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续写

作者:远当山云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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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之六.再次相逢
      大殿内又再次安静,天君让众人下去。紫衣男子依旧一贯清冷的表情,泰然自若的喝着手里的茶。丝毫不顾天君在他眼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若不说,喝一天茶也未必不可。终是天君沉不住气了,开口道,这青丘也未免太没规矩了。东华不以为然的端着茶,面容依旧清冷,良久张口道,又不是什么大事,青丘中人一向洒脱,天君何苦自找气生呢。说罢一拂袖,悠悠然的起身,银发微微随着动作而微微飘起,眼底是常年波澜不惊的底色。司命赶忙跟上紫衣神君的背影。走出大殿前,一道寡淡清冷的声音传来,公主在青丘由女帝抚养,是个好去处。天君一怔,终是无可奈何。帝君说的句句在理,青丘是天族不到万不得已,万万得罪不起的。

      凤九牵着离应儿软糯糯的小手,站在九重天大门的里面。她想起那天也是这般被爹爹领回青丘,想起自己那些年不顾身份,一身粉衣穿梭在天宫的事,好多年了。想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划过她额前凤尾花冰冷的温度。离应儿小脚晃啊晃,一只小手抓着凤九的手,轻轻的摇啊摇。带着些小孩子特有的奶音开口道,姑姑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九重天,对嘛?凤九一身潇洒飘逸的白衣,背影在帝君看来有些萧瑟和孤冷。凤九依旧直直的站着,声音有些哽咽和沙哑,良久,开口道,曾经姑姑很喜欢很喜欢过。离应儿更加不理解,接着开口道,那姑姑你为什么不喜欢啦,喜欢就多来走走嘛。明明是小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凤九闭了闭眼,想起多年前她撒谎去诛仙台赏月那次,帝君看破不说破,还告诉她喜欢就去走走,那时一切都很美好啊。一瞬间,凤九却觉得心如刀绞般,生疼生疼。她摸了摸离应儿的头,眼泪刹那间直直的落下,声音更加沙哑冷清,应儿你不懂,九重天太热闹了,姑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离应抬头看着凤九,见凤九哭了,便一蹦,轻巧的跳到擎天柱的台阶上,视线和凤九齐平,肉嘟嘟的小手摸着凤九白皙好看的脸,替凤九擦了擦眼泪,一本正经的说,姑姑莫要再哭了,既然姑姑不喜欢九重天,那以后我们不来了就好了。凤九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澄澈的眼睛,眼泪却没控制住,依旧直直的往下落。离应儿没有办法的看着凤九,眼眸扑闪扑闪的眨着,凤九双手抖得厉害,白色衣袖下的手抖了又抖,离应儿一把搂住凤九的脖子,抱了抱她。

      远处紫衣神尊看着凤九和这小丫头,眼眸中带着无奈与心疼。紫衣长袍里修长的手有些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远处站立的白衣女子。司命看着有些无奈,两人明明相爱却无法相守,真是还不如他们这等小仙爱的痛快。凤九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一本正经的说到,姑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最开始的地方,应儿要听姑姑的话,一会不管姑姑做什么都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好吗。离应儿乖巧的点点头。帝君站在远处皱了皱眉,这丫头又要去哪里。凤九手牵着离应儿,想着自己一会去的地方不能带着这孩子,她还小,那地方戾气太重,会伤了她。连宋成玉刚飞去了北海,姑姑此时正在静养,无法看管应儿。她有些手足无措,轻轻一挥白色衣袖,做了一个淡金色的仙障,将破云扇放入应儿手中。倘若有人动了仙障,应儿一扇破云扇也能应付一阵。说罢如一阵风般飞走。

      紫衣神君走向仙障,小丫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好奇的看。他有些失笑,清冷的眼眸中含了一层温柔的光,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姑姑呢。小女孩一扇破云扇,并不回答。东华这才发现这孩子眼睛亮的很,清澈的仿若青丘的三月冬雪般。但比起曾经那个小丫头,都不如她清澈,那时他见过最纯净不含杂质的眼眸。小丫头晃晃头自言自语道,姑姑哭了。说罢揉了揉自己大大的眼睛。东华的声音依旧清冷,淡然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姑姑不喜欢九重天,她曾经不是很喜欢吗。东华清冷惯的眸子中含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心疼,可能是因为…

