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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gl向
【与你相遇是诅咒,是劫难,是梅雨时节声声叹,亦是灵魂相融不可断。】
序章
细雨微微濛濛,轻轻敲打着道旁的梧桐。微风轻轻拂过,几片幼弱的梧桐叶飘飘扬扬地落在了湿润的青石板地上。
万物又重新归于宁静。
“枸杞子,味甘,可养肝润肺,补虚益精。”
墨绿色的街道边,烟雨朦胧中隐隐站立着一座古宅。少女如泉铃般的声音,一丝丝缥缈在这偌大的江南水墨里。
“地骨皮,有解热止咳之效用……”
“晚樱草,甘苦有之,可祛风湿,活血经络,于女子有养颜润内之效……”
古宅内亭之下,声音悄然间无迹可寻。
只见少女紧闭着双目,凝眉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晚樱草性温,别称山芝麻,待……待霄草,还有……”
又是一阵思索,少女的头埋得低低的:“长卿,你再念一遍给我听听罢。”
那被唤作长卿的美人,一身青花瓷纹长衫,墨黑如玉的长发轻飘飘地与衣衫在风中摇动着。
她精致绝美的五官下,是无人愿意靠近三分的清冷,如水中之月,只堪远望。
只见她却不露半点不耐之意,朱唇启齿间轻轻而出:“晚樱草,还有一别称,名为月见草。”
“月见草?”少女仍然紧闭着双眸,朝着长卿的方向微扬起头。
“那是来自异域的药材。”长卿解释道。
“是了,如此陌生的名字,想必爹爹生前种下的最后一拨药材里会有。”少女沉吟了会儿,又轻轻向前伸出了手,“长卿,同我去后园寻几株来。”
长卿面不改色地抬手,轻捧住少女葱白的玉指,领着她从亭子下走出,踏上了长廊。
为防这细密的雨水沾湿了她,长卿悄无声息的撑着一把红梅油纸伞在她身后。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骨,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在心间扩散开。
少女名唤南鸳,是这百年大族的最后一丝血脉。十年前,族中上下被来自异国的势力折磨致死,珍藏的宝物也被洗劫一空。六岁的南鸳被父母护在怀里,才没被贼人糟蹋。但双亲与族人们,都随着这场浩劫落幕时凶猛烈烈的火焰,逐渐消逝在这座百年古宅之中。
火焰蔓延到双亲的尸体上时,灼伤了南鸳的双眼,在巨大的悲痛与打击之下,她陷入了昏迷。
待她再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的。
她躺在床上,朝着天顶抬起手来,晃动,伸张,却再也无法真切地目睹这一切。
那苍白的脸上流下的泪痕,和失去一切后仍旧不动声色的面容,是长卿迄今为止,依然牢刻在内心的画面。
也就是那时起,长卿来到了南鸳的身边,照料起了她的生活起居。
人生弹指芳菲暮,昔日那柔弱不堪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成温婉幽然,心性沉稳的如玉少女。
“长卿……”南鸳轻轻唤了一声。
长卿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她。
“你可是有心事?”南鸳搭在她手上的玉指轻轻合拢,似是带着些许力气的握住她。
长卿微微愣了愣,又回过神来,反手握住那双玉白的手,领着她向前走。
“……良辰美景,去日无多。”轻轻吐露出这句话,尾音被风一吹,仿佛飘飘扬扬直闯入了南鸳的耳中。
一时之间,便尽是沉默。
只有绣鞋踏上石板阶的嗒嗒声,和细雨绵绵润地的声音。
梧桐叶在这氤氲朦胧的墨绿风景之中,又缓缓落下了几片,润湿了这漫天的微雨红尘。
漫漫长路一如墨白色水雾缭绕的古宅。
满是迷雾。
1°
“到了,”长卿收起了伞,引着南鸳停在后园长廊的檐下,“我去取。”
南鸳轻轻点了点头。
红梅油纸伞寂静的任由把柄握在这清冷的美人手中。漫天微雨,丝毫不近她身。每一下步伐,每一缕发丝,仿佛与雨丝有着永生的隔绝。
轻而易举地,长卿便取得了两株连根的月见,重新站定在南鸳的身边。
嫩黄色的月见草在南鸳的手里无声的开放着,清淡羸弱。
南鸳用手摩挲着细润的花瓣,神采隐隐有所闪动。
“真是神奇,这月见草在这阴云密布的天气里,竟丝雨未沾。”似是如获至宝,南鸳露出皓齿轻笑,“长卿,长卿,院子里还有几株月见?”
