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恨》

作者:无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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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第二回:

      他口里低吟,里外众人听得明白。罄竹眼见他颊上渐渐烧红,人却不动。忽然就有了心,若哥哥当真睡了,魂魄便能回他心爱之人的身边去了吧。细细喘着气,罄竹眼也不敢眨,犹如鬼使神差一般,竟将自己双手放在了君瑞颈上,悄悄收拢。君瑞迷迷糊糊得,就只觉得颈上压了重物,不过片刻,就连气也喘不过来,憋得他眉间一皱,灵台倏然清明了一丝。眼里只见罄竹满面泪痕,双手掐住自己脖子,越收越紧,口中喃喃道:“活着如此苦痛,倒不如撒手去了。”君瑞于是浅笑,把眼一闭,从容就死。罄竹看他安然的样子,手上便似是被烧灼了一般,猛然放了手。
      “罄竹怎么?罄竹怎么……”他已醒了神过来,心中顿时茫然。立时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下扑在了君瑞身上,跪在床沿恸哭道,“这是着了魔么?咱们家里是欠了他天子之家什么债了?非要赔上几条性命才肯罢休?哥哥你原是何等的聪慧,不过七八岁里就才名京师。家世清明又是书香门第,现如今却为他弄得如此狼狈。天下只道你是佞幸,却不知道你同他是清清白白,不敢有些许越矩。说的什么祸国殃民!难道两厢思慕也碍了人家不成?你既不贪,也不曾草菅人命,更无仗势欺人。朝堂之上,惟独你一个秀才书呆子,却只为喜欢错了一人,便处处遭他们欺辱排挤。如今那人更是为了权位将哥哥你流徙三千里,竟不曾顾及你为他戕害自身至此的宿疾?你却对那样负心薄幸的人念念不忘,莫非真是前世的冤家,今世来寻的不成?”
      他那里哭得伤心,早把外间那些人给忘得干干净净。却不见外头那些人沉默无言,就连方才那大嗓门的粗人也是一脸懊悔。只其中一个书生忽然朝身边绿衫男子看了一眼,见他默默颔首,才回首对那粗人开口轻声道:“楚严,把门前那些药取来我看。”
      那被唤作楚严的粗人顿时讶然:“爷?你不是想……”话未说完,便被那书生锐眼一扫,立时就哑了声,赶紧过去拾了那几包药起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那书生坐在纹床上接了药,将药包打开,将之平放在身边炕桌上,细细拨弄了一番,若有所思看了身边汪千岳一眼。那眼神平淡冷漠,却刺得汪千岳心下一阵尴尬,只觉得无地自容。
      书生长得好,俊雅非常,眉尖一点朱砂如豆。青丝过肩,只挑了两耳上方几络拿金线系在脑后,更衬得他修长身形飘逸若地仙。但看他起身而行,身姿却不是玉树临风的芝兰丰神。枉费了他先前那些好处,此人竟是个跛子。
      其实书生跛得并不十分厉害,乍然一看也看不出他这毛病,只是看得仔细了,才能看出他两脚走起路来有些高低。
      书生步至君瑞床前,看罄竹依旧哭得厉害,也没发现有人过来,只是皱眉。又见床上那人已闭了眼,不由就细细看他面容。眼底顿时起了一抹疑惑。
      这便是陆栎了?看起来,倒不像是传言中妖媚男子的样子,且不说现下病得憔悴,看他脸形、轮廓、五官,恐怕就是无病无痛,也只是个公子哥儿的样貌。亦或是他有什么隐藏的风貌,旁人看不见的?
      突然就想起他方才低吟的那首曲词来:“夜难寐。奈何!奈何!独余相思路。”
      无限感伤暗蕴其中,幽思绵绵。都说是“天若有情天亦老。”自己从来嗤之以鼻。男女之情便是如此脆弱的了,何况那些悖逆人伦的畸恋。今日看了这天下皆知的人物,却动摇了自己的念头。也好,我就瞧瞧所谓痴情的傻子究竟能傻到什么样子。
      想至此处,他垂下眼帘,口中却道:“在下略通医道,公子可否容在下诊视一番?”
      君瑞耳里听得人声,不由勉强睁开眼来,只是他已然糊涂,眼中却若蒙了一层厚雾似得,是如何也看不清。不过片时,便又阖眼当真睡了过去。
      书生这话传入罄竹脑中,他却一时恍惚,只道是自己听岔了。回头看了书生许久,忽然才醒了神,忙跳了起来,让开几步:“您请。”
      书生微微颔首,只在君瑞床沿坐下,将手搭住君瑞腕脉。又迟疑了片刻,在君瑞手心轻轻摸了一番,才对罄竹道:“他生来体质虚寒,也不知为何落了病根下来。其实他这病早先并不怎么要紧,只是调养不曾得当又心病太重。看他已气极虚寒,身上冷汗淋淋,怕是……。”
      书生暗暗皱了记眉,才自袖内暗袋取了个瓷瓶出来。瓶开处,清香四溢。那书生只是一叹,却将瓷瓶微倾。里头香液涓滴不剩,全入了君瑞口中。书生一指紧紧掐住君瑞鼻下人中,猛掐至君瑞呻吟一声,眼睁了开来,才松了口气道:“成了。人醒了过来就无大碍。往日他大补大寒,想来是那些庸医急于求好,反而害了他。他那病根得慢慢调养,没个三四年的,不能根除。日后得按着我开的方子吃,不许劳累。”
      那药当真是灵验!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君瑞人已清醒,却又一阵猛咳,半晌才气喘吁吁靠着身下枕头定神去看床边坐的书生,只道是自己眼花了。愣愣问道:“阁下是……?”