      话还没等说完,凤九一身伤痕的跑了过来。血染红了她的白色衣裙,脸色苍白如纸。一把浮玉剑勉强撑住她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手里抓着一味药,半蹲在应儿身侧,白皙的手心里躺着一粒药丸,喂应儿吃下。良久长吁了一口气,发丝凌乱的铺散在身侧。应儿禁不住开口,姑姑你怎么了。凤九苍白的笑了笑,姑姑没事。成玉远远的看见凤九,也是一惊,这怎么没过几个时辰就这样了。凤九强撑着一口气,成玉你带着应儿玩一会。成玉看着她这个样子也只是点点头,便把应儿牵了下去。

      东华这才发现,凤九的身体很凉很凉,没有一丝仙体应有的温度。凤九闭了闭眼,声音沙哑而哽咽,妙慧三清镜的一缕魂魄在应儿体内,她自幼体弱,能看见前世因果,而戾气太重反到会伤到她,我用诛仙台上的戾气凝聚成一起,以戾气逼戾气,再参上些安神的药,方能保她片刻平安。说罢从袖口里拿出一粒药丸,刚要吞下。手腕却被一个紫色衣袖死死拉住。凤九轻笑,帝君你莫要再管我了,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说了算。东华一贯清冷的脸色有些怒意,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如此帮她值得吗。凤九笑笑,笑容有些惨白无力,值得啊,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喜欢叫我姑姑的小娃娃,不管离镜玄女有多么恶毒,都不该将报应放到小小的应儿身上不是吗。

      说罢,凤九白衣飘飘,手牵应儿,一个仙遁回了十里桃林。
      之七.恩情未了
      凤九回了这十里桃林。跌跌撞撞,白衣染血,满身是伤的栽在折颜的木屋前的地上。折颜听到异响,和白真一同出来。看着满身是伤的凤九也是一惊,探了探凤九的鼻息,无奈的对白真道:"真真啊真真,你们白家的女子这是什么习惯,都喜欢一身是伤的栽在我这木屋之外,吓人极了。"白真不屑的哼了一声,眉宇中却充满担心:"老凤凰,快看看这小九吧,这么多伤如何是好。"一小丫头一身粉衣站在不远处,小手推开折颜便向凤九床边跑去。折颜白真相视一眼,想必这丫头就是那翼界公主离应儿了。

      凤九躺在木床之上,脸色苍白浑身冰凉,脸色比身上的白裙还要白。离应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凤九,眼中满是心疼,良久蹦蹦跳跳的出去采药了。折颜把了把脉,无奈的叹了叹气。白真忙跟于身后,折颜一抖粉色衣袖,悠悠的说道:"断尾伤及心脉,若水一战擎苍一掌,身体早就大伤,现在也就是凭着一口仙气吊着。"白真气的浑身直抖,一飞身便想去太晨宫讨公道。折颜死死的拉住白真青白色的衣袖,摇摇头道:"不必去了,好好守着九丫头吧。"白真看着凤九惨白的脸,心疼的帮她掖了掖被子。

      十里桃林,桃花常年不败,粉色一片,烂若星辰般。折颜探出了身子,淡淡的说:"不必再隐着仙身了,我这十里桃林仙气都要溢出来了。"紫衣神君立于灼灼桃花之中,身上清冷得的让人不敢靠近,脸上常年波澜不惊的冰冷神情。折颜叹气,一抖袖子道:"真不知道凤九那丫头是怎么喜欢你这么一块石头的。"东华进入木屋间,折颜识趣的将门轻轻关上。离应儿此时正趴在凤九床前,点着脚尖,小嘴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东华依稀听到的是姑姑姑姑,软绵绵的小手拉着凤九冰凉的手,两只小手握着凤九的手,想给凤九的手渡些温度。