放眼向后园望去,只剩不及十株的月见草在雨中飘飘摇摇,孤单而寂冷。
稍一垂眸,南鸳那满是希冀的面容映在长卿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
似是受到了蛊惑,长卿轻轻启齿:
“约莫有半块园地的月见。”
“当真?”
“当真。”
南鸳苍白的肤色忽然浮起几丝红润,几分欣喜不着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想来这般奇异的药材定是难寻的。爹爹却能一批药材就入手了半块园子的份量……”南鸳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倘若爹娘在世,那么后园中的药材,也定会由他们的手得到升华罢。”
长卿沉默不语。
她只静静地看着南鸳微微上翘的睫羽。那如梨花瓣一般的眼皮之下,一双明丽的黑眸沉静地宛如流水般波动着。即使是失明,也藏不住她与生俱来的灵气。
雨势逐渐转大,南鸳紧紧地抓着长卿冰凉如玉的手掌。
“长卿,你告诉我,为何你会愿意留在这里,侍奉我这样一个盲人?”南鸳轻声道。
雨滴打落到青石板地上,溅起一两滴水珠,沾湿了南鸳的绣鞋。
长卿轻轻向前一步,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南鸳的面前。
“雨势大了,回屋休息罢。”
“告诉我,长卿。”
长卿面色仍然没有波动,深邃的眸子却直直地看着南鸳。
南鸳此时睁开了眼,明丽的双眸仿佛一道绵软的利剑,刺向了长卿的视线。
下意识的,长卿握住那葱白的玉指,轻轻一带拥入了怀中。一阵阵药材的香味混合着白梅的清香,旋绕而进长卿的呼吸间。
南鸳紧贴在长卿的怀里,脖颈边,是长卿的呼吸轻轻撩拨着。清淡,温柔,而又冰冷的呼吸,让她想要避开,又无处可避。
“回屋吧。”长卿轻轻松了手,又轻轻让南鸳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领着她向长廊另一端走去。
南鸳脸颊泛起几缕潮红。
她听见了雨叶梧桐下,自己忽隐忽闻的心跳,也听见了数千里之外的山野上,春花烂漫遍地开的天籁。
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街头艺人,端坐在宅门前的屋檐下避雨。手持一把玉箫,奏响江南烟雨风景画的旋律。
冰凉入耳,却扣动心弦。
2°
翌日清晨。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倒是有些变本加厉。
南鸳静坐在厅堂里闻香识药,做着长卿布置下的练习。
她无法视物,唯有一次次的练习,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不断摸索,才可以调出正确的药茶。也唯有牢记过程,才可振兴家族旧业。
长卿安静地站在一旁,每每南鸳出了错误,她便出手轻轻止住,然后握着她的双手重新泡一遍药茶。
与此同时。
古宅外的街道上,一个相貌清朗的女孩从远处奔跑而过。
一片破烂的荷叶在她的头顶上遮挡住这漫天落雨,直至再也遮不住时,她才丢开荷叶,一个跨步便站定在了宅门前的屋檐下避雨。
“可真是见鬼,这雨下了有半月了,竟还不见停。”女孩甩了甩那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弥散着英气的眉宇微微皱起,似是有些烦闷。
她想等雨势稍微小些了,再跑回家。
一阵阵清幽的药香,从身后轻轻漂浮而来。
女孩霎时回神,转过身来看向了宅门上木刻的两个大字——南宅。
“南家宅子?”似是有些诧异,女孩轻轻叩响了宅门。
半晌,无人回应。
“也是,南家灭族那么久了,怎会还有人在呢。”她只好轻叹一口气。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宅门便被缓缓打开了。
一个长发如墨,面如玉琢的亭亭少女轻扶着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眸光如波,唇如粉桃,一袭青白色流水纹衫随着她的步伐宛若飘云。
“请问?”
