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相许

　　余岁又带余生参观了家里，告诉他什么房间，什么用途，他说的仔细，余生却早已走了神。

　　下午，余意去给余生办入学手续，出门前对余岁说：“你带十一去买些生活用品和衣服吧。”

　　余生眉头动了动，面露诧异，心道：“他才九岁。”转头却见余岁习以为常，他又想起了余意说过的话，不由静默下来。

　　余岁带余生去了附近的商场，先去他常去的童装店让余生挑衣服，余生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手足无措地看向余岁。余岁没有说话，动手帮他挑了十几套衣服，让店员拿了合适的尺码。

　　余生看着那一堆衣服，小声说：“这会不会太多了…”

　　余岁静静地看着他，他及时闭了嘴。余岁已是这里的常客，交代了让店员送去家里就拉着余生走了。

　　余生被他拉着，一边说：“不给钱吗？”

　　余岁没什么波澜的眼神终于带了点嫌弃，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余生，说：“咱…爸会给的，这家店不是馅饼店。”

　　余生后知后觉余岁是在嘲讽他，但他居然有点高兴。

　　余岁思及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就推了个购物车，然而他本人也没比购物车高多少，因此画面有些滑稽。余生在心底暗暗笑了一会，去和他一起推，却不想这个画面更滑稽，他们走了一路，迎面接受着各种眼光，片刻后，余岁终于忍无可忍道：“放开你的手。”

　　余生第一次见他炸毛，有点新奇，顺了他的意，去挑自己要用的东西。他拿了毛巾牙刷牙杯等生活用品，余岁时不时会补些东西进来。片刻后，余生自认已经齐全了，没什么东西可缺，却没料到余岁又带他去了文具区，仔细给他挑需要用到的文具。余生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定住了，说不出话也走不动路，只能看着余岁给他挑文具。他从没去过学校，以前的文具也是共用的，他也从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文具。

　　买完东西后他们回家，一路无话。

　　晚上，余意终于回来，边打开带回来的饭边叫他们下楼吃饭。

　　余岁：“怎么现在才回来？”

　　余意：“又回公司开了个会。”

　　余生察觉到他神色疲惫，没有多言，饭后主动包揽了收拾餐桌的活。

　　饭后，余意对余生说：“我把你安排到了阿岁他们学校，你们两个在一个班，都是三年级。如果在学校有什么事或者学习上有问题都可以去找阿岁。”

　　余生看了眼余岁，见他没有反对，“嗯”了一声。

　　其实他不看余岁也知道他不会反对，他就是这样盲目笃定。

　　洗漱过后，余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一点困意。他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抱着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是阳光晒过的味道。

　　余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的时候天才微亮，他拉开推拉门，趴到阳台上呼吸着清晨的空气，零散的星星在天空发出微弱的光芒，月亮虽被云朵挡住了一半，仍有月光慷慨地落在他身上。或许是小院的花香，亦或是植物的草木香，余生只觉得这里的空气是他过去从未感受过的鲜甜。

　　过了一会，他听见隔壁的门被敲响，然后是门打开的声音。不消片刻，自己的们也被敲响，余意衣装整齐地站在门口对他说：“该起床啦，一会在下面吃了饭就该去学校了，记得带好要用的东西。我今天有个早会不能送你们，让阿岁骑车带你去吧。”

　　饭后，余岁从车库推出自己的自行车，他坐在车上，眼神示意余生坐上来，余生背好自己的小书包，小心坐上去，感受到车开始缓缓前进。

　　余岁提醒他：“扶好，别摔下去。”

　　余生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扶，他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抬手环住余岁的腰。他感受到余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又不自在地动了动，但是没有阻止，他松了口气，手臂也放松下来，轻轻搭在余岁的腰上。风从他脸上吹过，又抚过发间，还带来了余岁身上的气味，淡淡的草木香，和清晨小院的空气是一个味道。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在那里生活久了，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的味道呢？

　　学校离家里不是很远，骑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余生看着熙熙攘攘的学校，茫然又无措，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他同手同脚地走着，又不自觉去寻找余岁的身影。

　　余岁很快停完车，看出他的不适，微微翘起嘴角说：“原来你还不会走路么？”

　　刚刚的紧张烟消云散，余生瞪了他一眼，又不自觉跟着翘起嘴角。

　　余岁带着余生去教务处报道，负责相关的老师早已接到通知等在那里，她给余生介绍了学校，又详细地给他讲了校规，随后就让他们去找班主任领书了。

　　班主任是个和蔼的“胖子”，姓朱，学生们私底下给他起外号叫猪八戒，老朱知道了竟也不生气。

　　他把书给余生，然后拿着座位表给他安排座位。余生看了几眼余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有说话。熟料余岁开口说：“老师，他刚来对班级不熟悉，让他坐我旁边吧。”

　　“可以，你多带他在学校转转，把同学们介绍给他认识。余生，这是你的课本和练习册，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来找老师，或者问余岁也行，他成绩很好。”

　　余生接过书，略微有些重，他出神地打量着其中许多自己不曾见过的书，手上蓦地一轻，余岁把他的书拿走了。

　　余生小声说：“我自己也可以拿，没有那么重。”