      小孩子肉嘟嘟的手,哆哆嗦嗦的想给凤九端起药碗,但由于木碗有些大,只好作罢,离应儿刚想捏一个,姑姑前两天教她的升空物体诀。穆然间一只好看修长的手轻轻端起木碗,身上有股淡淡的白檀香。帝君拿着木碗,轻轻的用木勺拌了拌。小离应儿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带着丝怒气说:"姑姑生病了,你怎么才来看她。"东华清冷的眸子看着小女孩,真不愧是凤九带出来的丫头,才几个月而已,这心直口快,随性洒脱的性子倒就已然像极了那丫头。这天下见他不爱行礼,让他毫无办法,只能哄着宠着的便只有一人。可如今这个毛头大点的丫头也算是第二个,不跟晚辈计较向来是东华的行事准则。东华接着拌着药,修长的手摸了摸凤九冰凉的脸,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身体冰冷的没有丝毫仙体的温度。离应儿一扭头,气哼哼的说:"我去给姑姑煎药去。"东华终于淡淡的说了句:"小离应儿,你仔细些,莫要摔着。"离应儿一噘嘴,粉色小衣裙转眼蹦蹦跳跳的消失不见。既然是九儿关心的小丫头,他嘱咐嘱咐也未曾不可,况且听折颜说,前些日子这小丫头生病,凤九不吃不喝的趴在床前,整整照顾了七晚,到最后离应儿病倒是好了,一身粉衣活蹦乱跳的。这丫头却脸色煞白煞白。东华无奈的看了看床上的丫头,这丫头向来如此,拿自己最是不当回事,让他担心的很。许是有些梦魇,这床上的小丫头脸色愈加惨白,额前向来火红的凤尾花也好似没有了丝毫色彩。

      东华见她睡得极不安稳,将紫衣中修长的手敷在她额前,才发觉她身体极凉,比自己常年冰冷的手指还要凉上许多。凤九迷迷糊糊地抓着东华紫色的衣襟不肯放手,一面将脸埋进东华的怀里,一面喃喃着他的名字。少女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东华一手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冰凉的温度令他再次不由得心里一沉。 “九儿,九儿。”东华轻声唤着凤九,见她没有回应,便唤出苍何,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腕间割出一道伤口来。赤中带金的血顺着手腕流进了东华捏诀化出的碗中,不一会儿功夫盛了半碗。东华估摸着够用了,便随手撕下一条袖边,草草地将伤口包住。凤九现在情况并不乐观,诛仙台戾气几乎让她修为失了大半,她又自小体质寒凉,这么些年靠着调养方好了不少。可现如今重伤在身,这股寒气便又被逼了出来。他原是想用自己的血暂时护住凤九的魂体,再试着渡些修为给她,等折颜归来再做打算。只是东华没料到,凤九竟然将他好不容易喂进去的一口血全数吐了出来。眼下凤九修为已然失了许多,魂体又受损十分危险,若不是夜华那小子毁了那东海瀛洲的神芝草,东华倒是不介意去取几株来,渡个七八万年的修为给凤九,保住她的元神。当下这的法子是行不通了,护魂草又远在梵音谷始空山,即便强行入谷一来一去也需得耗去好几日时光,并非权宜之计。

      东华仔细思索了一番,决计还是亲自将血渡给凤九。他很有排场地化出一张长榻来矮身坐下,一手将凤九稳稳搂在怀中,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俯下身来小口小口地缓慢将碗中的血哺进凤九的口中。凤九起初大约是嫌那入口的物事血腥味甚是浓重,不肯喝。东华无奈,只得贴着她的唇瓣,逼着她将血咽下去方才离开。昏睡中的凤九微微蹙眉,脸上分明是不甚情愿的模样。东华忍不住抬手,动作极轻地揉了揉她的眉心,直到凤九一双细长的柳眉舒展开来才继续喂她。此时的凤九与在九重天时偷亲他的小丫头全然不同,少女身上温软的甜香和十里桃林淡淡的桃花香,被血腥味盖得所剩无几。东华轻抚着她的侧脸,听她有些不舒服地哼了一声,面色不由地愈发难看了几分。折颜和白真匆匆忙忙从北荒府邸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向情绪不外露的东华帝君冷着一张脸,十分谨慎地搂着青丘继位万年的小女帝白凤九。上古神剑苍何很是随意地躺在不远处的榻上,那由皓英石制成的剑柄上的万余切面迎着青丘正午的骄热阳光,几乎要晃花了折颜上神与白真上神的眼。凤九倒是安安稳稳地靠在东华身上,捉着他的袖子,一张脸都埋进了东华的怀里,听见白真唤她的名字也没有动静。折颜见状心里一沉,急忙迎了上去探看了一番。折颜无奈的朝东华道:"还好还好,这丫头目前难得保住了魂体,你的赤金血又是滋补良药,旁人想寻一滴来都是难上加难,你对九丫头倒真是上心。"东华睨了他一眼,折颜识趣的不再说话。凤九此刻睡得倒是安稳极了,一身白衣躺在东华的怀里,一手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乌黑发丝垂落在东华的紫衣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比刚刚要好上很多。

