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送老头皮

　　“丝琦，丝琦？想什么呢，一个人偷着乐，也不知道说出来大家一块高兴高兴，不够意思！”柔细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抬首一看，原来是自来居的“四大花旦”——怀玉，文洁，如冰，云清.此刻她们都含笑的望着我。
　　话说“红颜薄命”，像金凤姐这么好的女子，在两年前身染重病，找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她自己知道命不久矣，就将这花楼托付给我，因为她深信，我可以让她的毕生心血誉满天下。半个月后，她终于撒手人寰。当时的我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对于她我总是怀抱着特别的好感。对于从没享受过家庭温暖的自己，她是个像姐姐，像朋友，又像母亲般的存在。不过，如果她在天有灵，现在也该欣慰了。两年来，我挖空心思的改革自来居，不仅是将现代的音乐舞蹈加以借鉴；还把经典的故事，像是《白蛇传》、《梁祝》、《西厢记》等，改编后搬上台面；另外，把前世知道的小吃糕点，像娃娃鱼面皮筋等独家销售；又精心调教了这四大花旦，根据个人的特点教她们化妆，穿衣，专门请名师教导才艺，谈吐举止毫不逊色于名门小姐。外面的人都瞧不起青楼出来的人，我偏给她们起名“玉·洁·冰·清”，而且除非自愿，只卖艺不卖身，不一掷百金都休想见面！如今，“自来居”名冠双溪，只要说到歌、舞、戏、吃和美人，第一想到的维此而已!特别是这四个妙人儿，不是手下而是姐妹般的存在，是开心果解语花。
　　大概是我想得太投入，四人见我没反应，自顾自地又聊起来。
　　“你们发现这几日楼里客人少了吗？听说这城里凡是仕宦富商体面人家有小姐的，都如临大敌。”
　　“没错，我那小丫头听楼里和捕房相好的姑娘说，这双溪城来了个采花贼“玉蝴蝶”！已经有好几个小姐着了道。奈何这些人家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挺着不报案，闺女寻了短见，对外人都说得暴病。这么一来，州府不光不能下行捕批文，还要装模作样查禁谣言，捕快们也只好一到夜里就满城撒大网等瞎子鱼。。。。。。那些打碎牙齿朝肚里吞的人也不怕噎着！”
　　这倒是个大事，来了兴致！连忙凑近了身子，朝刚说话的怀玉呶呶嘴：“我还头一回听说这玉蝴蝶，还有什么别的消息没有？”
　　怀玉鼻子里哼一声，端起茶清清嗓子“大姐半天不闻不动，怕是在悟道参禅，您是佛爷，这俗事还入得了你的眼？
　　小妮子怕是耍脾气呢，亲热地搭上她的肩膀：“我若是佛爷，早上了西天了。好怀玉，人家最爱你了，哪舍得离开你！山无棱，天地绝，乃敢与君绝～～～～”说着还抛了几个媚眼过去。
　　怀玉呆了一呆，满面春风：“原来我也是个爱美色的，你随便笑笑，我都抗拒不了。得了，不跟你计较，不然还不晓得你能说出怎么肉疼的话呢！”
　　姐妹们一阵打趣逗笑，看我们都伸长了脖子想听下问，怀玉也不卖关子，又接过话茬：“我特别叫人去打听过了，前个，又出了件大大的新鲜事，就出在北城袁老板家。话说前天夜里，天上没有月亮，城里一片漆黑。袁老板家的女儿，就是我们背地里叫“肥鸭子”的那位，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门栓咔咔着响。她披上衣服走到门边，不料门却开了，一个蒙面提刀的人站在面前，刀指着她的心窝，恶煞煞地说：‘不准做声，我是玉蝴蝶。。。。。。’”
　　“妈呀，‘肥鸭子’莫给宰了？连这种女人都不放过，玉蝴蝶的品味还真特别。”文洁眨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别打岔，让她接着说，后来怎么了？”如冰也听的津津有味。
