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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意
顺德十六年春,天子唱名钦点进士三甲,一朝金榜题名时,有人欢喜有人忧。
同年三月,东宫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是?”闻玦一抬头就发现面前站了个人,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一身质地普通的青衣,脸上挂着几分懒散的笑。
池砚拱了拱手,引路的小太监揣着银子笑呵呵地走了,又吩咐周围伺候的人都退下,这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臣池砚,参见太子殿下。”
池砚?这名怎么这么耳熟?
闻玦一向不喜这些礼数,皱了皱眉头,“起来吧。”
待池砚站起身,闻玦的目光才重新落到他脸上。
明明是偏冷清的长相,却生了双桃花似的眼睛,天生带笑,眉宇间有着几分少年人的张扬,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闻玦敛了心神,一板一眼地问:“朝中之事我还并未开始接触,不知池大人找我有何事?”
言外之意就是我什么也帮不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池砚差点笑出声,拱手道:“臣受陛下之托,来东宫帮助太子殿下学习处理政务。”
闻玦迟疑道:“莫非你就是他们说的……”
池砚眼睛一弯,接上了他没说完的下半句:“太子太傅。”
闻玦是当今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又是皇后嫡出,自开蒙起就被立为了太子,下面的弟弟们也都安分守己,并无异心,十二岁之前都过得相当顺意。
这种情况从他十二岁那年起就出现了改变,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从天而降的太傅大人。
少年安静地坐在树下的石桌前,看身量已经比几年前高了不少。他手里捧着本兵书,身上落了几片花瓣。
还有三块核桃壳。
头顶传来“咔啦”一声,闻玦循着声音抬头,迎面而来的硬物不偏不倚击中了他的额头。
他面无表情地捻起那块核桃壳,视线上移,池砚坐在一根粗大的梨树枝桠上,双脚荡来荡去,无辜地跟他对视。
“不好意思,准头不太好,下次注意。”池砚毫不歉疚地说完,二指用力,又捏碎一个核桃,碎屑随着他的动作再次落了他一脑袋。
闻玦:“……”
这核桃是昨日刚进贡来的,皮薄如纸,徒手就能剥开,他爹让人给每个皇子公主都送去了点,到了他这,全被池砚半路劫走了,他连块核桃皮都没见着。
哦不,现在见着了。
闻玦忍无可忍,站到一边抖干净衣服,脑袋顶上的看不到在哪,又怕弄乱发髻,眉头皱得像打了结,“下来。”
池砚哪里肯理他,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闻玦加重了语气:“孤让你下来。”
池砚抬头打量了一眼天色,疑惑道:“还没到吃饭的点呀。”
闻玦的脸色沉了下去:“池砚。”
他从小就被教以帝王之术,心性也非寻常少年能比,随着年龄和阅历增长,板起脸时倒真有了那么点不怒自威的气势。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是你老师。”他这一套对别人管用,对池砚却是不起作用的,但后者还是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到地上,腰间的玉佩随风晃了晃。
闻玦:“孤是太子。”
池砚扯了根草,柔韧的长叶在指间绕来绕去,随口提点道:“别说你是太子,就算是天子见到他老师也要行礼。”
“那你也得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才行。”闻玦面无表情,“四年了,你除了教我翻墙爬树打野鸡抓鱼斗蛐蛐,还教了什么?”
他也只有在池砚面前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
池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翻墙和爬树是在锻炼您的逃跑能力,万一以后遇刺跑起来也容易点,打野鸡和抓鱼是教您辨认野外的食物,这怎么也有错了呢?”
闻玦:“哦。那斗蛐蛐呢?”
“咳。”池砚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学习之余也得有点娱乐活动,劳逸结合。”
闻玦愤愤地一甩袖子,扔下书就走。
“哎,殿下您去哪啊?”池砚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余光瞥见桌上那本《六韬》,托着腮打了个哈欠,问:“您这书怎么一上午才看了两页啊?”
闻玦步伐一乱,险些绊倒,回身瞪着他:“你!”
要不是他一直捣乱,自己怎么会一上午连一行字都看不进去。
池砚理着袖口起身,慢吞吞到他面前站定,眼睛弯弯的,“行啦,别瞪了。您这个年纪有点儿自己的心事很正常,臣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都懂。”
闻玦:“……”
他本不欲与之争辩,不知怎么竟脱口而出一句:“你以前有过心悦之人?”
池砚一怔,看着眼前已经初现锋芒的英俊少年,心里难免有些恍惚。几年前初来东宫,闻玦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现如今已经快与自己一般高了。
他很快回过神,对上闻玦探究的视线,笑了笑,“原来殿下想的是这种事。唔,不如这样,晚膳之后臣来找您。”
池砚踩着石板路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冲闻玦眨了眨眼,眸中的光亮令少年有一瞬间的失神,“对了,记得换身好看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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