      离应儿蹦蹦跳跳的端着药碗进来,东华看了她一眼,刚刚一身粉衣上沾了些许煤灰,小脸也有些脏兮兮的。东华接过药碗,一勺一勺的想喂给凤九,奈何这丫头嫌苦,并不张嘴,好不容易喂了一口,又悉数吐出。东华不由得看着这白衣小丫头有些无奈,这不吃药的习惯真是让他头疼。他只好一手抱着怀里的小丫头,一手轻轻去取桌上的花蜜。将花蜜拌入苦药中,仔细拌了拌,再次用勺子喂给她。奈何这丫头还是不咽,小脸皱成一团,东华的脸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只好一手捏着凤九下巴,将药渡入她口中,贴着唇瓣逼着她咽下去。一番折腾下来,东华身上也有些热。奈何凤九一直抓着他的袖子,他也无法动弹。看着怀里的凤九,想起上次抱她还是三万年前,那时她还是青丘小帝姬,想起他最后一次拂过她额前凤尾花的温度,蓦然间手有些抖。

      折颜和白真在屋外悠然自得的下棋,折颜叹了口气道:"你们家九丫头还真是个厉害人,我认识他东华这么久,也没见他照顾过谁。"白真不屑的哼了一声,一扭身追毕方鸟去了。折颜更加怅然,早知道下棋的时候让让真真好了,何苦呢。砸砸砸,折颜收了棋盘,水袖一拂,去药炉上煎药去了。离应儿看着东华怀里的凤九,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睛直直的看着东华:"你是不是喜欢我姑姑呀。"东华抱着凤九的手一僵,良久,他一贯清冷的眸子里带了一层温柔的光,道:"不错。"他想起那年凤九一身粉衣站在他太晨宫的桃花树下,软糯清甜的声音问他:"我姑姑大婚时,你会去青丘迎亲吗。"他想起自己那时淡淡的说:"不错。"他自许是个淡然清冷的人,纵然和白家这小丫头纠缠了数千年,也算是段姻缘了。没想到,他历劫回来时,他才明白一件事,他输给了白凤九,很彻底。离应儿待了一会,出去捡些花瓣,大抵是等她姑姑醒来给她做桃花糕用的吧。

      东华忍不住轻轻的用手抚了抚凤九乌黑的发丝,她睡得很熟,也很安稳。良久东华一贯清冷的嗓音开口:"白凤九,本君输给你了。"的确,他输给了这个小丫头,一败涂地。东华将凤九轻轻放在床上,一抖袖子出来对折颜道:"不要对她说我曾来过。"折颜有些不解:"这是为何,她的伤,如果没有你…"东华挥了挥手,声音依旧寡淡冷清:"你若告知于她,以她的性子又要来我这太晨宫报恩了。"折颜了然,良久叹了口气。

      凤九浑浑噩噩的睡了七八日,醒来时床前只剩下离应儿一人。凤九强撑着身体起来,看着应儿,脑中有些迷糊。折颜闻声进来,拿了一碗汤药轻轻放在桌上。凤九揉了揉头,看着这药,不由得皱皱眉,一边笑到:"老凤凰,你是不是往里面放了些特苦的东西?"折颜叹气,无奈的说到:"九丫头,你怎么跟真真一样,每次喝药都说我放了什么特苦的东西。"离应儿蹦蹦跳跳的碰来一罐桃花蜜,凤九揉了揉她的头"还是我们应儿最乖了。"折颜再次叹气,吃药配花蜜,三岁小孩也啊。