“啊……不好意思,”那女孩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我叫陆匀熙,只是路过借你家屋檐避避雨。”
南鸳愣了愣,才微微一笑。
“进来避雨吧,不必多礼。”
“这……这这恐怕不太好吧,真是多谢姑娘你了。”陆匀熙摆了摆手,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无妨,长卿会好好接待的。”南鸳无奈地笑了笑。
似乎是发现了南鸳的目光始终只在一个点上,陆匀熙顿时淡了淡笑意,抬起手来在南鸳的眼前晃了两下。
“不必试探了,我是盲人。”南鸳依然是那无奈的语气,“请您进来躲雨吧。”
陆匀熙这才尴尬地缩回了,忽地又似是想起了什么。
“长卿是……?”
“是照顾我的亲人。”
“噢!原来如此,失敬失敬。”陆匀熙在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多谢姑娘善意帮助。”
南鸳阖上双眸,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宅门,陆匀熙也跟在了后面。
刚踏进宅门,便见一位身着青花瓷纹长衫的长发女子,轻轻握住了南鸳的玉指,撑着一把红梅油纸伞,领着她一步步向厅堂走去。
脚下任何一个会润湿南鸳绣鞋的地方,都如同被灼日烘干一般,让她安然踏过。
陆匀熙怔怔地看着这不染纤尘的美人。
看着那美人清冷如墨的容颜和冰冷温和的视线,
就像是,保护着自己最挚爱的事物。
3°
“真是不可思议!原来你是国子学府的考生。”南鸳很是惊诧和欣喜。
陆匀熙也有些沾沾自喜:“可不?我可是咱们郡县里唯一一个取得考试资格的考生,还是考场上最年轻的一个。”
转念一想,陆匀熙又似是调笑一般问道:“南鸳你芳龄多少?怎么看起来都像一个嫁了人家的妇人了!”
“呸呸,可别乱说,”南鸳半是埋怨半是嬉笑道,“算起来今年也将有15了。”
“哈!那不是已经可以嫁人了吗。”陆匀熙一拍手掌,“我也15,都上国子学府赶考了。”
“行啦,你可真厉害。”
“哈哈……”
厅堂里的阵阵欢声笑语,打破了这古宅中久远而深沉的静谧。
长卿安静地站在南鸳坐席之后,闭眸不语。
几百年来穿梭而过的日夜,就在这一刻,让长卿觉得这场大雨实在太过漫长。
梧桐叶又安静地被打落了几片,飘飘渺渺的白雾之中,隐隐透过了几丝光线。
雨滴落在青石板地上的声响,也渐渐淡了下去。
长卿抬眼望了望堂外,然后俯下身在南鸳耳边轻语:“出阳了。”
南鸳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了身,将手轻轻搭在长卿冰凉的手掌上。她回过头来朝着身旁坐席的方向微微一笑。
“雨势小了,匀熙此时便可归家了。”
陆匀熙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厅堂外,又看向了一旁站立着的长卿,然后礼貌地起身拘礼。
“感谢小鸳今日避雨之助,匀熙不胜感激。”
一抬眼看了看神色平淡如常的长卿,陆匀熙又多说了句话。
“今后我还能来拜访吗?”
