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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街
第二章
“樱桃儿,做生意要讲规矩的。”
“别怪媚姐不照顾你,在床上随便给客人加价,跟敲诈似的,能这么玩的啊,下次谁还点你名。”
“完了你不满意,把光溜的客人轰出门,投诉电话都打到了我这,像话吗?真碰上个硬的,我也保不了你。”
“跟你说这么多,你听进去没呢啊?”
巷子的坑洼里还积着水,殷陶侧身站在自家窗前,抬起头看着屋檐下的水珠,一点点滴下来。
对方气急败坏地喊了声“老娘跟你说话呢”,她一顿,视线从外面移开,盯着手机屏幕上脸抹得跟调色盘一样的女人。
心里嘲笑。
她亲爱的老板娘,化妆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啊。
墙壁上,仿真鸽子从整点报时钟里飞出,殷陶觉得被她折磨已久的耳朵终于解放。
她拿起手机,眼尾勾着瞧人,手指点在挂断键上,同时语气娇气道:“亲爱哒,我家帅崽子回了,下次聊哦,啵啵~”
对面女人终于失去耐性,尖着嗓门叫嚣“樱桃你再这样老娘开了你!”
好怕怕哟。
屏幕回到主页面,视屏电话挂断。
殷陶冷笑,弃娼从良,她想了八辈子还没想着的好事。
打着呵欠走到客厅,没骨头似地躺在沙发上,很没形象地翘起一双腿,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等了十分钟,还没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皱起眉,这段路放个屁的功夫就到了,殷勋那臭小子还没锁好车。
就一破自行车,骑了五六年了,他整天当宝贝似地用把U形锁锁着,生怕别人偷了他的。
殷陶觉得脑壳疼,从茶几上捞过钱包,又去看了眼冰箱里。
蔬菜瓜果倒是被殷勋码放得整齐,唯独不见她的酒。
殷陶一脸纳闷地在一堆蔬菜中找了找,发现她的酒全没了。
怎么想好像都只有可能是家里那只小帅贼干的。
没酒喝的小樱桃,差不多就是扔上岸的鱼,会渴死的。殷陶咬着嘴唇,也不打算找殷勋麻烦了,去门口随便穿了双高跟鞋,走出门。
这会儿已经是晚饭时间,照理说殷勋应该在厨房里,给她烧着红烧排骨,现在看看她那不争气的傻弟弟……扶着那辆破自行车,沉着脸正盯着别人的豪车看。
殷陶好笑地盯着他,也不知道该骂他出息了还是傻逼了。
刚走出两步,车上下来个人。
黑色的轿车在视野里渐渐消失,看着眼前那张很可口的漂亮脸蛋儿,殷陶眼睛亮了亮。
抓了把披在肩头的大波浪,她扭着走过去,声音充满暧昧:“小尧儿,那车子又送你回来呀,话说这样是不是挺让人误会啊。”
“这衣裳还穿着呢,你呀你,也不知道对自个儿好点。”殷陶打量着她发白的黑T恤,语气有点心疼,“你穿这身跟男人吃饭,他会瞧不起人的。”
“是个男人吧?我刚瞅见侧脸了,挺帅的。”殷陶吐了口烟雾问,“他谁呀?藏着掖着的。”
殷陶见她琉璃似的眼珠子动了动,以为她要生气,似笑非笑道:“不愿意说?没事儿,姐开玩笑呢,别往心头去。”
少女瞥了眼她眼神中的光彩,垂了眸,拉开书包拉链,把一张镀金名片递到她眼前。
殷陶连忙把手上的烟掐了,接过那张名片,眯了眼,吐出的气息都含了笑:“明晟集团?刚送你的是明哲?”
