啻天

　　三

　　疼~
　　头很疼，想要努力睁开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好不容易，才看见一点点的光，呻吟几声，朦胧中听见有人说：“醒了，醒了！印小姐~！”
　　有凉凉的东西抚上额头，脑门清凉……印月？印月是谁？？？
　　猛的睁眼。
　　面前的女生，清清爽爽的马尾，还有医生模样的人，看到她醒来，都盯着她看。
　　三个人互相望了一会儿，医生开始仔细的检查，然后对马尾女生说：“没什么，多吃点东西，补充水分，不要劳累。”马尾女生点头，身后有女仆恭敬的送医生出去。
　　她慢慢的坐起来，打量四周：头还是很晕，但这里显然不是自己的房间……不是那个脏乱的，臭气熏天的房间……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在回想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马尾女生殷勤的端着餐盘，很有礼貌的介绍自己：“印月小姐，我是主人派来照顾您的咏月，您感觉怎么样？想吃点什么吗，为您准备的面包……”话停住，咏月的表情有些迟滞，因为她起身，被单滑落露出里面什么也没穿的……她默然拉起被单，咏月忙回身吩咐身后的仆人们：“衣服~”
　　她还没什么，咏月的脸倒先红了。
　　还是不做声，看着咏月自顾自把衣服摊开，一边说：“印月小姐，主人有事外出中，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您，喜欢什么样子的？？？”纯白色的连衣裙，“您的肚子饿了吧，医生说要准备容易消化的食物，”起出食盒里还在冒热气的饭和菜，一份份放到女孩面前，“请尝尝吧，或者您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告诉厨房……”
　　“哪里？印月？”终于开口，
　　“恩……您是印月小姐，是主人这么吩咐的^^”咏月继续放饭，她看到端上来的鱼，马上把头埋在被单里，整个人突然缩到墙角，吓得咏月慌忙放下盘子去拉：“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印月用力把她推开：“别过来！”咏月不知所措，忙说：“好，好，我不过来，您，请千万别伤害自己，”说着退出房间，“有事一定要叫我，小姐，要叫我哦~”
　　门被关上，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呼……

　　“哪里？”啻天大步流星，咏月满脸通红满头大汗跟在后面小跑：“小、小姐还是在那个房间，一步也没离开过。”
　　一步也没离开？
　　啻天拉开领带：“不吃，不喝，想干什么？”
　　推开门。
　　屋子里黑黑的，莫名的腐烂味道。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大幅的耀眼阳光照射进来，墙角的某团布应光而动，啻天接过咏月手上的牛奶，掀开床单，印月匍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啻天过去拉，拽，扯，印月就是不动，最后只好抓住头发，一只手捏住嘴灌牛奶，强迫她喝，印月却流着眼泪把牛奶都呛出来，不咽进去，啻天用力扳过她的脸：“想绝食？信不信我叫医生给你打营养针？？？”
　　印月愤愤的看着她，半天才咳几声：“我，我不……”
　　“你不？不什么？不吃？？？”
　　“吃不进去……”
　　“……”
　　“想吐……”
　　啻天放手：“你，一直不吃饭，不饿吗？”
　　没有回答。
　　“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印月的脸有点红，咏月端来稀饭，啻天扶起印月躺倒床上，咏月忙说：“我来吧，主人。”啻天没理她，自接过饭碗，一点一点的喂；饿了几天，连吞咽都困难，很长时间印才吃下小半碗饭，吃的时候也只是看着对面淡色的墙纸，机械的咀嚼，最后一口尤其嚼了很长时间，确实是吞不下去的样子，啻天放下碗，拿过纸巾，很自然的帮她擦嘴，后者却推开他的手，抓紧衣服退到墙角……
　　叹口气，啻天吩咐：“咏月，你先下去。”
　　“是，主人。”
　　空空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啻天说：“你……”
　　“让我回家。”这次印月先开口，
　　啻天愣了一下：“回家？”
　　点头。
　　“你想走去哪里？”啻天站起来，靠在墙上，“一出去就会有人杀了你，”停住，又少见的重复，“杀了你，不是开玩笑的，”
　　印月别过头，固执的重复：“我要回家。”
　　“……是单纯的讨厌我吗？”
　　脸又红了，啻天轻笑：“不能回家，如果讨厌的话，有个可以解决的方法。”甩手丢过某样东西到她面前，印看见了。
　　是把匕首。
　　暗色的刀身上有五彩的纹路，随着阳光的照射闪动着……煽动着……
　　“因为是我给你的，你可以用它杀我。”
　　印月看了又看，白色床单随着呼吸，那匕首也在呼吸，她颤抖着慢慢抓过匕首，门立刻拉开，几个黑色衣服的人询问：“主人，您……”啻天道：“不要过来，”然后看向印月，“她想怎样就怎样。”
　　怔住……印月望着啻天……那种临危不乱的好像游戏的态度……让人有点犹豫……她突然起身，半跪着身体用匕首抵住啻天的胸口，后面的保镖们隐忍着可以听到肌肉突起的声音。
　　抵住胸口的位置渐渐下偏，似乎没有了力气继续，啻天抓住印月的手，肩膀上有个红色的小点开始绽放，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很稳健的动作，稳住她发抖的手，然后啻天说：“今天不动手，以后你永远不会有勇气和机会了。”猛抬头，印月眼睛闪闪的，突然扬起手臂用力扎下去，反被啻天夺过匕首压倒在地：“告诉我你的名字。”
　　印没说话，只在地上喘气。
　　啻天站起来时，手里没有东西，匕首在离印月几厘米的地方放着，但已毫无意义：“今天开始，你的名字是印月。”
　　伏地的人开始哭起来。

