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名梗

　　唐佳敏自己走掉了，白沐棉在原地站了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没有很想看这个篮球赛，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跟着凑凑热闹，就当增加生活经验，收集写作素材了。

　　四下看了看，跟着“大部队”找到了放书包的地方。那里正围着一圈人，饶是在吵吵嚷嚷的体育馆依然是非常“夺人耳蜗”的存在。一帮男生女生默契地同时出声，一起起哄，不禁让人想去加入他们，去问问他们在做什么。

　　白沐棉只想绕道而行。

　　那是一场“周瑜打黄盖”式的霸凌行为。
　　那个人气非常高的小团体在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他们个人关系混乱，互相不乏勾心斗角，却又离奇的团结，总是有统一的欺凌对象。

　　他们不会做实质性的恶作剧，主要是言语上的带节奏，起外号。而相当一部分被欺负过的同学甚至没有发现问题，而为能跟他们为伍而受宠若惊，殊不知小丑是自己。

　　118的某些地方是病态的，哪怕它是区里最好的高中。在校长的眼里，这种“开玩笑”算得了什么，同学压力大，语言上把握不好分寸都是可以理解的。

　　远远听见了有些耳熟的声音，那仿佛是掐着嗓子发出的甜腻嗓音，恶意地喊着“胖姐~”，周围人也都一起起哄地叫。
　　白沐棉心下了然，又是新的“受害人”，不知道这个“胖姐”又是惹到了谁。

　　她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绕到放书包的区域。
　　她可不想掺和。她对自己的话术很有自知之明，稍不小心可能就是里外不是人。毕竟人家可是“你情我愿”的。

　　白沐棉将羽绒服外套规规矩矩地叠成一个小豆腐块，然后把书包立在它的上面。用手立了立，防止书包歪向一边，正捣鼓着，感觉有人拍了拍她。

　　白沐棉回头去看，长手长脚的程老师站在几个包之外。

　　“白沐棉，我想找你聊两句，跟我来器材室。”
　　程老师推了下眼镜，说道。

　　白沐棉有些紧张，点头应了声“好”。

　　“别紧张，不是批评你，就是问点事情。”
　　程老师笑得很温柔，白沐棉微微呼了一口气。

　　程老师全名叫程思言，师范毕业后没有选择读研，而是直接回母校118 做了老师。他已经带过两届学生了，现在在教高一高二实验班的物理，也就是林寒浩的物理老师。

　　白沐棉跟在程老师身后边走边想，自己应该跟他没什么交集，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器材室旁边就是更衣室，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篮球队说话的声音。程老师伸手开了器材室的灯，转身站定。

　　“上次月考你成绩挺好啊，班级第一，年级三十七对吧？我听徐老师说来着。”

　　徐老师就是白沐棉的班主任。

　　“挺厉害的，数学考得比我们班一些同学还要漂亮。我那天还说呢，让他们跟你学习学习。”

　　白沐棉拘谨地笑了笑，心想，您给个痛快行吗？别绕圈子了。

　　程老师清了下嗓子，又扶了扶眼镜，直接放了大招，“对了，你是在跟我们班林寒浩谈恋爱吗？”

　　“什么？？？”

　　白沐棉一下子失去了表情管理。

　　“啊？反应这么大的？”程老师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白沐棉直接打断。

　　“不不不，没有的事。我只是很震惊……就，就，完全不是，我跟他都不算是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您，您，这，我跟他就没啥关系。”

　　“好，好，好，别那么激动。”程老师做了个“稳住”的手势。

　　白沐棉有些脱力地放松下不自觉间耸起的肩。

　　“没谈恋爱就好，林寒浩他……最近学习状态不是很好，有点跟不上实验班的进度。我想着是不是被什么别的事情耽搁了，没谈就好。”程老师说。

　　“嗯，还有别的事吗？那个，篮球赛好像已经开始了。”她想离开这里。

　　“行了，去看比赛吧，放松一下，期中卷子出的有点难，好好复习啊。”程老师说。

　　白沐棉出器材室的时候还没有缓过劲来，脑子里一直在碎碎念。

　　——不是，怎么会呢？难道我跟他在别人看来走得很近？是谁跟程老师说了什么吗？林寒浩成绩不行了？是跟不上实验班进度吗？哦我可能真的需要复习复习了，程老师是说物理卷子难还是都难啊救命……

　　“哎！小心！”

　　从右边飞过来一个篮球，砰地砸在了她的脑袋上，瞬间嗡嗡地耳鸣。白沐棉踉跄了两步，蹲下了身子，眼前发黑，篮球场闹哄哄的声音听得不真切，好像离得很远很远。

　　“同学，同学，我带你去医务室！”
　　“还能走吗？”
　　“她要昏过去了，背着她吧。”
　　“哇！！南哥公主抱！！”

