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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蛮子
星月楼内部早已空无一人。
胡言吾找到了书袋子,满心欢喜的将书袋拿起,却不料被身后的一掌劈昏了过去。
京城里的蒙面杀人案最近是传的沸沸扬扬,据说是一伙子蛮人在盗窃时被发现,蛮人恼了杀人灭口,顺天府当时就剿杀了大部分,剩下来的、最狡猾的蛮子被逼进了星月楼,可怜的是一官宦子弟因心疼二两银子而折返进酒楼,结果与那蛮子一起失踪。
本来大家对这倒霉蛋还有几分同情,可京里传着传着后面倒是有几分嘲讽的意思,当官儿的果然见钱眼开。
胡家一连几天都没开门。
胡杨氏是哭断了肠子,天天在家里鬼哭狼嚎,胡老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胡老爹没有发话的意思,胡老奶仍旧是坐炕上打绺子。
“你个杀千刀的!儿子没了!你也不出去找找!”
“我不是找了么!妇道人家懂什么!”胡老爹也是一脸忧心忡忡,他刚下了朝,京里这事也传到了朝堂之上,各同僚表面上如丧考妣之色,但内心却是在偷笑,为了二两银子胡公子便把自己给搭进去,胡家家教未免过于潦草。
原本是边缘的不能再边缘的小人物,几十年皇帝都没印象的胡老爹忽然就成了风暴中心。
胡老爹终于懂了什么叫受宠若惊,什么叫举足轻重。
他一边心忧儿子下落,一边又觉得耻辱,圣人云:不为五斗米折腰,胡言吾这蠢货竟然为了区区二两就不要命了,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这样的儿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这事本来由顺天府办的,但是由于胡公子的“名人效应”一口气上升到了刑部,听说后宫的嫔妃们也在以此为乐。
主簿芝麻小官,根本没有进宫的资格,但因为这事,皇帝特地恩赐胡老爹上朝听事,可谓是祸兮福之所倚。
皇帝是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早朝上将此事又单独提出来说了一遍,以显皇恩浩荡,下旨严办,务必要找到胡家公子,以慰臣心。
胡老爹痛哭着谢主隆恩。
“儿子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胡杨氏杀猪般的嚎叫将胡老爹的思绪从朝堂上拉了回来。
“你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那点破年奉!儿子怎么会去给别人抄书!怎么会为了二两银子把命给送进去!”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缝缝补补几十年,全家吃糠咽菜!”胡杨氏不断地数落,泪如雨下。
胡老爹听得是头疼,在外面被同僚奚落,回了家还被家里人哭诉,儿子下落不明他也难过,但妇人的尖叫让他不堪其忧。
“别吵了!”胡老爹一声怒吼,“尸体不是没找到么,儿子还没死呢!皇上已经下旨刑部严查了!”
“哈哈哈哈,”胡杨氏脸上挂着泪,“你以为他们是真心想帮你?不过是看笑话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同期的进士们有几个看的上你的?有几个上门来看过你?”
忽然,胡杨氏像想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抹了脸上的泪,一阵翻箱倒柜,胡老爹见她如此以为她癔症了,却没想胡杨氏从胡桃木箱里找了只如意。
“快!拿着这如意去找韩大人!这是我娘家给我压箱底的嫁妆!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今天到底是有用武之地了!”
胡老爹‘啧’了一下,一脸的不耐烦。
韩大人是胡老爹当年的会试主考官,当年参与会试的都是主考官的门生,见了面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老师。
胡老爹是个有才的,在会试之前就被当年的礼部侍郎韩文思看中了,约作了自己的门生,不料胡老爹不是作官的料,在朝上这些年也就是个小主簿。
韩大人算是看走了眼。
“都说了刑部已经严查了!”
“你去不去?”胡杨氏瞪着眼珠子,怒发冲冠,“你不去我现在就去死!”
胡家这事算是彻底闹大了,全京城都在传着那个为了二两银子,便卖了自己性命的胡公子,大家都不知这人的名字,后来便称此人为胡二两。
而此时的胡二两正在一间破庙里,被人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破庙四处透风,胡言吾被捆成腊肠样,靠在中间的柱子上,左右两边是凶神恶煞的罗汉,背后是一尊笑眯眯的弥勒佛。
“嘶——”
胡言吾的胳膊痛腰痛头痛,浑身哪儿都痛。
他不知现在自己身在何方,出没出了京都。
被敲晕后,醒来就是这个样子,而劫了他的那个凶手期间也来过几次,过来都是给他喂吃的喂喝的,倒也没有杀他的意思。
这次,这凶手又来给他喂饭。
胡言吾连忙嚷道:“我说,兄弟,你要钱吗?”
