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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深宫绝色女,云泥之别奈若何
枚梧宫的青桐开了黄宝石的嫩花,杨桐正命宫人在树下搭建梨花仰椅,宝瑾过来递上家书。不看也知,信中无非又是要她为那赋闲在家的哥哥谋得一官半职,或是为那尚未婚嫁的妹妹寻得一门好的亲事。
见杨桐眉头微蹙,宝瑾道:“娘娘,老夫人可是又来求您了?”
杨桐点点头,宝瑾虽不是杨府旧人,可侍候杨桐这些年岁,也多少知道杨府的处境。杨婕妤的父亲不过是个户部的从五品小官,虽说母亲是武安侯的女儿,却也不过是庶出,若不是杨桐祖父杨国公的余威尚在,武安侯也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娘娘不如去求求景和宫娘娘?或许她能帮您?”宝瑾出了个主意。
提起这位表姐杨桐不免感慨,虽是一家骨肉,命却不同。表姐父亲高居太尉,表姐位列四妃,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婕妤。
“娘娘,景和宫出事了!”看宫门的婢使一路疾行进来。
“出了什么事,你缓缓说,当心惊了娘娘!”宝瑾眉头微蹙教训道。
“方才见一群人乌乌泱泱的过去了,我抓了末尾的一个询问才知,像是景和宫出了人命……”一听人命,杨桐刷的白了脸,心下一沉,莫不是表姐出了事?
宝瑾体贴,见出了杨桐的不安,安慰道:“娘娘别急,我去探听清楚。”转而拉着传话的婢使往殿门外去了,呵斥道:“你个实心的呆种,不知道娘娘有心悸的毛病吗,最经不得惊吓,如今娘娘被那萧美人害的禁足,你还来传话叫她担心!”
宝瑾赶到时,景和宫大殿门外围了不知几层的人,宝瑾挤着身子钻进去,只见地上摊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宫婢,脸被额头上的血流糊的看不清楚样貌,宝瑾只觉肚子中翻涌着一阵恶心,推开人群钻了出去。只见远处来了一行人,定睛一瞧,正是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到,还不闪开?”众人如受惊的鸦群呼喇喇散开,杜泽抬步上前,瞅了一眼地上咽气的宫婢,吩咐宛丘着人抬走。燕疏快步迎了出来,行了大礼,将杜泽迎进了殿中。
“你们都是哪宫的婢子,还不赶紧散开!”妙柯训斥道,一群人窃窃私语着离开了。
燕疏跪在地上请罪:“贵妃容禀,这婢子刚入后廷,前日打翻了盆盏,溅了我一身,我将她打发出去做杂役,不想她如此不受教,今日竟触柱而亡了,惊了娘娘和众人,是我的过失了。”
杜泽疑问:“小小婢子气性怎会这么大?怕不是另有别的因果。”
妙柯时刻伴着燕疏,对下面的婢使了解的多些,回禀道:“这小婢子新入宫,未经捶打,心性比别人更高些,她姐姐是昭明殿得脸的婢使,许是为着这个才敢这样行事。”
“德妃?”杜泽望了一眼宛丘。
宛丘还未行出宫门,德妃阴氏迎面走来,身后的正是妙柯口中得脸的婢使,那婢使眉头若蹙,茄色的薄唇如倒月,是一副极不好惹的模样,宛丘瞥了一眼便匆匆回身禀报。
阴氏踏进殿内,尚未行礼便厉声质问道:“贤妃因何杀人?”燕疏只觉迎面一阵巨风袭来,尚未来得及开口,那婢使便匍匐在地哭喊起来,口中念着妹妹死得冤枉,无处可伸冤种种。
杜泽见状厉色道:“什么地方容的了你个婢奴放肆,拖出去!”一群太监如拖死猪般将她强拉硬拽出了殿门。
阴氏自知失礼未敢阻挠,理了理衣襟缓缓道:“娘娘,那小婢子原本是和她姐姐一起在昭明殿中伺候的,贤妃来我宫中时夸了小婢子伶俐,我才将她送到景和宫的,不想居然将她推进了虎口,姐妹情深,方才婢子失礼,还请娘娘勿怪。”
贤妃闻言辩解道:“德妃娘娘为什么要在贵妃面前污蔑我?”