      书生并未理会他,起身步至案前,提了案头紫毫笔起来,正要写方子,却听窗外街上人声俱静,少顷,便有金戈乱步声起,夹杂车马喧嚣。
      这声音若在禁城并无希奇,可此地虽说荒僻也非是边关重镇。
      书生不禁又放了笔下来,只是使了个眼色给那楚严。倒是外头汪千岳开了门扉探头去看,只是一眼,又猛地缩了回来,“啪”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惊魂未定瞧着内室。
      “怎么了?”书生跛着脚,一深一浅步至外厅,剑眉一挑看着汪千岳,却是无语。
      “有兵马。”汪千岳似是有些慌了神,手足无措,却又喘着粗气转身趴着门板,透过门缝往外看。那书生倒是不忙,反而若有所思瞧了床上君瑞一眼,才道:“你也怯懦得过了。”
      汪千岳身上已是汗湿重衫,君瑞耳里听得外厅里头这番言语,眼中不由利芒一闪,却没做声。眼见汪千岳面色惨白,末了,竟摊在地上喃喃自语:“来了来了,他们往这房来了,若枷了我去,便是要勾决的,这可如何是好。”声音抖动,君瑞冷眼看他,知道他如今已是癫狂之态。君瑞虽说并未言语,可也知道汪千岳这话里有蹊跷。再看那书生,却见他神情自若,只是一双狭长双眼里波光流转,也不晓得他心底究竟是在揣度什么。
      君瑞方自昏睡中教人救了过来,心力自然也是枯竭。外人看来他竟是神志清明,全是仗着一口气硬撑着。若不是这四个人形迹可疑,他起了戒心,此际怕是早就闭目凝神了。
      只是片时,门扉已被轻叩,只听外头人道:“公子,京里来钦差了。”
      这话一出来,君瑞还不及言语,便看那汪千岳跳了起来,四下里乱转,活似是只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却拿头往柱子上磕。
      那书生却面不改色,见他如此,径自上前,揪住他衣襟,一个耳刮子扇了上去:“你消停消停。既知道有今日,当初我拉住你,给你把厉害都摆明了,你怎么就不听?这会子倒来丢人现眼。”书生说罢,才转头向那始终安坐外厅的那绿衫人道,“表哥,你说这……。”
      君瑞费尽全身力气又坐直了些,他莫不做声看了这许久,已知道这伙人只一个为首,便是那至今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人。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是这般沉得住气。
      君瑞看不见那人样子,只听一个分外低沉悦耳的声音轻笑了一声:“外头客人来找的人与咱们并不相干,既不是咱们的客人,还请那些客人的东道主来处置吧。”
      外头显然也听见了里头这闹哄哄的动静,于是又道:“公子?”
      君瑞身上已是把每根弦都绷紧了,却对一旁罄竹低语道:“去吧。”罄竹方才听见钦差两字已然是脸色有些发白了,只不晓得也猜不到那人派遣了钦差是想做什么。于是他迟疑,然而终究还是听了君瑞的话,去开了门。
      来人有些狼狈,官服上沾满了路上扬尘。入门来,却是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又是何来历?”只是两句话,已是官威毕现。他问的是外厅那些不相干的人,语气自是格外凌厉,只是那声音被君瑞听了去,却是教他心安。
      “阿奴,你怎么来了?”这一句是欣喜若狂,但下一刻便失了那分心,“……他派了你的差使,是想我怎样?”
      朋少安自小就是同当年还是太子的朱佑樘一处玩大的,他虽说并不知道朱佑樘和君瑞那点子私密情事,却也听过不少流言蜚语,只是一起相处的日子长了,便想不到那上头去。又素来知道太子算计来算计去的本事,就疑心君瑞被流徙多半就是太子的谋划。故而看了圣旨上说君瑞的那些罪名,听了众人私底下说的闲话,他全不信。
      可按说太子现下已是做了皇帝了,又颁下诏书大赦天下,怎么就独独漏了君瑞不放呢?若说是真弃了君瑞这个臣子,又为了什么命自己带了那许多东西来见君瑞?
      这些怪事兴许在那些水晶心肝、肚肠弯弯绕绕的人瞧来是极寻常的,可自己素来就是个直肠子,自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但这会子他也没闲心去追根究底,只向那几个外人摆官威,听出君瑞那语气里头诚惶诚恐、万般无奈的意思,便冲里边喊了一声:“啊,君瑞,你可别多心了。我这里先把他们的底子摸清了再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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