　　世界被画上了休止符。
　　纯白，耳鸣，有些费力地睁开眼。
　　恍惚了稍许，白沐棉才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哦，对了，自己被篮球砸到来着，居然晕了过去。

　　那这里应该就是医务室了。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躺上了医务室的床，大家都一直以为这床是个摆设，没什么用的。

　　额头被砸中的地方还有些疼，估计肿起来了。

　　白沐棉睁着眼躺了一会儿，余光看见床边坐着一个少年，寸头，侧脸是锋利而好看的线条。
　　她一时间有些晃神。

　　少年突然动了，白沐棉慌忙闭上眼，就怕偷看被逮到。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翻找东西的声音，下一秒，额头一凉。略微有些骨感的手轻柔地将凉凉的感觉抹开。

　　白沐棉不断给自己催眠，睫毛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扫过少年的手掌心。
　　少年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说话，继续帮她抹着药。

　　忽然间有人闯进了医务室，能听见急躁躁地脚步声。

　　少年将药稳稳地抹完才起身，这时不速之客已经抵达了白沐棉所在的里屋。
　　白沐棉内心像有小猫挠一样好奇，很想知道来者是何人，但最终只是自欺欺人地闭着眼睛。

　　“你，你刚才在干什么！我可都看见了！”
　　是尖锐而颤抖的女声。

　　唔，看来来者不善啊。
　　白沐棉默默吃着瓜。

　　“别闹，我只是在给她抹药。”少年语气无奈地说道。

　　“你还说谎！”白沐棉甚至能脑补出她说话时的神态，定是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少年的。

　　“我刚才都看见了！你亲她了！你……你公主抱她，还亲她！”闯入的少女声音愈发响亮，一声更比一声高，炸得白沐棉脑仁疼。

　　少年估计也是同样的感受，只听他说：“小声点，我出去跟你说——”

　　“为什么要出去啊！”少年的话被打断，“我就要在这里说，我就要把她吵醒，这个不要脸的婊子，有本事别装睡啊！抢别人男朋友，恶不恶心啊！”

　　“行了，程思语！别疯了，你最近是怎么了……”
　　清脆的巴掌声。
　　“分手！”

　　接着是向外的脚步声和医务室的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

　　白沐棉像一具干尸一样硬生生在床上呆了两秒，实在受不了这安静地氛围，睁开眼睛，自己坐了起来，就要下床。

　　少年连忙走过来，伸手要扶她。
　　“小心，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晕。”

　　“我没什么事儿，”白沐棉有点尴尬地避免接触到少年伸出的胳膊，随即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嗯，没事儿，是我砸的你，不好意思啊。”少年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白沐棉的目光在少年明显红了的脸上停留的两秒，随即意识到不太礼貌，移开了视线。

　　“……那我先走了，你，要不要去追一下，你女朋友？”
　　虽然不关她的事，但总归碰上了，白沐棉便提议道。

　　“没关系，她就是小孩子脾气，刚才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少年笑得温和，嘴角是完美的弧度，“对了，我叫高楚南。”

　　“啊。”白沐棉小小地诧异了一下。
　　“怎么了吗？”高楚南说。
　　“没有，我听说过你。”白沐棉解释道，“我叫白沐棉。”

　　原来这就是唐佳敏天天挂嘴边的“南哥”啊。

　　“那个……你的球赛不要紧吧？”她想到了，问道。
　　“跟分校随便打打罢了，”高楚凌说，“不过是为几个星期之后的联赛做点准备。”

　　跟高楚凌告别后，白沐棉先去篮球馆拿了自己的书包。篮球比赛已经结束了，整个场馆灯都关了，没有人，空旷到有些阴森恐怖。也不知道自己在医务室躺了多长时间……

　　白沐棉有些郁闷，拎起自己孤零零的书包，因为太重，只能凭着惯性甩到身上。

　　她单肩背着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换成了双肩。
　　果然，单肩背双肩背包只有那些“社会人”才能做得帅气，自己这样就像个小笨比。

　　路过教学楼的时候她特意等了一下，等楼外挂的巨大电子屏上转换到钟表的页面，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七点了啊，实验班的竞赛课是不是下了呢？

　　思绪不知不觉就又回到了林寒浩身上，白沐棉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林寒浩抛出脑外。

　　白沐棉家住的那个大院儿离学校很近，东拐西拐几个胡同就到了。
　　北京的冬天天黑得很快，也许是被砸了头还晕着，也许就是想漫无目的地在外面多晃悠一会儿，也许是不想回到那个逐渐充斥着吵架声与矛盾的家，夜色趁她慢悠悠走路的时候偷偷降临。

　　狭窄的胡同，漆黑的天色，老旧的、发黄的几盏路灯……
　　她多想念林寒浩跟她同路到家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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