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未动情时已动心
我还是和这个张杰见面了。大概是因为他姓张。我爱屋及乌。
他是完全不同的一类男人。我是说,跟张扬相比。眼前的这个人。沉稳、深邃、正派、庄重、端正——这些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他。浮躁、随性、虚浮、花言、狡猾——这些词放在张扬身上,也都不为过,但是,我还是喜欢张扬。张扬不是最优秀的男人,但却是我最喜欢的男人,喜欢到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喜欢他什么,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喜欢,强迫症般的成了生命里的习惯。
在湖边的水一方坐了好久,精致的泰式菜肴在相亲这种活动里总是格外受人追捧,可以充分反映男士的情调和女士的腼腆,显得格外品味非凡,事情成不成是一回事,起码两个人侧身而去的时候,还在内心深处感谢上帝——自己还没有老到掉价,好歹还在这个规格之上。餐后,张杰结了帐。桃子在一边把我吹的天花乱坠,张杰只浅笑不语。我于是也浅笑不语。我不解释,反正这是最后一餐饭,解释多余。
但是我错了。一个星期之后,我有点难逃魔掌般的和张杰吃了第二餐饭。那日,正在加班的小憩时间,我捧着杯咖啡正揉着酸痛的颈椎,站在28楼的办公室的落地大玻璃前看夕阳,他打来电话,口气有点强硬,有些不容推脱和拒绝,而更不争气的是,好像是必须遵守他的命令,我竟然按时在指定地点出现。又一次变成了毫无骨气的女人,竟然是为了一个只见过一次面并不打算再见的男人。
饭席间。张杰话语不多,却句句点睛,令我刮目。有深度的男人毕竟不多,即便不爱,也可用来欣赏。我是价值取向公正的女人。不滥交,也不必绝交。
张杰电话很少,每次必然下达命令般,不容我多说半句。女人天生都有受虐倾向,往常我总拿这话来诹身边其他人,可是这次换成我无力抗拒,总告诉自己最后一次,却仿佛每次都只是开始。这种莫名其妙的约会开始变得频繁紧密,虽然多半是吃吃喝喝,却每次也总能够找到理想的话题,不觉侃侃。
桃子以为自己做媒成功,喜形于色,仿佛喜贴在手,逢人便讲。我也不驳,心想,谣言止于智者,结果世上无智者。
张扬也有耳闻,面露些许惊讶,调笑说,以为你是新女性,不婚主义,还是逃不过现实牢笼,准备光荣?我不正眼看他,只一瞥,却瞧见一许不悦。我心底绽放一丝喜悦,又油然一丝不屑,既然我们从未互相拥有,又何来丧失的那点踌躇。大抵是看穿了张扬的心思,反而更偏向和期待与张杰的下一次约会,仿佛这种频率越高,眼前张扬不悦的表情便越夸张,而我内心那些小女人心机便越发隐隐作笑,只是在最后,总是无一例外陷入了满心的生涩,那种味道,五味斑杂,无法言表。
日子不咸不淡,一晃一季。反正是大龄青年,也不在乎多荒废一岁贪图逍遥。张杰依然有张有弛的与我保持着联系,又时不时小小消失一段,许是出差去了香港,又许是人在瑞士开行业会议,再不,就是在迪拜做项目研究。他为自己打工,却依然秉承着任何大企业的风格,手机和笔记本就是定时炸弹,保持二十小时开机,随时候命,而手下的员工虽然不多,却想必也各个神经紧张。公司也不单单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合伙人文彬是早年在美国的同好,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张杰主要负责项目研发,而文彬则是负责找钱找项目,四海为家,一年也难得在公司露一下庐山真面目。公司的名字叫森博科技,最近正打算申请创业板上市,整个公司都忙得天翻地覆。我只去过一次,就偷偷喜欢了那里,咖啡豆用得很上乘,小吐司也做得很精致,每天四点有准时的下午茶,秘书小姐会按时让办公室飘满起司和水果香。张杰毕竟洋派,也将洋派带进了公司,人人都好像在游乐场,穿着拖鞋踏里踏去,笔在天空中奔忙的像快乐的飞梭。虽然忙,却士气高涨,个个笑逐颜开。对比起这样的公司,我那个只知道拿飘逸杯泡铁观音,从不主动跟下属说话的老板,就显得低档了很多。
