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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
1
“给我讲个故事吧。”
……
“给我讲个故事吧。”
“我不会讲故事。”
“就讲一个故事吧，我睡不着。”
“打开你的圣经，圣母会赐你好梦。”
……
“好吧，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是多久？”
“……在还未遇见你的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一名教士，我有一个养子，一个弟弟，还有心爱的书本。有一天，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不喜欢她，因为，我爱她……她在街道上飞跑，在广场上舞蹈，在黑夜里唱歌，对着国王的士兵嗤笑。
“她叫什么名字？”
我梦中的小修士不耐烦了，他和我记忆中的约翰很像，红扑扑的脸颊，圆圆的脸蛋，牛奶一样的肤色，除了那头乌鸦羽毛一样黑的秀发。哦，还有他羞涩的眼神，他一害羞就咬着嘴唇，让我想起我那位爱撇嘴的姑娘。
生活有条不紊进行着，卡西莫多又敲钟了，她是不是又在圣母院广场上跳舞？或是奔跑在巴黎的街道？
“艾丝美拉达。”
“艾丝美拉达？好奇怪的名字，我不是很喜欢祖母绿。” 小修士瞪着他小猫一样的眼睛，嘟着嘴。
我笑了，真像约翰。
我讲了好久好久，从遇见阳光下的艾丝美拉达，讲到她化成青烟。休伯特，我梦中的小修士，水汪汪的眼睛人见犹怜，他努力蓄起眼泪，不让泪珠划过脸颊，我也不曾提起那会造成他尴尬羞赧的泪光。
“你该睡觉了。” 我不想听见谩骂，我累了。
“弗罗洛有点可怜。” 休伯特软软糯糯的啜泣声击溃了我最后一道屏障。
“该睡觉了。” 我板起脸，避免休伯特使我落泪，但是我早就忘记，死人是不会落泪的。
是的，我死了。
2
“他是个复杂的人呢。”
“谁？”
“克洛德·弗罗洛。”
休伯特坐在秋千上，一边晃一边看书。
“从明天起我就要学法语了。”休伯特把书搭在头顶，弟弟的足球差点击中他的脸。
弟弟跑过来就安全问题责备了他几句，休伯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挠着浓密的头发。
小修士把我逗乐了：“你一点也不像个哥哥。”
他睁大好奇的眼睛：“怎么才算一个好哥哥呢？”
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我想起了约翰，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呀！懊悔淹没了我，扼住我的喉咙。
休伯特耐心地等着我的答复，但是梦醒了。
3
“修士先生。”
他不得体地吐了吐舌头：“我不是修士，只是在教会学校学习，我是个医学生。”
“医学是梦幻之女。”
他耸了耸肩：“我不太同意。”
4
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休伯特留着可笑的大胡子，抱着吉他，像哪个神经兮兮的公爵，坐在树干上弹让人昏昏欲睡的曲子。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他弹得比彼埃尔好多了。我那个无情胆小的学生，据说后来也成了宫廷红人，如果机会的话，真想看一看他的戏剧。
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现在的医生都是这样的打扮？”
“我不当医生了。”休伯特放下吉他，“我想成为一名音乐家。”
“您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呀先生。”
休伯特撇了撇嘴，和艾丝美拉达一样可爱，跟他一样有着任塞般的歌声。
耳边又传来艾丝美拉达的笑声。
她那双眼睛黑黑的晶莹闪亮，那黑色秀发有几束映着阳光，就像缕缕金丝。她的双足欢舞飞旋，如同疾速转动的轮辐，全然不辨踪影。脑袋四周乌黑的发辫，缀满金属饰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额头好似戴着一顶星冠。
她的蓝色衣裙也播撒了金箔银片，宛如仲夏的夜空星斗灿烂。那两条柔软的棕色胳臂，就像两条彩带，忽而缠住腰身，忽而松解展开。她那体态婀娜多姿，美艳惊人。那光艳明媚的形象，即使在阳光的照耀下，也如发光体一般光彩夺目。
在巴黎街道奔跑的她，是否也想成为一名舞蹈家？可曾和休伯特一样，眼中装着那片艺术的星空。
她给予所有人仁慈，唯独视我为仇敌。
5
“他们想让我演一个角色。”
再次见面时，休伯特顶着黑眼圈，胡子全刮掉了。我惊讶于他的双鬓晃过些许银线，脸色比处死艾丝美拉达时的我还要苍白憔悴。他双手捂住脸，像个哭泣的少女。
我第一次尝试伸出手，轻抚小修士的头：“什么样的人物？”
“你……”
6
我和休伯特一同站立在舞台上，他是我，我是他。小修士的眼中也许有台下的闲人，也许有绿裙搭档，也许有一个古远的故事。
但是……
我看见她坐在舞台上，就在水池道具旁边，她也在看着他们，她的目光投向“菲比斯”。
掌声，鲜花，喧闹，只有我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歌很美。”我试图和她搭话，她没有理我，也没有惊叫逃开，欣赏着没有人受到伤害的圆满结局，微微一笑。
我知道，该走了……
“你要去哪？”休伯特略带不安地问我。
去哪？也许，去人间吧……
“休伯特，chante pour moi……” （为我歌唱吧）
7
我睁开眼睛，梦消失了。
远处的绞刑架上，白衣的艾丝美拉达像一只鸽子，她已经飞向自由的天空。
如果这个梦是真的该多好？
圣母院广场的铺石地板离我的残破的躯体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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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叔的大名：约瑟夫·休伯特·杰拉尔德·拉瓦，资料来自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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