正僵持间,杜泽开了口:“这件事也无须辩解,我会着人查明的,至于那婢子,殿前失礼,德妃你带回去管教吧。”
宝瑾将景和宫的情形说给了杨桐,杨桐拨弄着细指,担忧道:“景和宫出了人命,不会连累姐姐吧!”宝瑾也拿不准主意,只是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想必贵妃会彻查的。”
“贵妃娘娘公正持中,后廷是信服的。”杨桐心中似乎有了着落。
星落幕帘,姜公公带着一行人往萧美人的风月阁去了,经过典英阁时,忽的想起一件要差,对着手下的太监道:“过些时日昭容娘娘就要回宫了,你去着人看好门户,殿里陈设打扫勤着些。”说完,快步往风月阁去了。
萧氏正听闻景和宫出了人命,与婢子议论,见姜公公前来,迎脸笑道:“公公可是有陛下旨意?”
姜公公堆满沟壑的脸上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头道:“萧美人好福气,陛下辇轿已经备好,今夜请娘娘到长明宫偏殿寝宫候着。”
萧氏一听欢喜不已,即刻吩咐沐浴。她隐在浓浓的雾气中,头上的钗环泠泠作响,热气氤氲着泛红的脸颊,她不禁想起上次侍寝过后,陛下卧在她的小腹上,闭着双眼气声道:“亭儿身子真软。”她伸手试探着摸了摸陛下的侧脸,柔声道:“陛下喜欢吗?”
“喜欢。”
不知怎的,她心中想起另一个人,杨桐。同是儿时习舞,那狐媚贱奴不知是否也曾在陛下面前含着那两颗唬人的泪珠子欲拒还迎过,或许陛下也夸过她腰肢绵软似蒲柳,让人拿捏不得。想到这里,她狠狠的捶打了一下木盆,渐出的水花洒在了侍奉的婢使脸上,吓得婢使俯身请罪。
萧美人坐在晃晃悠悠的辇轿上,心想着皇帝对自己的恩泽优于旁人,喜不自胜,对着太监道:“公公可知陛下召幸最多的是哪宫娘娘啊?”一旁的太监恭维道:“自然是娘娘您了。”萧美人如获殊荣,行在路上,便觉得这宫道上再无旁人。
宫灯微弱,太监们一味行路多有撞见,不巧,偏偏是长华宫娘娘的鸾轿,吓得一行人跪地请罪。萧美人不知缘故,只以为是夜行的侍卫或是粗使的婢使冲撞了自己,不耐烦的叫道:“大好的日子,非要撞我霉头,当心我……”“发落”二字尚未出口,掀开轿帘,杜泽端坐在鸾轿上,云髻上的金华燕熠熠生辉,萧美人赶紧猫着身子下了辇轿,跪倒在地。杜泽觑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道:“是萧美人啊,是去赶着承陛下恩泽的吗?”
“妾身赶着侍奉陛下,走的匆忙,冒犯了娘娘仪驾,请娘娘恕罪。”
“萧美人果然深得陛下垂怜,也不辜负萧大将军期望。既然如此,就同路前去吧。”杜泽鸾轿一转出了彰化门,萧美人紧随其后。
进了长明宫,杜泽径直进了内殿,姜公公伸手将萧美人拦在了殿外,萧美人看在眼里,心中愤愤不平,为何贵妃便可无需通传直至入内,我却要等在外面等候召见。一旁的太监示意萧美人到偏殿等候,萧美人仰头往内殿看了看,一脸不舍的去了偏殿。
许久,只听见长明殿内传来一声怒吼:“叫贤妃来!朕倒要问问她,是谁准许她如此大胆?!”萧美人忽的起身跑到殿外,只见姜公公伏着身子快步出来,对着小太监道:“还不快去请贤妃?”说完领着一行人往景和宫去了。
贤妃正着人往花坛中移植栀子花,见姜公公前来,便停下问道:“公公何事?”姜公公神情为难:“请贤妃娘娘移步长明殿。”贤妃见姜公公神情为难,加之半夜来请,心下蹊跷。走前吩咐妙柯:“妙儿,今夜便将这花挑拣些好的送去成方殿,也免了皇后娘娘久等!”