也许是老板压下无数案子的缘故,一段时间里神经紧张,只好靠小说来调剂,失心疯般迷恋上了30年代的十里洋场,自己也就突然迷恋扮像妖冶,低胸露背赴约,陶醉在自己的风情里,张杰看我大变活人,却还是含而不露的那张脸,只在走出酒吧的星空下,为我披上了他的外套。一时心悸,两行清泪,躲在他离开时,才敢释放。贪你便宜的男人,看你穿着越少越得意。恋你灵魂的男人,看你穿着严实才心安。我知道张杰是品行纯正的男人,却时不时依然想起张扬一脸坏笑的样子。十几年的痴恋,一朝一夕如何转变?难怪人说,爱人和情人,缺一不可,原来是这个道理。女人,始终逃不过身边切实的体贴。镜花水月,本是虚空,让人放肆甜蜜,求个心灵欢喜而已。既然人人都乐于此道,我又何必坚持,却始终放弃不了,怪只怪天赐不淑。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灾难还是来了,并且猝不及防。
许是厌恶婚姻,张扬已数日不回家。他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我的电话,苦口婆心劝我交出儿子,还他安定平和的婚姻。加班正加到四分五裂,头脑发胀,听到电话那头说到最后几近撕心裂肺的斥责,我站在在落地玻璃透进的夕阳余辉下,合上电话,失声而笑。
几天过去了,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张扬打来电话。声音里,酒香四溢,混着嘈杂的迷幻音乐,眼前突然闪现出,那个在无数个夜里,酒后调笑的脸。说实话,倘若不是自己也很好奇他究竟去了哪里,也不会驾车前去。刚走进酒吧,就看见酒保冲我报之摇头,小声耳语道,已经醉了三天。手推一把,张扬斜在吧台,身体摇曳,目光混沌,忽而讪笑。灯红酒绿间,那张俊朗面容突然失色,宛然无辜,像个孩子。伸手试图揪醒他,却被他一把扯过去,挣脱不得。
酒保笑而走开,我紧在张扬怀里,却感觉不到体温,周身一片冰冷。他此时的意识里,也自然是甲乙丙丁女,唯独不是我,那么任他去抱个痛快,反正不是我。酒吧里,活色生香,人影穿梭。只我独立,任个男人拦腰抱着,纹丝不动。找迎面而来的艳装女子讨了一根烟,咳嗽着,边抽边流泪。我想我疯了,却找不到人来胜造七级浮屠。
旁边形形色色的男人走过,起起浮浮的眼神。我已然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却被一个酒醉男人痴妄着搂着,边抽烟边流泪。有点像嗑药般的失态,又衣着端庄,看不出半点逻辑上的端倪。一根烟勉强抽完,从身后传来一身怒吼,侧身一看,一幅歇斯底里的全家福。我捻熄了烟,用脚踢踢张扬,低下身附在他耳边说,你爸妈老婆全来了。他似乎一个激灵,转瞬清醒许多。迷糊间松了手,我伺机抽身,拎起包,迎面走向那面铜墙铁壁。那个冷面的女人,愣了一下,扬手要打。三流国产电视连续剧上的烂招,顺带捉奸在床时痛不欲生的哭泣,始终逃不出戏剧化的一招一势,周围人看我先声夺人抓住她的手,竟然有人叫好。突然觉得好笑,一直惯于做个观众,几时成了耀眼的戏子,可生活里,真是戏子。例如眼前,这出戏,从未入戏,还时常流泪叹息,甚至如今更要挨打,入不敷出,只赔不赚。我轻放下她的手,起身而去。这个场面,太混乱,越解释,越乱。身后骂声一片,哭作一团。唯有不理。
一气驾车去了江边。星子稀松,寒风阵阵,终于止不住泪下。CD里,音乐狂乱,街道上,人影混杂。而我,只一个人,永远的一个人,独自哭泣。一直呆坐到半夜,黑在车里,不言不语,不想动弹。直到巡逻车靠近身边,一个目慈面善的警察,探身过来,冲我吼道,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我才恍然,原来夜深。可是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