像是在对南鸳说,又像是在对长卿说。
而南鸳却轻轻点了点头,笑容明媚。
将陆匀熙送到宅门前,南鸳很是感慨地脱口而出——
“若有匀熙日日伴我闲聊,想必这偌大的宅子也不再幽深寂寞了罢。”
长卿侧身站在一旁,面色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但那黑曜石般的瞳孔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缩,闪过了一丝不明的色彩。
雨停了。
那把红梅油纸伞轻轻被撑开,晒在了后园的长廊边儿上。
温和的阳光丝丝缕缕穿过古树细密的树缝,零零散散地落在树荫之下,留下颗颗斑驳的光影。
长卿凝眉闭眼站在后园之中。
一缕缕淡青色的光辉,一点点地从长卿身上散发而出。
墨黑的长发随着轻风轻轻摇动,藏青色鹿梅古袍也犹如漂动的青云。一时之间,如同谪仙人降临凡尘,一举一动,屏息凝神间,便是万物繁生的绝美画面。
光辉弱了,长卿一拂衣袖,转身踏上了长廊。
此时后园之上,
盛开了半块园子的月见草。
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4°
自那以后,陆匀熙便常常光临南宅。
旭日高升,处处便也
都炎热了起来。
南宅内石板桥下的池塘,也开放了一大片莲荷。微风轻轻吹过,便掀起了一阵阵涟漪,荷叶荷瓣如水浪似的由远处一层层游荡而近,泛起阵阵清香。
人影在池塘水面上缓缓浮动,几尾红鲤眨眼间便躲进了荷叶底下。
“这儿的景色着实是美,只是可惜……”陆匀熙趴在石板桥的一边石栏上,望着桥下风景略有感叹。
“只是可惜,我看不到。”南鸳的手搭在长卿的掌心上,也有些惋惜地接话道。
陆匀熙回过头来看着南鸳,本想出言安慰她几句,却又忽地似是发现了什么。
她又回过身仔仔细细地探望着池塘水面上浮动的人影。
一个,两个……是她和南鸳的影子。
她又看向了站在南鸳身旁的长卿。
这清冷疏雅的美人,只淡淡的垂眸不语,仿佛只愿意聆听南鸳的言语,丝毫不管不顾周遭的风声。
她们明明是三人,却为何……为何池塘里只有陆匀熙和南鸳的影子?
陆匀熙直直地盯着长卿,脑海中有了千百种猜测,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唾沫。
似是察觉到了目光,长卿微微抬眸,与陆匀熙对视。
那样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仿佛没有落在她的视线中,却又恰到好处的如一滴水般滴入了陆匀熙的内心。
“你是……”
长卿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陆匀熙只得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南鸳轻轻用力抓住了长卿的手。
“无事。”
“那便好。”南鸳了然,又噙起笑意对陆匀熙道,“匀熙,我宅中还有一块园地,里边儿都是我爹爹留下的药材,你可有兴致前去一观?”
“那……那是自然。”陆匀熙调整了内心的波动,随口应道。
长卿仍然沉默不语,只将南鸳护在身旁,领着她前往后园。
朱红色的长廊下,长卿墨黑色的发丝随着藏青色的鹿梅古袍轻轻飘动。原本灼灼的烈日,照射在她周围,却一下黯淡了许多。
一如高山之泉,清凉而让人心静。
后园内。
遥遥相见,便是一大片嫩黄色的花点轻轻迎风而动。细长娇嫩的绿叶围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
“这……太奇妙了!”陆匀熙不禁出口赞道。
她匆匆跑上后园,来到了这一块的月见草之间:“鸳儿,这如金阳般的花是什么药材?我竟是从未见过!”
“那是待霄草,有名月见。”南鸳轻声介绍道,“是我爹爹不远万里从异域带回来的奇药,遇雨不湿。”
“月见?”
陆匀熙愣了愣。
国子学府分发的课本上记载过这样的草本药方。但若没记错,月见应是阳春三月开放,梅雨时节一过便落地结束。现如今已是盛夏,怎的还会有大半块儿园子的月见遍地皆是?
陆匀熙满心的疑惑。
即便是之后数月入了秋,凉风吹遍了全镇,银杏也黄了满梢,她也始终未能得出答案。
金菊盛开,梧桐叶也飘飘零零,稀稀疏疏地坠地了。
街道两旁野生的桔子,探出院子的围墙,仿佛等待着行人的采摘。大片大片的金橙色,随着秋日的日出日落,映照得街面熠熠生辉。
远去的梅雨,消逝的蝉鸣,凋敝的梧桐,又迎来了雪中怒放的白梅之景。漫天鹅毛飞雪,凌冽刺骨的寒风,却再也抹不去南宅内的生机。
长卿如一缕鸿毛,身着鹅绒白梅绣纹衫,立在后园的雪地之中。
月见草仍然开放着。
所有飘零至月见草上方的雪,都出乎意料的自消融化了。
空气中仿佛浮动着年轻少女们嬉笑的声音,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故作嗔痴。声声入耳,确如寒雪作刀,一道道刮过长卿的胸口。
长卿微微发怔。
这是头一次令她亲身体会到,冬雪之下的寒冷。
冷得刺骨,
冷得入心。
5°
迎春花在街道旁开放了一路,便是连了几十里,几株春桃娇弱的苞蕾也微微绽开了些,一如及笄少女,好不恼人。
烟雨朦胧的古宅中,几缕温和的日光洒下,穿透少女的呼唤。
“长卿!”