燕疏入了长明殿,看见杜泽坐在皇帝旁边正在饮茶,上前行礼过,陛下开了口:“皇后有孕,后廷最忌讳血腥,你还敢随便赐死宫人,简直胆大包天。”燕疏不解此语,看向杜泽,杜泽只一味饮茶,未作回应。
“陛下容禀,婢子横死冲撞了皇后养胎,实在是我的过失,只是,婢子死于景和宫却不是我赐死,而是自尽,本以为贵妃娘娘会查明此事,必不会冤了一人”燕疏陈情道。
杜泽搁下茶碗,“贤妃不必惊慌,婢子死于何因还不明,陛下也不过是担心皇后娘娘,才言重了几句,妹妹不要介怀。”
正巧,德妃前来,“陛下有礼,婢子虽是下人,却也是条人命,贤妃因小小过失责罚也罢,堂而皇之的赐死奴婢实在太过张狂。”德妃指着贤妃一字一句声讨道。
燕疏见阴氏来的这样巧,不过是想借此事打压自己罢了,阴氏来势汹汹,自己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她空口白牙的污蔑自己,赐死婢子事小,由此后廷上下不全都将她看做是凶狠毒辣之人了吗。
燕疏略作迟疑,起身道:“德妃口口声声指责我杀人?可有证据?婢子出自昭阳殿,仗着德妃姐姐的宠信,对我无理,我不过斥责几句,这婢子脾性如此急躁,难道也是昭明殿教出来的规矩?”
“你……!”德妃欲言又止。
燕疏继续言道:“再者,入府以来,可曾听说我苛责下人?我如今已为夫人独居景和,即便是赐死一个小小婢子又有何不敢承认?”
阴玉满见她似有怒色,语气温和道:“正是呢,妹妹如今高居妃位,何苦与一个小小婢子为难,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风露道:“我们娘娘一心向佛,最见不得杀戮,听闻婢子枉死,那婢子的亲姐姐又到娘娘面前哭诉,使得娘娘心生怜悯,愧疚不已,后悔当初将婢子送进景和宫,如今娘娘总觉是自己害了那婢子。”说完,风露眼中噙泪地看向阴玉满。
沉寂许久,所有人都在等皇帝的态度,信与不信,罚与不罚都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正忖度间,萧氏穿着寝衣走了进来,言道:“成方殿娘娘的龙胎乃是如今第一要紧事,贤妃娘娘不管是否真的赐死奴婢,都是引来了血腥对成方殿不利,如今,想得出些补偿的方法是最好的。”
“如何补偿?”皇帝质问道。
众人正面面相觑,只听殿外传来一声:“何须补偿。”赫连因挺着肚子由文胧扶进了长明殿,“本宫如今胎象安稳,得陛下护佑,无有不妥,陛下可别为难了各位妹妹。”皇帝见状伸手指着姜公公道:“还不快去护着娘娘!”
“你身子重,怎么亲自来了,找个人传一声就是了。”皇帝关切道。
皇帝想起身想引着皇后往龙座旁走,被皇后因为身子重回绝了,杜泽起身让座给皇后,皇后莞尔一笑,道:“贵妃操持后廷诸事,实在是辛苦了。”杜泽回礼道:“娘娘平安产子就是后廷之幸,眼前这些琐碎事还难以厘清,只怕陛下正责怪我无能呢。”
“怎会?”皇后缓缓坐下,不敢有丝毫差池。
燕疏上前拜道:“景和宫出了这样的事,冲撞了娘娘养胎,请娘娘责罚。”
皇后赶紧倾下身子,和颜道:“贤妃快起,我既有陛下恩泽福佑,又有后廷妹妹照拂,何来冲撞,若真说冲撞,倒是陛下在这里兴师问罪,让我心思难宁。”说完含笑看向皇帝。
皇帝会心笑道:“看来皇后是来问我的罪了?”
“妹妹们最惧怕龙颜不悦,陛下在这里兴师问罪,岂不是要吓坏各位妹妹?你看贤妃性子温和,如今吓得都不敢起身了。德妃一心向佛,情急之下急躁了些,贤妃莫怪。”皇后安抚完,两人齐声道:“多谢娘娘体恤。”
就这样,赫连因的一席话抚平了陛下的怒气、德妃的戾气和贤妃的怨气。杜泽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些话出自皇后之口,方能化戾气为祥和,换了旁人,一则无权置喙,二则陛下未必会卖些脸面给她。皇后盛宠,二人才是真正的夫妻一体,其他人不过如那桌案上的饰品,可有可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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