　　余岁没有说话，只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转身跟着老朱走了。

　　余生奇妙地领略到他这一眼的含义，站在原地神色呆滞。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故而有些营养不良，加上本身体弱，个子远远没有到达这个年龄应到的高度，同是九岁，余岁就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他有点沮丧，觉得自己承受了男子汉不该承受的侮辱，暗下决心一定要长高，最起码要比余岁高，到时候再狠狠嘲讽回去。

　　老朱走到讲台上，敲敲黑板说：“安静，安静了！今天我们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他叫余生，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关照他，让他早日融入这个大家庭。”

　　同学们纷纷鼓掌表示欢迎，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余生有点不知所措，他只好拽着余岁的衣角，跟着他走到座位。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余生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木头一样僵硬，汗从后背缓缓滑下，直到这节课快要结束，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贺之言一下课就跑到他们的座位，他是余岁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余岁虽然性格冷淡，却跟他关系很好，他直接问余岁：“岁岁，他是你新多出来的弟弟嘛？”

　　余生刚要否认，余岁就已经答道：“嗯。”

　　余生面露诧异，暗自腹诽谁比谁大还不一定呢。他憋不住事，当即就问余岁的生日，贺之言抢先说：“他生日是农历七月七，正好是七夕节呢。”

　　余生沮丧道：“也就比我大几个月嘛。”

　　余岁看了他一眼：“哦，原来你已经九岁了。”

　　余生：“……”他坚定了要长高的决心，并且发誓一定要嘲讽回来。

　　贺之言：“你怎么这么瘦呀，跟豆角似的。”

　　余生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而且是用在自己身上，无言以对。

　　他向旁边瞥了一眼，发现余岁在憋笑。

　　贺之言继续说：“我叫贺之言，是岁岁的朋友。”

　　余生刚在心里吐槽好难听的称呼，就听贺之言说：“生生，你是岁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我护着你！”

　　余生：“谢谢你啊…”

　　贺之言说话仍有点奶声奶气，说出的内容也幼稚的有些可笑，可他并不突兀，周围的同学都在讨论动画片，小游戏，模型玩具，在这个充满稚气的环境中，余生和余岁就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像是十几岁的孩子，早已脱离了幼稚二字，开始走向成熟。

　　其实确实是这样，余岁从小妈妈就不在了，余意又忙着工作，平时没人管他，早早就学着照顾自己，学着独立生活，自然比爸妈娇生惯养的小孩成熟许多。余生就更不用说了，生活在那里，早就知道了生活艰难，人情世故。他们一个光鲜亮丽，一个落魄，却不曾想是一类人。

　　余生上了一天的课，却总是一脸懵懵懂懂，讲到一些知识点的时候还会面露茫然，做练习题的时候也经常卡壳，他略微有些焦躁，还有些茫然。

　　放学后，余岁骑车带着余生，向一条街道骑去，道路两边的店面都挂上了霓虹灯，闪闪烁烁，为傍晚增添了几分生气。

　　余生放松地坐在后座，欣赏着城市的繁华：“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余岁轻飘飘的声音从前边传来：“嗯，去吃饭。”

　　余生疑惑道：“不回家吃吗？”

　　余岁：“你做饭？”

　　余生无言以对。

　　片刻后，余岁又问：“想吃什么？”

　　余生：“我…随便吧，都可以。”其实他不知道有什么吃的。

　　余岁带他去了一家麻辣烫，这个点学生虽然都放学了，但大多数人都是回家吃饭，故而人不是很多。

　　余生拿了个盘子挑好菜，青菜压在肉类上，红绿相间，茂茂盛盛一大盘，他对比余岁的盘子，还不到他的一半，食量比有些女孩还小。

　　余生：“你怎么只吃这么点？”

　　余岁看了眼他的盘子：“你怎么只有这么高？”

　　余生：“……”他决定不理余岁了。

　　由于人少，他们的饭很快就好了。余生吃了一片土豆，抬头看见余岁挖了一大勺辣椒放到自己碗里。

　　余生惊诧到筷子差点没拿稳：“！！！！”

　　余岁：“你筷子也不会拿了？”

　　余生结巴道：“你…你放这么多辣椒？能吃吗？”

　　余岁以面不改色吃下一口面来回应他。余生无言以对，他觉得辣椒和余岁冷冰冰的人设严重不符，尽管这个人设是他自己脑补的。

　　余岁吃饭很文雅，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余生就不同了，他饿狼吞食似的往嘴里刨着，不一会连汤都不剩了，往对面看去，余岁这时候才吃了一半。他在心里给余岁打上标签：娇气。

　　饭后，余岁又去了一家名为巷口酥的糕点铺，这家店装修古朴老旧，在街头的拐角，与繁华的大街格格不入。

　　余生认出来，余岁买的是他那天吃的鲜花饼。

　　余岁：“你想吃什么？”

　　余生：“跟你一样吧。”

　　……

　　夏日的风如此惹人喜爱，余生坐在自行车后座，感受着风吹过的舒爽，余岁的衣服被风吹的鼓起，时不时飘到他的脸上，他被草木香扑了一脸，不自觉弯起眼睛。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