      白家的崽子向来都是放养为主,折颜白真不会因为凤九大病初愈便宝贝着她。这不,没过几天,凤九便惬意潇洒的喝着瓶桃花醉,白衣恣意落下,桃花飘在她身上,浑然未觉。离应儿一身粉衣,正蹲在树下练破云扇的法决。小嘴一嘟一嘟的,甚是惹人喜爱。迷谷从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小殿下小殿下,翼君求见。"凤九一翻身从树上跃下,惊起一地桃花花瓣,白衣与桃林粉色向映衬着,美得如画。胭脂远远的从桃林深处走来,看着凤九不由得有些讶然,她听闻离应儿被青丘女帝抚养,便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女帝竟年龄如此小,一身白衣素素静静,乌黑长发随意的用朵白花装饰,只是额前凤尾花火红,显得七分清丽三分妩媚,世人都说白浅是第一绝色,可这小女帝丝毫不逊色于她姑姑。凤九牵着离应儿走来,与胭脂坐在十里桃林间。两人轻抿一口茶,胭脂开口:"女帝,真是很谢谢你,能抚养应儿,在你这里应儿自然是快乐而洒脱的。"凤九笑笑:"翼君不必客气,说来翼君也算是凤九的救命恩人,凤九年龄小,叫我小九就好。"胭脂不由得放轻松的笑笑:"素问女帝年纪虽小,却洒脱随性,大气淡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凤九抿了一口茶:"应儿是个好孩子,懂事可爱,实话实话,是我赚到了。""凤九你不必说了,我都懂,你抚养应儿不会有任何私心,再者言翼界与青丘素来毗邻,你的心意我都懂。只是苦了应儿,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无妨无妨,以后我会是她的姑姑。""你与那凡间的皇帝,如今…"凤九有些失神,良久才开口:"再无联络了,历了一场劫而已。"胭脂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凤九。两人看着远处玩闹的小应儿,相视一笑。胭脂坐了一会便告别了凤九回了翼界。

      是夜,凤九哄睡了应儿后,便一跃半躺在桃树之上,桃花醉喝的她神思清明。她是去太晨宫报恩的,她越发觉得这恩是报不完了,越报越多,越报越多,有些纠缠不清了。白色衣袖微微拂过自己额前的凤尾花,又灌了一口桃花醉。月色微凉,凤九合了合眼,安然睡去。
      之八.再来昆仑墟
      凤九这一睡便睡了十日有余,白纱衣裙自然飘下,乌黑发丝随意的垂落下来。一身青白色衣衫的白真,无奈的走向凤九。轻轻一挥袖子,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凤九拿开遮住眼睛的一只白色纱袖,睁了睁眼。白真看着她宠溺的说:"你已经浑浑噩噩的睡了有十日了。""嗯?四叔,我睡的有那么久吗?"白真一脸无可奈何的看向凤九:"我真是想不明白,这离应儿是怎么如此喜欢你这个姑姑的?"凤九不以为意的跳下桃树,抖了抖白色的衣袖,口吻随意的说:"我们青丘的娃娃向来都是放养,我小时候,姑姑和四叔你也没怎么看管我嘛。"白真点了点凤九的额头,缓缓开口道:"这昆仑墟来了帖子,可邀你前往赴宴呢,你啊,去还是不去啊。"凤九伸出纱袖中葱白的手指,随意的揉了揉额头,缓缓的道:"四叔,帖子谁送来的?""你大师兄叠风,而且墨渊带了话说你可定要去。"凤九闻言顿时清醒,声音依旧寡淡清冷,却带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师父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可我去了应儿怎么办?"这也正是白真头疼的地方,离应儿那丫头脾气极为古怪,就喜欢跟着凤九,其余人等一概不要,他和折颜也很是无能为力。白真无奈的耸耸肩:"只好你凤九带着了,不然我和折颜可摆弄不了那丫头。"凤九叹叹气,顿时觉得头更加有些疼,良久才言:"罢了罢了,领着领着吧。"