　　四

　　“小姐，您多穿点衣服吧~”咏月拿过外套。
　　印月坐在门边，静默；咏月为她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
　　是风啊……她看向远处，身处日式的宅子，前后墙壁都被拉开，形成连通的过道，和整个庭院融为一体，风好像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咏月心疼的劝道：“小姐，才好些就吹风，对身体恢复不好呀~”
　　勉强笑笑，印月还是沉默，咏月突然兴冲冲的跑出去：“印月小姐，今天早晨别院送来了很新鲜的水果，我去拿给您尝尝。”印月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叹气，眼神继续放空。

　　会喜欢吗？？？
　　在走廊上匆忙赶路的咏月禁不住怀疑，也许吧，要是印月小姐真心的笑一笑，主人也会很高兴的；虽然从来不说，可是印月小姐是主人第一个带回家的人，一定有很特别的地方^^
　　这么想着，手上捧的盘子嘭的撞到某人身上，咏月忙跪下来，边拣四处散落的水果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抬头时，她发现自己撞上最不该装撞见的人。
　　二小姐。
　　咏月整个人呆住了，二小姐靳水莘还没说话，身边的人先开口责骂道：“你是怎么走路的~！”吓得她扑通跪倒在地，水莘居高临下，冰凉的目光中倒映着咏月不住颤抖的身体……冷笑，仿佛很满意这效果，靳水莘故意问：“你很怕我？”咏月甚至吓到忘记回答，疯狂摇头，水莘盯着她瑟瑟发抖的手，微弯腰：“真的很害怕啊……”她用手捏住咏月的下颚，“你是谁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咏月战战兢兢的回答：“我，我是，我是印月小姐的……”话还没说完，靳水莘就一巴掌甩她扑在地上：“你说什么？谁是小姐？你是谁的小姐？~！”咏月顾不得疼痛，重又跪好，低头急急解释：“不、不是的，是我说错了，小姐，这个家里只有靳小姐您一个小姐~”被踢翻，靳水莘身后有个人人提醒道：“小姐，时间差不多，润华小姐在等。”
　　停住动作，靳水莘说：“给我好好记住，别再有下次~！”咏月忙不迭的点头，临走前又蒙恩赏赐一脚，大群人马才浩浩荡荡的远去。
　　……T.T好疼……摸摸被踢疼的地方，咏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松一大口气：“幸好没被发现印月小姐的事，二小姐……可是最喜欢主人的人啊，要是被她知道……”
　　“知道的话会怎么样？”咏月的身后又响起令人恐惧而熟悉的声音，“我刚刚才想起来，你说的印月，是不是我哥带回来的女人？”
　　咏月早吓呆了，愣愣的不敢说一个字，被靳水莘手下的人推着带路。