少女轻轻点头。
“操,可以哦,在旨城,哪个女人不想嫁明哲啊。”殷陶眼神中充满算计,“老娘要是搭上这条船,是不是就美鸡变凤凰,摇身成阔太了呀。”
可明哲二十六七了,身边女人走马灯似地换,也没哪个能登上明太太的宝座。圈子里的嫩模小花,顶流明星,想当明家阔太的一掐一大把,随便扔个出来都比殷陶强,殷陶能搭上明哲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不过,有饶梨这层特殊关系,这概率就大大提高了。
她转过头,眨巴着眼睛讨要甜头:“尧尧儿,帮姐姐搭根线呗,你也不想见姐姐被那些臭男人糟践一辈子吧。”
少女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应话。
三个月前饶梨的爷爷病倒,急需十万块手术费。那会儿她匆忙跑去医生办公室,撞见明哲与医生在聊天。
饶梨一顿,本来就有语言障碍的她,急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根本没理会另一个人在场,视线落在医生的记录本上。
也顾不上道歉,夺过他的笔跟本子,很快地写下一行字。
【我马上去借钱,先做手术救我爷爷。】
医生愣住了,饶梨见他为难,杏仁眼盯着他,唇线拉直,又快速地写下两行字。
【会很快。】
【求你!】
最后一个感叹号把纸张都划破了,明哲盯着她看了会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拍了拍好友肩膀,嘴角翘起:“阿杰,做手术,钱我出。”
他眨巴了下眼,凑到饶梨面前,正常说句话都像在勾引人:“哥哥这是借你钱,要还我的,知道吧。”
饶梨淡淡睨着他,静默五秒想到了什么,重新翻了一页,快速地写下一张借条撕下给他。
在明哲感兴趣地盯着那半张纸时,她又眨了眨眼,瞬间领悟过来,在办公桌上找到一盒印泥,大拇指重重地按了几下,转身按在借条上写着她名字的地方。
明哲见她做完这一切,却只是眉梢稍扬,当着她的面把借条撕了,掏出张名片放她手里:“手术费会叫你还的,不过不是这种方式。”
饶梨当时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是当时太急,为了爷爷没多想还是答应了。
这三个月来,明哲却只是不定时约她出来吃饭,吃完又送她回家。
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殷陶去探望饶梨她爷爷,侧面从医院里打听到有个男人帮了饶梨。
这一个多月,她早就注意到这车在他们附近蹿,今天撞见饶梨下车,她才觉得不对劲。
联想到之前的事,殷陶直觉每次送饶梨回来的,应该就是这个男人。
“尧尧儿,姐姐跟你说哟。”殷陶准备搭她肩膀,一想到上次敢搭她肩的进ICU了,改撩了下自己头发,“你也别太死心眼啦,我听说有人出钱救了你爷爷,就是这男人没错吧?他们这种男人啊,精明得很。”
“风流公子哥,怎么会白救人的,什么约会吃饭送礼物啦,假的,就是想骗炮呢。”殷陶声音低低的,“姐姐见识可比你广,对他们手段清楚着呢,有些有钱人就喜欢玩你们学……”
“……”
殷勋听不下去了,火气一股一股地往上蹿:“姐你闭嘴吧。”
他这目无尊长的语气,让殷陶磨了下牙,把名片往钱包里一塞,走过去一把揪住他耳朵:“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小兔崽子不学好,蹲这看人家谈恋爱是吧。”
殷勋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虎狼之词,气得脸都红了。
“我看个屁的恋爱!饶姐姐又不是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没见过钱跟男人,见着就往上扑。”
“我不扑你得天天吃屎,屎孩子。”
“要不是你这拖油瓶,我早嫁人了。”殷陶气得拿起零钱包砸他脑袋,不停地骂着,“没良心的兔崽子,你出息,你出息去找那赌鬼过啊。”
“我不去,我他妈跟他断绝关系了。”
“我他妈迟早也要跟你断绝关系。”
耳边是姐弟两个熟悉的对骂声,没一会儿还得打起来,饶梨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
罪恶街是巷子里的人自己叫出来的。
罪恶街实际上叫咀儿街,住得大都是一些底层人物,干什么脏活累活的都有,其中也包括殷陶这种卖肉的。
都是为了生活,方式不同而已,谁也别瞧不起谁。
七年前,咀儿街出了一件很轰动的事。
270号蓝色大门那户人家,跑运输的饶忠华在便利店买烟时,随手还买了张彩票,开奖那天他抱着妻子跟十岁的闺女,差点在家里乐疯了。
一等奖,伍佰万。
在这条街上,别说饶忠华,这好事落谁头上都得疯,乐疯。
等邻居们听到风声,知道那家人把巨奖领回了家,纷纷想去祝贺时,推开门见到的却是一桩惨案。
入室抢劫,男女主人均被人砍杀,倒在血泊中,夫妻两唯一的孩子躲在床下纸箱里,逃过一劫。
事后住咀儿街的人,觉得这街晦气,咀儿街,罪恶街。
听着就感觉要出事。
出了命案后,有不少人搬走了,又有不少觉得房租便宜的人搬进来。
那笔被追回的巨款,最后经过家属同意,捐给了公益机构。
后面大篇的新闻报道都在说这个案子,专家分析,从孩子藏身的位置,她应该是目睹了整个凶案的发生,后来也才能配合警察准确地指认出凶手。
凶手抓到后倒是被枪毙了,只是孩子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不仅语言有了障碍,甚至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
孩子只有爷爷一个亲人,老人原本想带她回乡下生活,孩子却执着地要继续留在跟父母生活过的地方。
留在发生了凶案的老旧房子里。
爷爷陪着她住了下来,经常带着她跑医院治病,治了几年也没半点起色。
直到有天,医院给他们家打来电话,说有一个新型医学手术需要自愿者,征求他们的意见。
无法承受人生痛苦的自愿者,只要经历一个脑部手术,失去情感神经,就能够永远地忘掉悲痛。
听起来美好得近乎残酷。
爷爷很犹豫,而当时只有十四岁的饶梨,要爷爷帮她签下了同意书。那场手术很成功,只是让她留下了头疼的毛病。
三年时间过去,她不会为任何事情触动感情,终于用“失去情感”这一个不正常,换回了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
她觉得一切值得。
饶梨走了一段,在270号大门前停下。
270号大门关起的是桩陈年惨案,也是她曾有过的家。
门板上面的漆皮,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斑驳,剥落不少,饶裙拿出钥匙伸进锁孔,扭动,“咯吱”推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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