“长卿!”
南鸳紧紧地抓住手中的玉瓷杯,有些焦急。
“奇怪……长卿去了哪儿?”
“莫急,”陆匀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不定她是出门有事呢。”
“不会的,长卿出宅门会告知我的。”
“说不准是事情紧急,一时忘了罢。”陆匀熙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让南鸳冷静下来,“我们上次聊到的波斯菊,你还记得吗?”
“波斯菊?”南鸳身体微微一怔,似是想起来一般,“难道说,你有消息了?”
“……算是吧,一星半点,但一定很有用的!”
“说来听听。”
朱红玉瓦之下,长卿站在红木柱子后方,端着一盘药茶,无动于衷。
茶盏里,是她亲手调制的波斯菊药茶,可清热止咳,养肝润肺。药香飘飘渺渺,茶水面上却寻不到一丝水纹。
少女们惊叹议论之声,如一柄重锤敲击在长卿的耳边。
待到茶盏里的药茶失了药效,凉到不可再饮时,长卿才垂眸微微低头,端着茶盏离开了。有几缕墨黑色的发丝轻轻垂下,挡住了她的神情。
千里之外,朝云暮卷,仿佛有一场雷雨风暴酝酿已久,即将遥遥而来。
夜幕降临。
轰隆的闷雷在这座江南古镇上方炸响。不出一会儿,便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而后逐渐转大。
陆匀熙已经归家了,南鸳此时坐在厅堂之中,才感觉到了恐惧。
整整一日,长卿没有待在自己的身边。
她起床更衣,洗漱都没有处理好,都是匀熙帮忙重新整理了她的衣饰,为她梳理了长发。
自从认识了匀熙开始,她好像越来越少和长卿交谈了。从前总有固定的时日练习泡药茶,如今却是渐渐荒废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应是阴云之下,便有重压。南鸳此时甚是无助。
忘却了长卿交付的泡药茶的任务,南鸳既是对之愧疚,又是怨怼自己贪于玩乐。
她强压住内心的害怕,强扯出一丝笑容,双唇却在不住的颤抖。她想趁着长卿还没回来,也趁着突然间的醒悟,尽可能地泡一盏茶。
南鸳摸着椅子的扶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腿毫无规律地打着颤。
她向前刚迈出了一步,却是一道重雷不着痕迹地重重炸开,“啪嗒”一下便让南鸳摔倒在地。
绸缎般的发丝此时凌乱了几分,腰间的丝带也松开了。
“嘶——”南鸳吃痛的按住了左脚脚腕,手肘上也有一道摔伤。
大雨哗啦啦下着,敲打着屋外的梧桐叶,击打着青石板地,掩盖了少女带着哭腔的无助的呼唤。
“长卿,长卿啊……”
“轰隆!”
又是一道重雷炸响。
南鸳拖着伤口,无力地趴在了厅堂门槛上。原本柔弱的脸颊上,满是泪痕与污泥。黑色的秀发与长衫很是凌乱,好不慑人。
雷雨交加凄寒夜,雨打梧桐声声悲。
为什么屋外天光不见,长卿却不在她的身边……
……
尾声
又是一年梅雨时节。
微微濛濛的细雨,仍然哀悯地轻抚着梧桐叶。缭绕的白雾自古宅升起,又遥遥传荡四方。
送葬的哀歌自古宅里响起,是初夏最美的花朵凋谢的声音。
无人光临,无人问津。
一身青花瓷纹长衫的美人,站在古宅之外。清冷如月,只堪远望。
她如雾气般逐渐消逝,不留一丝残影。
任由细雨冲刷过她存在的痕迹,
任由古宅刹那间如失了支柱般倒塌。
许是迷雾与灰尘接壤,挡住了漫天微雨。
古宅内一处园地,
还有黄色的药草仍在开放。
良辰美景,
去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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