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难当

　　“神君这样好气派啊！”

　　“太俊朗了~”

　　“不知咱们神君今晚在仙宴上会被封什么仙号！”

　　………………

　　叶佻跟随一群小仙婢来到一处，他眼睛模糊，却也能看清大致。只见一缥缈仙阁临于水上，四周仙雾弥漫，仙灯明亮，衬着水面波光潋滟之景，十分仙气梦幻。

　　叶佻见此，虽对这仙界无甚好感，心中却有些许触动。他不自觉勾动嘴角，轻道:“水云涧也有这般好看呢。”

　　“仙君！该进去了！”一女仙婢小声提醒道。

　　叶佻听到声音，猛的反应过来。随即轻施法力，凌于水面之上，飞入那楼台仙阁。叶佻脚面触地，轻轻站立，发丝裙带随风飞散。他本就身形颀长，现做此动作，竟无半分女态之姿，反而更衬得他皎洁明亮。

　　叶佻轻眯双眼，只见这楼阁内部敞亮，大致色彩为白，尽头处端坐着一个人，周身仙气四溢。两侧端坐着花花绿绿的一片。叶佻眼睛不清，自然不知此时众仙都齐刷刷的盯着他一人。

　　叶佻又望了望，周围的墙面上闪着白光，一时间刺得叶佻双眼更是模糊。叶佻皱了皱眉，跨入阁中，脚下的银边仙毯长长的蔓延到尽头。他走在仙毯上，只听两侧的人低声私语。叶佻并不细听，也知这大致内容无非是“这就是刚飞升的上仙…”

　　叶佻并未理会，随即走到尽头，对着端坐在主位的人鞠躬道:“拜见神尊。”叶佻虽表面毕恭毕敬，姿势动作却十分不自然，尽显不情愿之态。

　　神尊见此，并未在意，朗声道:“第一百零八位上仙，姿态果然不凡，今日设宴，目的是为你接风洗尘，行封仙之大礼。”

　　叶佻听此，眉头微皱。心下又道:“现在不是绝佳时机。”念此，叶佻欠了欠身子，不自然的拱手道:“多谢神尊。”

　　“哈哈哈哈哈哈，好，入座吧。”神尊见叶佻如此，道。叶佻见此，又拱了拱手，随即后退落座于左侧一席间。

　　叶佻坐在席间，只觉时间过得极其漫长。他先是听了神尊的一番开天辟地史，上至日月同天，天地混沌，下至如今这般祥和安静之景。周围众仙刚开始还随声附和，发出惊叹之音，中应后来慢慢也觉无聊，纷纷端起酒杯对叶佻点头示意。叶佻见此，只得勉强勾勾嘴角，端起酒杯与之对饮。仙界美酒并非凡品，每壶皆为琼浆美酿，相传其香味一出，便可醉人。叶佻一杯酒下肚，还没来得及品尝个中滋味，便觉腹中火辣非常，他不禁暗道:“真难喝！”叶佻放下手中杯子，不再去看那些人的眼神和动作，眼神空洞，胡乱思考着。

　　不知过了多久，叶佻只觉脑袋昏沉。他不禁垂下脑袋，以右手支撑。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只觉的身侧仿佛多了一个人，眼神还是那般，冷眼旁观。见此，他直起脑袋，勾动嘴角，小声喃喃道:“这酒，你尝过没有？”

　　“下面，开始行飞升大礼！！”

　　恍惚间，叶佻只听这一声，响亮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意识。他听此，反应过来，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上前，众仙见此，皆一阵唏嘘。

　　叶佻见此，勾了勾唇角，启唇道:“神尊，我不想做什么…”

　　“仙君不过是太过紧张，望神尊谅解！”忽听一声言语，叶佻循声望去，只见白花花的一人立于自己一侧，遂知来人是德仙又弥。叶佻皱了皱眉，想说继续说话，被又弥压低声音打断:“无论如何，不管因何缘故，你来了，这份仙缘就是你的，这是天道，你只能接受！”

　　“可我要是偏不呢！”叶佻听此，只觉得心中恼怒，勉强压声道。他琥珀色的瞳仁放大，眼中怒气甚盛，仿佛要喷涌而出。

　　叶佻不明白，为何，为何在这偌大的天地，为何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自己想要些什么。为何自己总是被支配，被钳制的那一方？难道自己的存在，就真的只是为他人而活，仅仅存在于什么天命，什么人间救世主，什么仙缘吗？！

　　“狗屁天道，狗屁仙缘！”

　　“我偏偏不要，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这样活着！”

