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和小天才

　　第一次在棋校见到岑小仙的时候，岑小奕才四岁不到——那是个夏天，岑小奕的生日在九月。岑小奕比岑小仙小四岁半，岑小仙那时候八岁半。

　　那时候的棋校还没有改掉雷风恒这个名字，才刚刚搬离时代天骄的旧址，到了体育馆一楼乔妮娅家楼下的那个校址。

　　……其实时代天骄也不是棋校最初的地址，但岑小仙进棋校的时候就是在时代天骄，那是她记忆最深刻的一个校址。

　　时代天骄是个很让人舒适的地方，一下起微雨来气候和地上墙上的石板湿润微凉，莫名浪漫。那里有一片树林，周围有石柱石台，岑小仙曾经和自己一个幼儿园兼小学同学在石台上玩过，在那里做过亮晶晶的贴纸画。时代天骄旁边还有个露天的泳池，泳池的尽头水色幽绿，传说那里深不可测的水下有着抓小孩的水怪，所以不能靠近那片水域。

　　时代天骄之后的校址其实岑小仙印象都不太深，就记得在最后一个地方和时代天骄之间是搬过校址的，然后体育馆似乎待了好一段时间。但体育馆的校址在一楼，去卫生间还得从昏暗的楼梯上去，而岑小仙依稀记得圣诞狂欢那年的校址是包括着两层楼的……显然不是体育馆校址，然而也不是最后的那一处。

　　那么大概离开时代天骄之后是换了三次校址的。

　　棋校的三个老师跟孩子们关系都很好，叫他们叫小名。但岑小仙的小名叫笑笑，岑小奕小名也叫笑笑。老师们就叫他们大笑笑和小笑笑，带着点儿揶揄。

　　一直到后来，这两个称呼，也只有棋校的人叫。

　　棋校……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啊。

　　岑小奕三岁的时候特别粘人，而且在棋校当时岑小仙那一代目的孩子里唯独喜欢岑小仙。这或许就是小孩子的第六感吧。

　　岑小仙那一代目在棋校起码是第四代目了。和岑小仙她们有接触的就是比她们大一两岁的那一代目以及那个代目的前一个代目，在她们读小学时读高中。

　　岑小仙那一代目在棋校待得比较多的就是五个同一年的女孩，陆睿莹、乔妮娅、岑小仙、玉下和吴，以及几个年纪略小一点点的男孩子。嗯……后来的岑小奕也在其中。

　　那一年的岑小奕身高只到岑小仙腰际，特别喜欢抱着她撒娇。岑小仙那时候性子温温软软的，也不介意，事实上，那会儿的岑小仙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虽然岑小奕实在是说不上可爱，但她还是看着小孩子就很喜欢。

　　就是五个女孩里常来的几个有时候取笑他俩，不过那时候是真完全玩笑性的，因为确实挺神奇，怎么就单单缠着她了，搞得岑小仙有时候做事情都不方便。

　　体育馆一楼没有卫生间，要去卫生间必须上二楼。而虽然一楼是窗明几净的模样，但一楼到二楼之间，包括二楼，都是又阴森老旧又灰扑扑脏兮兮的，楼梯间还没有灯。

　　卫生间的门推开有嘎吱嘎吱的声音，而且门还有些歪斜。卫生间很狭小，隔间也不多就两三个，里头的灯是橙黄色的，还得手动去开。卫生间外和楼梯间之间有几个或竖或卧的白色柜子，就靠在门框外。

　　那时候棋校的小孩子一大乐趣就是躲在这些柜子里吓后来的人，总是会得逞。岑小仙胆子小，到后来每次进了楼梯间都要先探头过去，瞧瞧门后头或者柜子里头有没有人。即使这样，岑小仙还是有时候会被吓到，不过经常是要吓人的人看到她脑袋探过来也会吓一跳。

　　有一次岑小奕奶奶中午来带岑小奕出去照相馆拍照，岑小奕非要拉着岑小仙也一起去，岑小仙也就去了。岑小奕奶奶还蛮喜欢岑小仙的，所以也就带上她了。

　　岑小奕挺开心的，一路蹦蹦跳跳地到了照相馆。照相馆离棋校不远，三个人是走路去的，路上就说几句话。岑小仙向来乖巧得很，岑小奕奶奶就越发喜欢她了。

　　没想到从照相馆回棋校岑小仙被说了一顿，“中午怎么能不打招呼就自己跑出去呢？！我都担心死了！”老师特别严厉地说。岑小仙不说话，那时候其实她有一点点，就一点点不服气。她是跟着大人出去的呀，而且还是跟的岑小奕奶奶……有什么问题嘛！

　　八岁时的岑小仙对世界上能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毫无概念，她只见过世界光鲜友好的一面。

　　夏天过去得很快，岑小奕在盛夏的尾巴上离开了武汉。岑小仙有些遗憾……小孩子总把一切都想的特别简单，她会觉得一件事想做就能做，她所做的一切都以当下的快乐为目的。她不懂顾忌因而也没有顾忌。她不会去考虑事情背后支撑事情的一切，也不会考虑当下之外的未来。

　　她不懂得人世间的聚散离合，只是快乐的美好的东西她都想也觉得应该留在身边。她不懂……世界上有着太多的无力。

　　说是太不懂事吧，但又准确地抓住了一切事情中顶重要的一样：快乐。

　　她对很多事情的意义和重要性并不明白也不在乎，她只是觉得和岑小奕在一起很开心，那他们就应该一直在一起。别的事情……她对于重要到导致必须分离的事情并不能理解。

　　不过她好歹还是懂一件事的：她没有什么力量，她要听话的。

　　所以离别还是来了，在夏末秋初，天还没凉的时节。

　　那之后的两年里，岑小仙时不时还是会想起岑小奕，但也想起得没有很多。岑小仙很喜欢被人依恋的感觉，或许喜欢那种感觉多过喜欢岑小奕这个人。不过这不重要，到最后也就都混淆在一起，夹缠不清了。

　　她后来还挺挂念岑小奕的，某年假期英文作业写作文，要求给某人写一封信，岑小仙就写给岑小奕，慰问他在北京过得如何。不过当然，这封信是不会寄出去的。但那年作业的英语本，一直都在她房间里。

　　直到两年之后又一个夏天到时，她听棋校的人说，岑小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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