      说罢,便去寻应儿去了。青丘四月微风轻拂,凤九微微一挥白色的双袖,缓缓从桃林深处,一身飘逸的白衣飒然飞出,白衣映衬着十里桃林常年粉然的背景。那一刻白真不由得觉得,他这小侄女美得比小五当年更胜一筹。凤九御风飞了一阵,才找到这顽皮的小丫头。小应儿在树上摘果子摘的正欢,鞋袜脱在树下。凤九释然的笑笑,她小时候也喜欢上树抓鱼玩。青丘四月的骄阳耀眼万丈,万物仿若渡了一层金光,阳光温柔而暖和。凤九站在树下喊道:"应儿,跟姑姑去一个地方如何。"小应儿看是凤九,立马蹦蹦跳跳的从树上朝凤九滑下来,凤九看着应儿纯粹简单的笑容,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凤九一手牵着粉衣的应儿,一个仙遁召到昆仑墟。

      昆仑虚还是万年前的样子,仙雾缭缭,万里飘辰。凤九看着巍巍山门,决定带着应儿爬一次石梯。小应儿不由得觉得这个姑姑真是想一出是一道的,但还是苦着一张脸跟在凤九后面。但她慢慢不由得觉得姑姑的决定是对的,沿路绿茵点点,晨光万射,倒是难得的风景。凤九在应儿身后走着,不由得想起自己两次来昆仑墟,牵了牵苦涩的嘴角,一次是她二见帝君,还被竹简敲了一下,那时候啊。第二次是断尾直疼,她想起那些年自己捧着一颗真心从天宫追到若水河边的场景,心尖就像被人掐了一下钻心的疼。她晃了晃头,思绪随之清明了些,她快步跟上前方的小应儿。两人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叠风赶忙迎过来,看到小应儿不由得一怔。听到应儿一声清脆的姑姑,叠风马上反应过来是翼界的小公主。凤九眼底带着丝雀跃和笑意"大师兄,师父呢。"叠风不由得有些失笑,看着凤九欣喜的眼眸,故作淡然道:"师父在山上亭子里呢,有贵客来访。"凤九点点头,好看的眼眸滴溜溜的一转。叠风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这十八每当这样的神情,肯定是有什么鬼点子需要自己成全。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清脆脆的"大师兄"。叠风赶忙摆摆手,别过一张脸,视死如归的说:"去吧去吧,师父那里我帮你应付着。"凤九的撒娇磨人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等叠风再次别回脸,刚刚白色的衣裙的身影已然不见,远远传来一句"大师兄莫要担心我,我就去小玩一会。"叠风更加头疼,赶忙走开,眼不见为净,一个十七一个十八,还真不愧是姑侄俩,顽皮得如出一辙。

      凤九牵着应儿一路飞奔,来到后山的一条小河边。小应儿顿时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不由得发自肺腑的说:"姑姑,你真的好厉害呀,什么好玩的地方姑姑都知道。"凤九拍了拍胸脯,骄傲的说:"那是自然。"凤九自许修炼方面不算是什么高手,不过在昆仑墟拜师学艺这么些年,好玩的好吃的她还是摸得门清。小应儿脱了鞋袜,一步一跳的去河里抓鱼玩了。凤九跟在应儿身后,白衣纤瘦背影也蹦蹦跳跳的走到河边。小应儿抓了几条鱼,却觉得自己抓鱼未免有些无趣,便唤了换岸上的凤九,凤九自是求之不得。这么些年,做了这什么青丘女帝,这日子自是不如从前洒脱自在。凤九脱了鞋袜,白衣飘飘的来到应儿身边。午后阳光耀眼和煦,姑侄俩玩的正欢,互相泼水嬉戏好不自在,鱼儿抓了满箩筐,笑声飘荡在山间。凤九在石头上蹦蹦跳跳的玩耍,抓了鱼便一扬白色衣袖,向后扔给应儿,只是苦了这小应儿,东跑西颠的去接她这顽皮姑姑的鱼。

      不远处凉亭中。一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深蓝色中衣男子与紫衣男子正在品茶。紫衣男子银发飒然飘落,半卧在椅子上,广袖下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此时正在把玩墨渊的茶杯。良久才开口道:"你这茶杯可还有余剩?"墨渊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你不是向我讨过一个吗?"东华勾了勾一贯清冷的唇角,语气寡淡而随意的道:"被人打碎了。"墨渊眼底涌出笑意"敢问帝君,这何人打碎了我赠予你的茶杯?"东华抿了口茶,再不言语,清冷的视线看着不远处,微微挑了挑眉。墨渊顺着他视线看去,不远处,凤九一袭白衣脱了鞋袜,正和粉衣的小离应儿泼水嬉戏,玩闹的开心。

