀遗憾地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途中,莲宿薄不舍地回头,忽然看见芒草间有一个带半截面具的人在看着她。
她想再细看,那人就不见了。
那天夜里,龙藏玄似乎不在无极宫。
楼光将青鸾养在素问阁,细心看护。重楼惊异道,“楼大夫,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只青鸾的?”
楼光没听见,只顾看着青鸾傻笑,他止不住地回想起莲宿薄将青鸾抱在怀中、有一点害怕地看着他的模样。
他想告诉龙藏玄自己见到了此生未见的美丽少女,又怕他嘲笑。而后想起莲星痕——
想起他清冷淡雅的君子风范。
真想同他结交,若不是那冷淡的态度……
他枕着手臂躺在榻上,望着用幻美的羽翼将自己包裹起来的青鸾,他不明白莲星痕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理由是自身性格抑或由于他是邪道……
莲姑娘一脸的纯洁懵懂,正如莲星痕所言,“从未与外人接触”,这样心性单纯的姑娘,若知道了他的出身,又会如何看待他呢?
他生于邪域,从小被告知正道与邪道只是修道方式不同,仙魔原本同源,是天地间相辅相成的两种力量。
他记得年幼的自己随龙藏玄一起跪在幽帝的病榻前,那个正值壮年却满头白发的男人如回忆往事般、对部属伤感地说,“吾起初炼魔,只为能于有生之年内窥探无上天道,未曾想开创一番基业,可世间在正道单方面的把持下,对邪道修炼者存在诸多偏见,吾见不得同志被赶尽杀绝,不得不带领众人联手反抗,渐渐地,跟随吾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为了能专心修炼,吾等寻荒弃之地建立了阎浮邪域,可在正道一次又一次的围剿下,阎浮地界无一日安宁!
“吾十分愤怒,吾可以接受汝修仙,汝却容不得吾炼魔?
“真是岂有此理!
“吾要推翻正道诸天的霸权!让天下人修天下道,爱怎么修就怎么修!”
楼光不懂,只记得病房内药香氤氲,光线晦暗,那些同他们跪在一起的人虽默不作声,他却觉得有某种强悍的意志在空气中凝结,让那些男人女人的眼光决绝起来。
后来,龙藏玄对他说,“太仁慈了。这是对天下道统的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怎可能共存。”
“你觉得幽帝不对?”
龙藏玄只回以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隔日,有东西轻啄他的额头,“龙藏玄,”他闭眼推开,“你今天闲得——”
而后清醒过来,是青鸾。
这孩子比昨日刚抱回来时精神多了,在试探着伸展翅膀,楼光检查了伤势,补了药,喂了些清水与花蕊,“去太官署看看还有红豆吗?没惨遭蜜制的那种。”
午后,青殇出炉,他赶走了所有人,亲自实验功效,差点死过去。
“太烈了,”他自言自语,按龙藏玄的要求,连解药与缓解药一并让重楼送至无极宫。
晚膳后,阳诀宫有人带孩子上门望诊,他开好方子,让学徒依样捡药,夜里,继续望着青鸾想莲宿薄。
还有六天,他想,日子怎么这么慢。
又过了一天,日子似乎更慢了,对于昨日送去的青殇,无极宫连“收到”的话都没有回应,他想龙藏玄大概是太忙了。
不过他也忙。
忙着想莲宿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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