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海吉拉斯[GB]

　　机场周边没有手机专卖店，苏荷转了一圈，悻悻放弃。
　　“那么，我的微博号就暂时拜托你打理咯。”

　　她双手合十，状似可怜巴巴地向徐楠发出请求。
　　徐楠本来想说她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手机借给她，但是等她对上那双漂亮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好的，交给我吧！”

　　徐楠：可恶，根本没法拒绝。

　　苏荷笑盈盈的：“小徐你真好，我到时候请你喝奶茶。”
　　徐楠嘀咕着这里有奶茶店么，那种街边的手作奶茶她可不喝。
　　陆志林握着手机晃了晃：“订的旅馆在四公里外的地方，咱要不打个车去？”
　　两个人自然毫无异议。

　　尽管这里的机场设施相对较为落后，但万幸的是，这个点还有好几辆黄色大使牌的出租车停在外面等客。
　　陆志林随便挑了一辆：“请带我们去这个旅馆，谢谢。”
　　他不会印度语，面对旅馆上的文字，只好使用“这个”和“那个”。
　　司机看了一眼图片上的旅馆，表示自己认识这个旅店。
　　他接过他们的行李，将他们带上那辆黄色的出租车。

　　见到不是那种包铁的摩托三轮，两个姑娘稍稍放了心。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汗酸气和香水味，香臭混合的味道异常奇怪，司机解释说他今天拉了不少客人，大概是客人们留下的。
　　这个印度司机很健谈的样子，他滔滔不绝地用咖喱味的英语给他们讲解着加尔各答的民俗风景，还抽空唠嗑了一会儿自己的家人，连自己家养了只流浪狗都拿出来说。
　　末了，他还自告奋勇地说，他们这几天要在这里旅游的话，他可以当他们的专职司机，打八折。

　　为了维持礼貌，陆志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着，碰到实在聊不过的话题，就推说自己英语不好。
　　最后听到打八折的时候，陆志林终于精神一振，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坐在后座的苏荷来了一句：“不用了，谢谢，我们还是更喜欢徒步旅游。”

　　“徒步旅游可辛苦了，我见过不少外国人都不想要专职司机，加尔各答可不是游乐园，一天就能逛得完。”
　　苏荷微微一笑：“总要先亲身体验一下才行。”

　　司机听到这里，有点遗憾：“是吗？那好吧，客人，如果你们改主意了的话，随时联系我。我叫萨米特，就在附近这一带当司机。”
　　他很热情地递过来一个写着电话号码的硬质卡片充当名片。
　　苏荷不好意思推辞，顺手接过：“好的，谢谢你。”

　　下了车之后，陆志林忍不住提问：“苏姐，我刚刚看了一遍，我们这几个行程都有点远，不租个车怕是赶不过来。”
　　苏荷说：“我知道，租车是肯定的，但他不行。他刚刚绕了很多路，明显想把我们当冤大头。”
　　陆志林一愣，这司机能说会道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还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
　　“多收了我们200卢比。”苏荷说，“公司给的经费还是得省着点花，阿楠不是还想买纪念品吗？”

　　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将近十点了，洗漱整理也得到半夜了，她推了推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徐楠：“醒醒，进去睡。”
　　徐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拎着箱子下意识地跟着她走。

　　定的旅馆看起来还算干净，和国内一些三线城市的旅馆也算大差不差。大厅里还零零散散地坐着些本地人，都是懒洋洋的样子。
　　徐楠眨巴着眼：“好像也没我想得那么脏乱差嘛……”

　　陆志林看了她一眼，没忍心告诉她，她这一路上都在打盹，也没仔细看过车窗外的风景，不然她就会立刻受到成吨的降维打击。
　　“走吧。”

　　*

　　目送着三位中国客人离开后，萨米特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获，哼着小曲打着方向盘往家里赶。
　　橙黄色的出租车七拐八拐，穿过城区那些风格参差不齐的建筑物，最后在一条窄巷前停下，掀开巷门口的一扇锈迹斑斑的卷帘门，把车停进去。
　　然后他甩着车钥匙，走进那条窄窄的、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衣裳、盘缠着各种杂乱无章的电线的小巷子，在其中一扇生满青苔和裂纹的的木门前停下，然后用力地敲了敲。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后面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皮肤黑黑的，眼睛大大的，五官很精致的模样。

　　看到萨米特，她弯起一双大眼睛，向他打招呼：“萨米特，晚上好。”
　　萨米特嗯了一声，往她的身后看了一眼：“希玛妮，今天那个老妖怪来找你们的麻烦了吗？”
　　希玛妮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她今天一整天都把门锁得好好的，除了哥哥，谁也不开。
　　萨米特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下次她来你也别给她开门，有事直接来找我。”
　　希玛妮乖乖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萨米特嘱咐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哥哥在家吗？”
　　“哥哥出去工作啦，你找他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萨米特含糊了一声，顺手递过来一小叠钞票，“这是上次我跟你哥借的钱，你记得转交给他。”

　　希玛妮下意识地摇头：“不。”
　　萨米特问：“为什么不？”
　　希玛妮小声说：“我哥不让我拿你的钱。”
　　萨米特问：“别听他胡说八道，哪有人欠了钱不还的？”
　　希玛妮摇了摇头：“哥哥早跟我说了，他没借钱给你。我们这么穷，没有钱可借。”
　　萨米特被她的话一噎，干脆粗着喉咙说：“让你拿着就拿着，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希玛妮使劲地摇头：“哥哥说，你赚钱不容易……”