　　到了地方，
　　印月仍是静坐模样，看见咏月被人使劲推倒，跪到她面前，脸色终是有些变化。
　　“印、印月~”咏月表情异常害怕，“靳小姐来了~”边示意她说话，问好，印月却不动如峰，稳坐。
　　身后那群人中，明显气焰开始嚣张的绝色美女：“不用叫得那么大声，除非她是聋子~！”
　　闻声，印月好歹瞄了她一眼，又把头转回去。
　　漠视的态度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口气。
　　“哈~！”靳水莘说，“一点基本礼貌也不懂，真不知道啻天是怎么教导你的~！”
　　印月冷然回道：“我可不想被人踢~”
　　如此忽视加上讽刺的口气，靳水莘气极：“你~！”她又是一脚，踢开咏月，“我就是踢了，怎样？~！”
　　咏月滚到走廊底下，忍住疼还想站起来，还想说什么，印月却在万众瞩目中起身，拿起先前掉落的外套，走过去扶起她；咏月忙阻挡，已然来不及，被她裹在外套里，靳水莘睁大眼睛看着事情发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还敢去扶她~！”她也走下来，扯住咏月就是一下，“她是什么东西？！你是我哥带来的人，你就不应该去扶她！”
　　咏月护住疼痛的手臂不迭道歉，印月却拉开靳水莘的手，扶着她走回房间，靳水莘气得怔在那里，只听到咏月还在解释：“二、二小姐对不起，印月她刚来，她……”猛的这么被印月揽在怀里，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咏月的脸微红。
　　见状，靳水莘冷笑道：“怎么，连她也勾搭上了？~”印月完全没听到似的，让咏月坐好看被扭到的手臂。靳水莘气愤不过，转念间，又像想起什么似地：“你叫印月是吧，月的话~不过如此~”闻言，印月停下动作：“你说什么？”咏月忙拉住她哭道：“印月……我们先回去吧。”印月不管，起身面向靳水莘：“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靳水莘露出令人绝倒的美丽微笑：“你，还不是和她一样。”
　　“……”
　　“身份低贱，难怪这么亲密~”
　　“不可理喻~”印月抱起咏月要走，靳水莘还没完，洋洋伸手：“三月！你的刀~拿来~”
　　随从中，一名稳重的短发年轻人迟疑劝道：“这样不好吧，小姐……”
　　“拿来~！”
　　无可奈何，三月递上小刀，靳水莘接住，盯住印月的脸：“你还没有记号啊，想也是，没有人敢在我哥之前动手吧~”说话间，她反手持刀飞快的在印月脸上晃了一下；印月只觉得眼前明亮的东西迎面闪过，就有温润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
　　有人惊叫。
　　是咏月，印月毫无反应。
　　没有看到预期中的效果水莘有些遗憾：“你还真是能忍啊~”还要举起手里的刀，只听见后面三月说：“主人，您回来了~”
　　一句话，靳水莘停下动作。
　　啻天缓缓走过来，眼睛仿佛瞄到印月脸上的伤痕，仿佛没有瞄到。靳水莘把刀慢慢放回身后。啻天态度温和的问，显然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你不是今天去润华家吗？”
　　“是，是的啊……”一副正准备走与我无关的样子，可眼角注意到啻天有些在意的神情，突然发脾气：“我不去了！哥，”她指着印月问，“为什么带这个女人回来？~！为什么对她好？？？你，不喜欢我了吗？”
　　声音里已是带了忍泣，然后变成大哭。
　　啻天把她抱在怀里哄：“不要乱想，我一直很喜欢你啊~”轻轻的抚摩水莘长长的黑发，在她耳边诉说着什么。
　　没有人听见。
　　印月见状，转身走回房间，关门时，还可以看见啻天喃喃细语安慰靳水莘，那么温柔。
　　“小姐，我帮您上药。”咏月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赶紧拿来药箱，印月扣住她的手：“不用了，你先管好自己吧。”说着挑出一块纱布，贴到脸上，其间碰到伤口，“你看，没有流血，没事儿。”咏月又要哭的样子：“不行的小姐，您这样，是不是……”
　　不料印月突然反问：“月字是什么意思？”
　　“这……”永吞吞吐吐的，“小姐……”
　　“算了~”又看向别处。
　　“不是，小姐，刚才，只是……您千万不要生气，”咏月停下，像是犯下滔天大罪，下定决心道，“靳家的人以名字为标志，分成几个等级服侍主人；我，还有其他仆人，还有管家，都是月字，就连主人身边的秘书周也是，所以，”看她急急的强调，就怕自己误会身份低贱的问题，“但是主人还是很在乎……”
　　印月笑笑：“没什么的，我本来也是低人一等，还有什么？”
　　“这……”咏月面露难色，“天字，和水……”
　　门开，话被啻天打断：“咏月？”
　　脸又吓白了，咏月赶紧退下了，啻天上前别过印月的脸检视：“不是很深嘛。”
　　印月回：“你觉得可惜吗？”
　　门口咏月察看自己的手臂和腿，听到这句惊住。
　　被责难的人倒没觉得有什么，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沉默的态度，印月也固执的不再开口。
　　喝了几口水，啻天让思绪缓缓从口里整理出来：“我希望你和她好好的相处。”
　　好好相处？
　　“还要我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想了一下，啻天的回答很坦白：“不知道。”他放下水杯，看着印月；后者想要大叫：凭什么我就必须在这里凭什么我就得听你的话凭什么？！
　　可是面前的人就是有一种气势让人开不了口。
　　最后，她只说：“你没法永远留我在这里。”
　　啻天并没正面回答，只在走出去的时候念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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