　　“明晃晃的刀指着心窝，把个‘肥鸭子’吓得差点没晕过去。蒙面人放了刀，搂着‘肥鸭子’就往床上拖。奇怪的是，那床边却早有人坐着。。。。。。”
　　“是‘肥鸭子’的爹？”
　　“是他家的伙计？？”
　　“难不成是州府的捕快？不都查了好几天了？”
　　见我们听得入神，怀玉有意卖关子：“那人是谁，你们先不要着急猜。且说自称与蝴蝶的蒙面人一见床边有人坐着，就去抓到。一刀砍下去，不知怎么的，手就定在空中放也放不下，收也收不回了。坐着的人站起身来说：‘我才是真正的玉蝴蝶，好大的胆子敢败坏我的名声，不惩治你对不起自己！'。。。。。。蒙面人一听，跪在地上磕头讨饶。玉蝴蝶说：‘我不杀你，只灭你一盏灯，让你终生不忘’。说完，象提只鸡那样提着人走了。。。。。。”
　　“啥叫灭一盏灯？”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后来呢？后来呢？”
　　讲故事的怀玉得意洋洋。“我那丫头昨天去袁家杂货铺买东西，‘肥鸭子’亲口告诉丫头，她悄悄看了玉蝴蝶一眼，竟是二十七、八岁一个十分俊俏的人，样子跟年画上的赵子龙一般无二。。。。。。灭一盏灯，我也不懂，怕是江湖上的话。”
　　“难怪叫玉蝴蝶了，哈哈，‘肥鸭子’怕是想招玉蝴蝶做上门女婿了！”
　　“人家怕还不肯哩。不都说净采大户人家如花似玉的千金、夫人么？”
　　“哈哈哈。。。。。。”
　　这倒是个好故事，脑子转了一圈，想着该怎么改动改动搬上自来居的舞台。琢磨琢磨，似乎有些招摇，民不与官斗，官府既然风声紧，还是压压以后再说！抓起一把瓜子磕着，“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屋里有五个女人，嘁嘁喳喳真热闹。
　　“姐妹们，别看外头把玉蝴蝶说得吃人不吐骨头，依我看他倒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怀玉一句话，引得我们几个又一阵打趣哄笑。
　　“哈哈，怀玉爱上玉蝴蝶哪！”
　　“一笔难写两个玉字。。。。。。”
　　“可惜怀玉没生在大户人家！”
　　怀玉却不慌不忙说出一番话来。“笑什么？那玉蝴蝶凭本事玩女人，比那拿钱买我们的嫖客硬气多了。他采花专去高墙深院戒备森严的大户人家，穷家小户纵有如花似玉的也从不染指，这还不算英雄？说句不害臊的，我和他要是能有一夜之缘，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满脸憧憬的怀玉，我只有一个想法——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怀玉居然也是这么大胆热情的女子！殊不知，后来她的话真的应验。。。。。。
　　此时，“自来居”门口，一匹菊花青马托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客商，蹄声得得而来。看门的伙计忙不迭迎上去，接过马鞭牵过马，朝楼内喊道:”骑马客人一位.”这是我规定的招呼客人的方法。一声出去，客人是坐轿骑马还是步行来的，里面就清楚了，就可以大致分清客人的身份等级。大堂的“公关经理”徐娘，是楼里的老人，精明世故，风韵犹存，提拔她就是看中了其相人的能力。眼珠子转转，就能把来客的身份口味摸个七八分，可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此刻她摇摇摆摆的走出来，将络腮胡子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迎进正屋。
　　“这位老爷是北边来的吧？江南的姑娘和北方佳人相比那可是风味大异呦，肌理细腻，骨骼均匀，柔声细语，随便挑一个都包你老爷称心。今儿还巧了，正演着最受欢迎的《白蛇传》呢，厨房里刚做好的娃娃鱼，客人边吃边看，别的地方花多少银子都找不着呢！”
　　“俺只要见你们的四大花旦——玉洁冰清。”络腮胡子看来对“自来居”并不陌生。
