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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斩阴谷不斩情
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哀嚎。那东西虽没离开她,但嵌入的尖牙已经没了力道,上下颚缓慢松张,粘稠的血液混合着她的血热滚滚地流到肚子上。
古亦然边后撤边将它踢开,惊魂未定地握紧左臂伤口,与它距得更远。
毫无肉感的小脸沾满泪水,她仍在喘息,也终于能在黑暗里看清。那东西在地上缩成一团没了气。
袭击她的是一匹幼年灰狼,幸好体型不大,否则今日她必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会有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四周群山围绕,荒无人烟。她正坐于半山腰凸起的石岩,与对岸间仅有一条破败将垂的吊桥相连。那桥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在半空摇摇晃晃,不知能否承载一个人的重量。
在看不见的地方,瘆人的长嚎声似是嗅到蔓延的狼血,并没有断过。
缓过神来的人终于想起了之前的事,想起近来原本就痛不欲生的日子。
她是夏允学院大二年级的学生,原本日子如水般地过着,古亦成也在紧张地准备市歌唱大赛的决赛。然而就在古亦成冠军夺定的时候警察突然传来消息,古母并不是失踪,而是不慎失足从枉苍峡跌落送了命。
至此平静的生活被全然打破,古家陷入了无尽的悲痛。
之前母亲与人随行去清怀市旅游,中途离奇失联,古亦然他们提前报了警,却没曾想会变成这样。
亲人的意外离世让她再没办法正常生活,只能在失眠和后悔中流干了眼泪。
几天前古亦然一家人乘飞机来到清怀认尸,她看了一堆证据后偏不信古母是失足而死,就独自又去到枉苍峡山脚下查找。
林中遇见了刘警官,二人说了两句话便一前一后原路返回,谁知走到半路自己突然被人从脑后击晕,醒来便是这荒芜的深山老林。
是谁打晕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亦然摇晃着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吊桥走去。还好,左腿已经能动了。她的精神没受到干扰,仍然很清醒。
细听逐渐密集的嚎叫声所移动的地方,已经很近了。这是条死路。如果不拼命越过吊桥去往对岸的话,恐怕天没亮就会被狼群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已经成这样了,大不了一死。
母亲的离开让她少了些念想,然而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可能地活下去。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她也不得而知,只得自顾自地往前跑。脚腕里插进了几根倒刺,不妨碍她能够灵活跃起。
这桥约莫有好几十米,中间的木板大部分缺失,古亦然催眠自己带有轻功,下落时尽量让身体变得更轻,没有停下来细致衡量的余地,就算仅凭感觉死命飞奔,身后也是木头接连不断碎裂的声音。
声音即响彻云霄,已经挨到尽头的人眼睁睁看着吊桥一端的绳子突然坠断,木板腾空涣散,她的身体也跟着下沉。
好在古亦然反应快,在未感脚下塌陷的瞬间纵身前跳,两只手牢牢抓住身前用来固定桥绳的木桩。
那木桩裸露的体积很小,否则也支撑不住她的承重,只是这样十分消耗手掌的力量。
古亦然拼命弯起胳膊,起码让上半身能够接触到地面,但身体虚度过了头,尝试几次都无济于事。只能以近乎与地面垂直的角度半吊在山头。
漆黑中她不清楚悬崖的深度,也没敢借着月光往下面看,害怕只是一眼便让胳膊完全瘫软。身后原先所在的对岸已经能看见密切活动的黑影,伤口清晰的痛感一直警示着这不是一场游戏。
求生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强烈,但除了逐渐酸乏无力的肩膀,她找不到任何能再自救的可能。
看来结果还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晚了几秒体会失重到要命的感觉。能与古母做个伴,想来也不错。
温热减缓的鼻息扑打在冷峻的石壁上,古亦然释怀一笑,脑中只浮现出一个人。只有这一个人。
“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发丝成絮飘扬,她的手掌缓缓脱落,绝望中只剩回想,“司皑,欠你的山楂是还不上了。”
司皑遇着古亦然之前是个很规矩的人。
从小就长得好看又听话,也不爱与人争抢。除了不太会说话外没什么缺点。
小时候他爸找人来算命,那算命先生说司皑十八岁之后人生坎坷。他却觉得在自己十八岁前就已经应了验。
谁让他不偏不倚正好着了古亦然的道。竟被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人一见倾心,二见动心,三见痴心。
他习惯性走到哪里都带着禁闭空间,不料还真有火球偏要往一座冰山上撞。
寥思皑雪妄归途,幸与千秋借朝暮。
这是古亦然有史以来唯一说过的情话。
过往大抵是来不及一一回忆,她知道自己几秒钟之后就会去往另一个世界。
连告别的机会都没了。
一阵狂风掠过,她呛出了眼泪,水珠很快被吹得七零八落。手指弯曲得快要断掉,执着到最后一刻,重心还是身不由己地从手掌降落到指尖。
就在要完全松懈的前一刻,一只大手毫不犹豫地出现在头顶上方的悬崖之外。时间静滞,她想起曾经古母给她讲过的鬼故事,而这只手却没有故事里的鬼手阴暗丑陋。它的掌心很大,五指关节分明,生得清秀却有很大力气。
古亦然曾最爱与它十指相扣,而今却能救她性命。
那手向下猛地一紧,死死握住了她半吊于空中纤细的手腕。重量感再次袭来,古亦然觉得自己的胳膊将要散架。
这不是梦。
听不出祈求或是命令,上面那人只用近乎沙哑的嗓音嘶喊道“抓紧我!爬上来!快啊!”
古亦然唤醒自己,重新抓住木桩,借着他手臂的力量,连双腿都在发力,一鼓作气翻爬了上去。
一条腿已经踏进阎王殿,硬生生被人给拽了回来。
她佝偻着身子狂喘粗气,心脏在嗓子眼起起落落,像是已身首异处。一抬眼,少年刚从地面上起身,他趔趄着宽厚的肩膀,回头用惊异的目光看向她问道“古亦然,你怎么会来?”
古亦然没有回答,迈着步子走向他,一直到额头将要触碰到鼻子下,与他近在咫尺。
男孩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这是她朝思暮想的脸和声音,虽然来得有些蹊跷。兴许是刚才老天听见了她的心里话,顺便发个慈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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