汉子不搭理他,只是把饼递到他嘴边。
胡言吾边咬饼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绑了我,要的无非是钱……”
见汉子不搭理,他继续道,“我们家穷,我的命也是贱,为了二两银子恐怕要折这儿了……不过我有个好兄弟,叫毕云山,他家是西北将军,我可以问他借。”
汉子的脸被黑面罩遮着,唯一露出的一双眼,飘过一丝无语。
“要不,我借高利贷也行!”
汉子将水端到他嘴边,胡言吾很配合地喝了一口。
“谢谢,”胡言吾真心实意道,“说真的,你这伙食,可比我家的强多了。”
死到临头,竟还有脸说这个,这二皮脸的脑回路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水喝的差不多了,胡言吾打了个嗝,汉子将碗放下,又拿了块抹布将他嘴擦擦,服务的是相当到位。
“这算是小爷平生第一次被人伺候……虽然不太光彩,”胡言吾感慨,“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啧!”
胡言吾念经似的嘚啵嘚啵嘚,这汉子也不嫌他烦,没将他一巴掌劈死,也算是神奇。
“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不用操心碎银二两,唉。”
蒙面汉子盯着胡言吾,不知是不是胡二两的错觉,他觉得那汉子竟是笑了一下。
“希望下辈子投胎到江南去,风调雨顺,”胡二两又继续试探,“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这汉子竟然一怔。
胡言吾眉一挑,“你是江南人士?”
此言一出,汉子那唯一露出的一双眼便立刻冷了下来。
胡言吾眉头一皱,这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还想再说一些话来试探,可这汉子已经是一个转身,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在了破庙中。
“真是见了鬼了,”胡言吾吁了一口气,额头上一些冷汗这才渐渐冒出。
胡言吾将眼闭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平复着紧张无比的神经。
终于又将命保住了。
那么多的废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消除这杀人犯的戒备心。
等心跳平缓后,胡言吾睁开眼,整个人像条蛆一样,疯狂朝着右边那根柱子扭去。
右边那根柱子的坐台的下方,有一处缺角,那缺角正好形成一道锋利的刀口。
胡言吾将绳索靠近那缺角,然后蛆一样,疯狂扭动。
那个缺角是他刚醒来的时候发现的,这些天摸清杀人犯的作息,他便抓住时机去磨绳子。
虽然家里很穷,虽然要抄书补贴家用,但他不想死。
绑着的绳子很紧,但耐不住他的磨,几天下来,那绳子是越来越纤细。
他不想死。
胡言吾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扭的是满头大汗,求生的本能让他第一次竭尽全力去做一件事。
一下!两下!……
“嘣——”
一个细小而又沉闷的声音在这庙里响起。
胡言吾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绳子断了!突如起来的喜悦让他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自由了!
胡言吾撒开脚丫子从破庙里跑出来。
韩府。
最终,胡老爹还是带着如意上了韩府,韩文思曾经的礼部尚书,现在已经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和萧条的胡宅不同,相府可谓是气派的多了,门房的小厮让胡老爹候着,通报完了韩相爷才同意让这次等门生进来。
胡老爹跟着管家几进几出后,终于见到了韩老师,韩老师的旁边还有一年轻人,这年轻人胡老爹觉得眼熟却又不认识是谁。
互相拜访之后,韩相爷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北毕将军的小儿子,毕云山。”
“原来是毕公子,”胡老爹记起来了,胡言吾之前与毕家走的很近,毕公子也经常上胡宅拜访,但后面毕家全家去了西北,也就断了联系。
“真是仪表堂堂,人中龙凤,”胡老爹连忙赞道。
“他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令郎之事,”不待胡老爹开口,韩文思便看出了他所求。
韩文思道:“那伙子蛮人是从草原过来的,只是冲着钱财,入了李家进行偷盗,后被发现,顺天府一路追杀下,只剩一条漏网之鱼,漏网之鱼拐走了胡公子,想必也只是图财,并不会枉下杀手。”
一句胡公子便将二人的表面师生关系撇的是干干净净。
韩文思接着道:“那蛮子也算是受了伤,再带着人,跑不了多远,顺天府尹是我的学生,他已经全面的搜索了。”
“于公于私,胡贤侄都安然无恙,还请胡大人放宽心。”
胡老爹面露难堪。
韩文思继续道:“听说胡大人又得一佳儿,可有此事?”
胡老爹一怔,愣了一下接着道:“确有此事……”
“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该过问,但若此事要是传了出去,”韩相似笑非笑,“四九城内,已传你教子无方,再来这领养之事,恐再起风言风语,对于朝廷都是丢了脸的。”
老胡头红着脸受教。
毕云山在旁默不作声。
这时,听见管家急匆匆地来报:
“找到了!胡家公子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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