　　“哎呦老爷，这可对不住，我们头牌今个都休息，您另选吧。”徐娘面有难色，同时心里有几分惊异，她死活想不起这位客人什么时候来过楼里。“我说老爷，看来您不是头一回光顾这了，我们楼里的规矩您想来也知道一点，想见头牌先要一百两见面费，至于陪不陪您还要看她们的心情，她们要是不顺眼，挑座金山来也白搭。。。。。。”
　　“不就是银子吗，俺给！妓女还带放假休息的，甭骗人了，都给爷爷叫出来！”
　　“大爷真是没法子，老板说了，四个姑娘今天不见客。不然您今晚吃喝玩乐，通通半价，我给您挑两个机灵的如何？”
　　“奶奶的，叫你们老板给我出来，不然俺砸了你这破楼！”络腮胡子袖子一挽，走进院子，将半间屋大的一座假山推的摇晃起来。护院们冲上去要制住他，谁晓得那人武艺高强，两三下就解决了8、9个。整个“来安居”惊叫连连，姑娘伙计和其他客人都探出头来看，连这《白蛇传》都演不下去了。徐娘一看场面失去控制，连忙遣了人通知我。
　　我听到这样的消息，带上人皮面具就匆匆赶去前院，一面寻思千万别砸坏了东西；另一面暗骂自己的护院都是废物，对方以一敌众都打不过。两个指头提着裙子，小步跑到络腮胡子面前，盯了一阵。下半张脸因为胡子看不清，可是，随便跑来妓院闹事的商人，会有一副无名利心的紫芝眉宇吗？何况，连科学家都说左眼是无法掩饰人的真实感受的，他的左眼没有怒气，一片清明。抿嘴一笑。“这位客人别动气啊，有话好好说。来人啊，在后院客房里备酒，我给客人赔罪！”说完也不怕招待不周，就自顾自地走了.
　　络腮胡子挑了挑眉毛，跟在了我身后，眼神深邃。不多会，厅里的戏又开始唱了，客人们该看的看，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刚才的小插曲全抛在脑后。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客房里，我靠在垫子上品茗，沉默不语。知道络腮胡子满是兴味得在看我，也不在意，现在这一刻“无声胜有声”，在不清楚他的真正目的之前，忍耐是最好的对策。许久，他突然笑出声来，感叹道:“早就听说，这‘来安居’的刘老板是聪明睿智，胆识过人的女中豪杰。一直想来拜访。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不敢当，小哥这张嘴不得了，说的唐僧也心动。小女子就一俗人，没什么虚名，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请直说。还有，我不喜欢大胡子，方便的话请以真面目示人，这里只有你我，无碍。”
　　听了我的话，那人也不推辞，利索地除下假装。眼前的男人面如冠玉，目若冷星，搭配健壮挺拔的身材，浑身散发出“优质男人味”，必须承认他是我喜欢的类型。与这样的人“谈话”，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再拐弯抹角。“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在下双溪府捕快薛淜！刘老板应该也听说过玉蝴蝶吧，今日前来就是希望与老板能够帮忙。”
　　心里想了很多可能性，偏偏没有这个，谁能料到捕快抓贼还要老鸨帮忙的，“薛捕快想让我帮忙破案？”
　　“玉蝴蝶这个案子，要说破案倒不太费事。只是他这个巨贼不好发落。。。。。。如果可以，不想伤他性命”薛淜眼光深沉，叹口气。
　　不伤性命？？难道爱惜他是武林奇才？还是论律当斩又有许多委屈？法律不外乎人情，没想到还真碰到个菩萨心肠的- -我不说话，歪着脑袋一副很想听内情的样子。看我这个样子，他极有风度地笑一笑，开始讲述玉蝴蝶的家世经历。。。。。。