      墨渊放下茶杯,眼底笑意更深"没想到,你也会动了凡心。"东华淡淡的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这茶杯上的莲花雕刻得还是如此不堪入目。"墨渊并不理会他话里的寒气,自顾自的说到"我们的使命生来便是守护这四海八荒,不配拥有七情六欲,可你要明白守护这四海八荒却独独守不了自己所爱之人是怎样的钻心之疼。" "看来这东皇钟真是个好器物,一番折腾下来,连木头竟也开了窍。"墨渊真想把眼前这个毒舌老友掐死,如果不是他打不过的话。良久,东华幽幽开口,话语中却带了浓浓的寒气"她活着时,你若能如今日这般,她也不至于死的如此寒心。"墨渊闭了闭眼,眼眸中又回忆起那个红衣张扬的明媚少女,那个恣意飞扬,傲气洒脱的豪放女子,以及最后她一身红衣,轩辕剑穿胸而过的绝望神情。墨渊摆了摆手,眼底带着些掩饰的憔悴"如果当年我随她去了…"话还没等说完,紫衣男子悠然开口,声线寡淡清冷"我倒觉得让你活着,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与折磨。"

      东华清冷的眼眸看着远处的凤九,那丫头此刻爬上一棵昆仑墟年纪比她都大的千年花果树上,双手伸够着去取一个仙果,垫着脚尖想去摘下,丝毫忘记了自己有仙法的事实,真是顽皮的很。留下小离应儿一人站在树下,仰着脖子喊着姑姑姑姑。凤九噼里啪啦的往下扔着仙果,那小离应儿忙施着隔空移物决,把那些果子施法放入竹篮中。东华眯了眯眼,这教育幼童练口诀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这么些年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凤九微微偏了偏头,看见离自己不远的一棵树上有颗更大的仙果,勾了勾嘴角,朝树下的应儿喊到"应儿看姑姑的,姑姑给你摘个大的仙果吃吃。"于是双手迅速攀上一棵粗壮的树枝,想施法捏个物体掉落诀。奈何一只脚微微一偏,身子刹那间歪向另一侧。小离应忙想施法,去接住她这年岁不比她大多少的小姑姑。东华一只修长的手,彼时正沉稳的在棋盘上落下一粒白子,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半空中的凤九被稳稳的用仙法罩住。凤九茫然的平安落在地上,一边眨着澄澈明亮的双眼,一边问着小应儿"应儿你可看是谁把姑姑罩下来的。"应儿此时也一脸懵,脆生生的道:"姑姑,应儿不知。"凤九疑惑更甚。凉亭中东华再落一子,清冷的声音掩着些笑意问墨渊"你这小徒弟倒是教的不赖。"墨渊无奈的揉了揉额间,他昆仑墟弟子竟能坠落后,连普通的仙决都忘了捏,也有些丢他的脸。墨渊只好硬着头皮"这十八素来如此,平日里师兄们护着,这仙法自是有些疏忽。"东华挑了挑眉,抿了口茶"看来她又要报恩了。"墨渊并未听出话里的意思"哦?报恩?"话音未落,一清脆的声音伴着铜铃脆响,叮当叮当的传入东华与墨渊耳中"师父师父。"凤九眨着澄澈好看的眼眸,携着离应儿蹦蹦跳跳的走来。蓦然间,四目相对,凤九有些怔住了。

      墨渊轻咳一声,凤九方定了定心神。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见过帝君。"一边碰了碰小应儿"应儿,见了帝君要行礼。"小离应眨巴眨巴着大眼睛说:"我见过他,他前几天来看过姑姑。"凤九错愕的抬头,看向东华的眼眸中带了丝疑问。东华一手拎着袖子又下了一子,不否认也不承认。凤九闭了闭眼,心里有些慌乱,这是做什么,说好断的干干净净的,这怎么还越报越多了呢。东华清冷的眸子撇了凤九一眼,凤九错乱的动作尽收眼底。"我既然对女帝有恩,女帝打算如何还?"凤九抬头,眼眸中带着丝错愕,东华有些错觉。他又想起那时太晨宫他不过喂了她几碗醒神汤,这丫头跟在他后面,一副不能欠别人执意要报恩的神情,和现在一模一样。"帝君想让凤九如何还?" "素问女帝做饭甚是好吃,不如给本君做一餐如何。" 凤九茫然的点了点头,东华见她这样子强忍住想敲敲她头的想法。