　　“那他赚钱就容易了？”萨米特说，“让他放心！我今天拉了一大批外国客人，有几个中国佬特别好宰，这钱不拿白不拿！”
　　说着，他使了点劲，硬扳着门板把钱塞了进去。
　　小姑娘年纪小，力气也小，当然拧不过他。

　　萨米特把钱扔下后一身轻松，立刻扭头就往窄巷尽头的铁门跑，他住二楼。
　　希玛妮立刻捡起钱要还给他，但等她把门拉开走出来，就能发现这小女孩的左腿有点残疾，需要依靠拐杖才能勉强站立。

　　“萨米特！”
　　她站在铁门栏杆前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萨米特当然不会回应她。

　　倒是二楼的另一个胖女人拉开窗户，尖着嗓子说：“希玛妮，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能别大声喊叫吗？”
　　小姑娘涨红了脸：“对不起。”

　　她手足无措地捏着钱，在铁门前站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萨米特过来开门。
　　希玛妮没办法，只好先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看样子，只好先等哥哥回来了。

　　*

　　三个人办理好入住手续，他们一人一间房，相互挨着，以便有个照应。
　　苏荷进了房间，给自己铺上一次性床单，又冲了个战斗澡，最后裹着睡衣站在窗前发呆。
　　这个房间的空调大概是使用年限过久，啪嗒啪嗒地发出一阵噪音。
　　手机被她冲动之下给弄坏了，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娱乐来源，除了发呆，也无事可做了。

　　不过也好，这样倒省得妈妈坚持不懈地给她打电话发消息。
　　回想起公司高层在她出行前，曾经找过她进行委婉的谈话，明示了不要把家事带进工作。
　　苏荷又是一声苦笑，这是她想要的吗？

　　可她没有解释，活在蜜罐子里的孩子不会明白原生家庭到底能带来什么样的不幸，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我明白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就解约吧。我接受公司的一切安排。”
　　这话立刻就把公司高层噎回去了。
　　一方面，苏夫人闹大了对公司的影响确实不好，另一方面，周翔也确实话里话外地对她表示了不满。
　　但——
　　他们也确实舍不得苏荷这个新起的大流量，只好先把这事儿模糊处理了。

　　苏荷看着窗外的景色，维多利亚式建筑物和本地的特色民居互相融合互相堆砌，像压缩饼干似的挤在一起，显得密密麻麻，参差起伏，毫无空间感可言。
　　旅馆下面有一片堆得满满的甘蔗皮和其他的白色垃圾，扑面而来的炎热夏风夹杂着水果腐烂的味道。
　　她突然很想给这幅毫无美感的风景拍上一张照片，标题是“自由”。

　　离开家，到哪儿都是自由的。

　　咚咚咚——
　　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
　　苏荷一惊，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眼眶有没有红声带有没有哑，随后才问：“谁啊？”
　　“苏姐，是我。”徐楠说，“陆志林问你要不要来玩斗地主？”

　　苏荷拉开门，发现徐楠也洗过澡了，头发湿漉漉的：“怎么？之前不还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现在倒是精神了？”
　　“洗过澡了之后，突然就不困了。”徐楠嘿嘿地笑了几声，“陆哥想起你没有手机，怕你无聊，问你睡前要不要玩几局再睡？”
　　陆志林显然早有准备，他不仅带了扑克牌，甚至还带了飞行棋和狼人杀。
　　苏荷失笑，他们想得倒是周到。
　　她欣然应允：“好啊。”

　　她们一起去了陆志林的房间，打了两局斗地主，徐楠就嚷着没有赌注不好玩。
　　陆志林说玩钱伤感情。
　　徐楠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她笑得贼兮兮地掏出眼线笔，说是谁输谁就在脸上画一个乌龟。

　　陆志林毫无异议，苏荷也就顺势同意了。
　　然而又几局下来，徐楠偷鸡不成蚀把米，一连被画了好几个乌龟。
　　她哭丧着花猫似的小脸：“不行，下局我要当农民，就算画乌龟，我也要拖一个垫背的。”
　　另外两个人闻言皆是背后一凉，生怕被徐楠拖下水。

　　下一局，苏荷抢到了地主原本正在庆幸，然而快到牌局结束的时候，徐楠突然一个炸弹把她炸了一个措手不及。
　　苏荷，惜败。

　　徐楠插腰笑得张狂，她握着笔，在苏荷的脸上比比划划：“这下我非得把前几局的仇给报回来不可！”
　　她的手刚伸过去，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
　　陆志林嘀咕着：“这个点了，谁会来敲门啊？”
　　徐楠缩了缩脖子：“会不会是仙人跳？”
　　陆志林听了她的话后哭笑不得：“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仙人跳吗？”

　　苏荷坐得离门最近，她想了想，干脆站起身：“我先去猫眼里看一看。”
　　徐楠拉住了她，扭头紧张兮兮地问陆志林：“陆哥，你的门反锁了吧？”
　　陆志林说：“锁了的，我还特意把阻门器给装上了——我带了三个阻门器，等下你们一人拿一个回去。”

　　有了陆志林的话保证，苏荷放心了些，她安抚地拍了拍徐楠的手，走到门口前，往猫眼里看了看。
　　房门外面站着一个人，走廊的光很昏暗，不过看她的衣着服饰，应该是个女性。
　　她身上穿着绿色的纱丽，尽管两只手都刻意地抓着头巾的两侧，但还是有浓密的黑色卷发从绿色的头巾里垂下来，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苏荷从自身角度只能看到一双浓密的睫毛正在微微颤抖，就像两把小扇子。

　　苏荷犹豫了一下，挪开阻门器，打开了门。
　　听到开门声音，女人并没有抬头，只是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轻声问道：“先生，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

　　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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