　　“那玉蝴蝶真名曹耿，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有一个小小的秀才功名，家中薄有田产，衣食不虑。这几日我外出查访，见到他的师父，到过他的故乡，镇里人说起十三年前他家破人亡的惨事，至今还要落泪。这个玉蝴蝶确是如传闻的，一表人才，他的母亲是个美人，生下他和他的姐姐妹妹也将美貌承袭了下来。小家小产藏不得珍贵，也藏不住美人，同镇赵财主和他的两个少爷对玉蝴蝶母亲和姐妹垂涎已久，多次拦路调戏，也曾为大少爷提亲，要娶他姐姐，均遭拒绝。。。。。。”
　　“只怕要种下祸根。。。。。。”我听得渐渐入神，脱口插话。
　　“是的，十三年前元宵夜，镇里舞龙赏灯，赵财主趁曹秀才酒醉，派家丁戴着面具将他们一家人冲散，把玉蝴蝶的母亲掠去荒野，在暖轿里奸污。秀才一状告到县衙，岂料赵财主正是县令的表叔，结果秀才反坐了诬陷之罪，被杖责二十，赶出衙门。秀才一气之下，提着剑冲进赵家大院，刺伤了一名家丁，自己也被乱棍打死。赵家一面具状呈官，告秀才持械行劫，一面带人围住玉蝴蝶的家声称搜捕同伙，将玉蝴蝶绑在屋里柱子上，招架两个少爷，当着玉蝴蝶的面奸污了他的母亲和姐姐，连年仅13岁的小妹也不放过。离去时还狂笑说：‘老的和少的滋味就是不同，我们弟兄又是连襟又是翁婿，有趣，有趣’。。。。。。也在那天，这三个可怜的女人通通悬梁自尽，玉蝴蝶一夕之间成了孤儿。”说完，拿起桌上酒杯一口灌下！
　　此刻，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对玉蝴蝶这个人也越加好奇起来。端起茶水，压压一肚子火气，准备接着听。不过，已经猜着一些后话。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已经被怒火烧干了眼泪。镇里人说，他一连几天走家串户，把家里能用的东西全部分发给贫苦乡民，然后一把火烧了房子，深夜出走，无影无踪。三年前，也就是玉蝴蝶离家出走的十年之后，赵财主的一妻三妾和四个儿媳在半个月内相继被采花贼□□。赵家父子三人的正房妻子都是被奸之后，赤身露体扔在人来人往的大路边，天亮了‘迷昏药’力还没过，不知道当着多少人的面丢人现眼。。。。。。凡是和他交手一两个回合的家丁都落下残疾，镇里人说起这事都是神鬼参半，有的说赵家正屋里凭空落下一张字条，上书：淫报。有的说赵家遭报的那几天，埋着玉蝴蝶亲人的坟地夜里长闹鬼哭。当年冤判秀才的县令，已在双溪升做知府。玉蝴蝶如法炮制，这才惊动了官府！”
　　“这玉蝴蝶真有大丈夫气概，一不做二不休。只是，那些女子怎么说也与他无怨无仇，被欺负的冤枉，对他当真是又怜又恨了！再说，他那么张狂大胆，作案做到这双溪城，法度是容他不得了，不收拾收拾他也说不过去！”
　　薛淜凝视着刘老板朴实无华却生气勃勃的脸，心中感慨万千。对这个奇特的淫贼，对这个棘手的案子，州衙装聋作哑遮遮掩掩，那所谓的"体面人物”打碎牙齿肚里吞，竟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女子一样既明理义又知人情，说出话来爽爽利利让人听了舒畅。他默默看了好一会，才语重心长的说：“刘老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前两日我们交过手，我和他的武功套路相同，问过师门才知晓，玉蝴蝶和我是同门的叔伯师兄弟，我比他早入师门四年，算他师兄，他并不知情。现在我只要救他，别无他念。。。。。。可，以他武艺之高，气性之强，要制服他让他弃旧图新比登天还难，希望请你帮忙想一个绝妙之计。。。。。。”
　　嘴里说要我出谋划策，看他的样子定是已经打好了主意，只是不知道如何施行，不然也不上我这来了不是？不过现在也没必要戳穿，别的不敢说，就是鬼点子多，你让我出主意，没问题啊！就等等看，你这个本地佛怎么活捉爱采花的过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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