      凤九进入厨房,心绪依旧乱成一团。三下五除二的将饭端上桌,东华动了动筷,不由得觉得小狐狸的厨艺还真是不错。小离应儿马不停蹄扫荡着饭菜,口齿不清的姑姑长姑姑短。凤九托着腮,眼中笑意浅浅的看着小应儿,没有丝毫不耐,对于应儿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每个都轻声回复着,葱白手指有时会揉一揉应儿肉嘟嘟的小脸。凤九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到太晨宫时司命告诉自己,要谨言慎行,帝君是个脾气古怪不爱言语的神仙。但凤九觉得其实不然,自己有问,帝君还是会答的。就像现在她对应儿一般,世人皆说她白凤九性子冷淡,凤九穆然间眼睛有些湿润,哪有什么冷淡不冷淡啊,她从前也是和应儿一般一身粉衣,爱笑爱闹啊。有些事情,不能细想,细想是错,细想是劫。

      昆仑墟夜已深,凤九却没有丝毫困意。轻车熟路的找到昆仑墟酒窖,随意的坐下,一只腿曲起,一只白色水袖拄在上面,另一只手里捧着一个竹简,轻轻敲着桌面,惬意潇洒的喝了一瓶又一瓶酒,这昆仑墟的酒不如老凤凰的桃花醉好喝,倒也是难得的好酒。想当初在昆仑墟拜师学艺时,酒这东西她可没少喝。她微微挥了挥另一只白色纱袖"来都来了,出来吧。"小应儿闻声出来,她本换了环境有些不习惯,于是便跟着姑姑来到这里。小丫头坐在对面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撅着嘴看着凤九,凤九又灌了一口酒,酒烈性有些大。她眼眶不自觉的红了一圈,呢喃道"帝君你这是做什么,说话的世间万物渺小至斯呢,都是骗人的是不是。"离应儿有些疑惑的说:"姑姑到底怎么了,应儿从未见姑姑如此伤心过。"凤九挥了挥手,些许是酒喝多了,声音有些闲散慵懒,轻声道"你不懂,应儿,你不懂。"凤九自嘲的笑笑,是啊,小应儿怎么会懂,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理不明白的事,小孩子怎么会懂呢。浮生一梦,大梦三千。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想那年她和姑姑来昆仑墟时,姑姑也是一身白衣喝着酒,闲闲散散的对自己说着话,还说她有命回来吧便审一审这铃铛是哪里来的,后来便下凡成了素素,但姑姑是幸福的啊,最起码兜兜转转结局是美好的啊。就好似三生三世求一人白头,如今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如今她自己也灌着酒,对面坐着不谙世事,不知情为何物的小应儿。凤九想着喝完这几瓶,她能否有命归来,尚是未知数,如果没命再回来…纤长白皙的手摘下脚踝上的铜铃,凤九借着昆仑墟的月色看了看这铃铛,良久,喝了一口酒。对面应儿早已睡熟,凤九起身,酒喝多了身体有些晃,忙一手扶住酒架,轻轻的把铜铃系在小应儿的脚踝上,这样也好,如若有个意外,应儿有个什么意外,这铜铃一晃也自会有人互她周全。凤九用了个障眼法将竹简化成了一朵粉花,别在应儿发间,她若回不来术法断不能失传。白色水袖潇洒一挥,些许是手喝多了有些抖,手下的重了些,昏睡诀施的重了些。凤九再次轻轻摸了摸应儿的头发,一转身白衣飘起,刹那间不见。

      凤九御风飞起,白衣迎风飘起,她自知喝了七八十瓶酒,却越喝越清醒,除了身体有些晃,其他倒都还好。昆仑虚夜晚安稳漫长,谁也没注意到凤九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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