　　叶佻心中沉寂着几百万年的那只困兽，此时，它似乎终于要冲破链条，叫嚣着发出怒吼。

　　叶佻踉跄着转身，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两侧人投来的怪异目光。那样赤裸裸，充满着无尽的不解与疑惑。这一刻，对于一个辛苦了几百年，才得以飞升的上仙来说，是最荣耀的时刻，多少人趋之若鹜，沉醉其中。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内心所引以为傲的，一丝一毫，从来都不是叶佻想要的。

　　叶佻踉跄着，奔到阁外。他听不到也不想听身后众人的惊呼，他只是想着，他一定要离开这里。他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哪怕是一刻也好，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刺骨的液体滑入他的指尖，舔舐着他的肌肤，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浸入他的心肺。这一刻，叶佻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他的身体随着水流，慢慢下沉，仿佛一缕薄烟，慢慢消散于天际，悄无声息。世间万物，皆是如此，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轻轻的，将他推进那万丈深渊。

　　太阳初升，待众人姗姗来迟，湖面上依旧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涟漪，阳光映照着层层潋滟波光，美好而又圣洁。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耀眼的阳光从来只抵于流水的表面，谁可知，在那阳光照射不尽的最深处，或许藏着更多的不为人知。

　　…………

　　…………

　　一百年后

　　“你听说了吗？业神又立功了！”

　　“当然听说了，这天界，谁人不知业神战功赫赫，威名响彻仙界！”

　　“他来了，他来了！！”

　　众仙婢在本在宫门前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一见来人，便立刻收敛笑容，端正姿态。只见来人身披金甲战衣，脚蹬长靴，墨一般的长发高高束起，面色皎洁如玉，琥珀般的眸子直视着前方。众仙婢见此，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目光只敢斜斜的跟随。

　　“佻佻~”极其夸张的一声。

　　那人一听，停下脚步，看向四周，却空无一人，便道:“我知道是你！快出来吧。”听此，忽现出一白色身影，闪至那人面前道:“恭喜恭喜，又立战功！”

　　“诶，我说老头，你也不必每次都要天门接我吧！”

　　“嘿，叶佻，你这小子，对你好你还不知道！”

　　“知道啦！有酒吗？”

　　“备着呢！”

　　叶佻端坐在栖遑宫殿内，喝着自己杯中的酒。又弥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他，心中不禁感慨道:“果然和从前大不相同！”又弥叹了一口气。叶佻听此，看着他，揶揄道:“老头，你干嘛！平日里不是跟我抢酒喝吗，今日怎么了，还深沉起来了！”又弥听此，道:“我初次见你时，你浑身是血，蓬头垢面的难看死了，现在瞧着你这幅样子，我是真的很不习惯。”

　　叶佻听此，呆滞了片刻，随即笑道:“我看你，是嫉妒我吧！哈哈哈！”又弥听此，笑道:“是啊，我嫉妒你，嫉妒你不过一百年就又升了上神！我看现在的小女仙，看到你，眼睛都快粘上去了吧！有没有欣赏的，我帮你物色物色。”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您还是，想想您自己吧！”叶佻讲桌上酒杯塞到他手里，笑道。

　　“你这些年，为什么总接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让自己轻松些不好吗？？”又弥又道。又弥说这话，也并不是没有依据。叶佻在一百年间，的的确确总是接手一些下凡捉妖打怪的硬活，别的神仙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轻轻松松混个百十年，没什么大错，就可封神了。可他偏不，逮着一丝机会就要下个凡打个怪，颇为勤奋。甚至于被封为仙界第一勤奋上仙，在短短一百年内，他的战功累计下来，就被理所当然的封了上神。

　　“你这殿内，为何一个仙婢都没有？倒酒还得亲自来！”又弥不满道。“你自己不能倒吗？”叶佻看了他一眼，鄙视道。又弥虽大他几万岁，在他面前却毫无架子，两人平日里相处十分轻松，叶佻在这仙界没有朋友，只有又弥时常与他来往。

　　又弥听此，视线不满的扫向叶佻，怒道:“尊老懂吗？”

　　叶佻见此，拿起酒壶，帮他倒上酒，道:“我来给您倒总行了吧！”

　　“这次待上几日？”又弥道。

　　“明日便出发。”叶佻道。

　　“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把捉妖当成家常便饭了？你看看你，这殿里什么都没有，都落灰了，你住过几日啊在这里？”又弥道。

　　“老头，你操心什么啊！我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叶佻道。

　　“是是是，一个上神，住在草棚，睡在破庙里！”又弥又道。叶佻出去捉妖除魔的时候，又弥闲来无事，打开窥天镜，屡次便看到叶佻躺在草棚或破庙中，睡得不亦乐乎。

　　“哪里来那么多穷讲究啊！能睡不就行了。”叶佻道。

　　又弥听此，知道劝不动他，便索性闭了嘴，摇头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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