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乃人间理想

　　村落依然，炊烟袅袅，麻雀在枝头慌乱的蹦来跳去，抖落几片枯叶，寒风带着它飘飘然落到女子的头上，却被她及腰的青丝缠住，干脆歇在带着清香的发间，不再坠落。

　　沧月手里提着刚从集市买来的糕点，裙摆摇曳，提步生莲。再看她眉如远山含黛，眼有星河，唇有晨露，颈口露出的肌肤如玉，这山林间的景色衬得她更似画中仙子，山中之兽也要为之停留。

　　沧月此时皱起眉头，心里泛起了嘀咕：听到消息后，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两人约定在先，如今他突遭变故，确是要赶来看看他的。这一路风尘仆仆也没时间想东想西，远路将尽，怎么却胆怯了？多年不见，他会是什么模样？这手里的糕点他会不会喜欢？近日的天气还算冬日里的好天气，如果他的心情还不至于太糟，是不是可以一起出去走走？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定极其难过，怎么做才能让一个伤心的人开心起来？

　　思忖间，竟到了地方。牌匾上“避世医馆”几个大字如龙似凤，避世城最著名的避世医馆，已逾百年的老字号，地处城郊偏僻地带，却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医馆这么多人，前院后院这么大，该如何找？他在来信中说过，他住的房间旁有一株腊梅树，花开正艳，香满枝头。清晨开窗时，冷冽的腊梅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百倍。

　　“不好意思，让一让，肚子痛得不行了！”捂着肚子的女人从沧月身边踉跄走过。

　　她提起裙边，绕过嘈杂的前院，往僻静处行去，突然走出两小厮拦住她：“你是什么人？”

　　“我找人，杨公子，杨过的杨。”女孩笑着说。

　　其中一小厮邹眉：“你是姑姑？”

　　“不，我是蘑菇。”女孩无奈。

　　“什么菇？”

　　“松口菇”

　　小厮放下拦她的手臂：“姑娘稍等片刻，待我通禀一声。”说完，往内院而去。沧月作揖表示感谢。

　　片刻回至，小厮问：“姑娘可是喜爱赏月？”

　　沧月点头。

　　小厮又问：“什么月？”

　　“沧海明月。”沧月答到。

　　小厮点点头，笑容满面地做出欢迎之姿：“您请进！”

　　沧月以为他信中提到的蘑菇事件，是讲给她听的笑话，原来是真的？还有，她的名字竟也要用来设个障碍？这医馆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又或是住着多少风云人物？踏步进门却见两小厮呆立门侧，毫无引路的意思，沧月回身拉着刚才进去通报的小厮：“烦请带路。”轻皱眉，嘟嘴，眼泪欲滴，沧月自认撒得一手好娇，不料，对面小厮根本不为所动。

　　“杨公子住哪？”

　　“我等不知。”

　　“不如你再去问问你家主子？”沧月拿出白花花的银两浅笑道。

　　但见小厮一脸嫌弃：“姑娘请自重。”

　　沧月怒，嫌少？又拿出一整锭银元宝看着小厮浅笑。

　　小厮错愕，然后毫无感情地告诉沧月：“姑娘随手拿出的银子够我们哥俩半年的生计,却在此捉弄我俩，姑娘若不想进院子，大可退出去。”沧月悻悻收了银两，额！算了，自己找去吧！行至偏门，梅花香突然席卷而来，沧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马上能就见到他了。踏步进门却看到满院子的梅花，每个房门近处都有一株梅花树。这诸多房门，要一个一个敲吗？

　　随意敲开一间房门，里面住着两位七八旬的老夫妇，衣着鲜亮，脸泛红光，精神抖擞，似有返老还童的迹象，沧月正想先礼貌地行个礼再做询问，两人却在她弯腰的瞬间，毫无预兆，毫无礼貌地关上了门。

　　沧月看着紧闭的房门，挑了挑眉毛：“好歹听我说句话呀！”话音刚落，一只茶杯带着滚烫的茶水从紧闭的房门飞出，落在沧月的身旁，之后房门又紧紧闭上。落地的茶水在寒冷的地面冒着袅袅热气。沧月气恼：“真是无礼！像我这样人畜无害的姑娘，你们俩老人家害怕我洗劫你房里的金银珠宝不成？”正抬脚准备踢开房门，却有人开门出声阻止。

　　“姑娘今日新来的？”沧月收回右腿，回身看向此人。说话的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衣着朴素，步履沉稳，手中捧着暖炉，五官立体，唇色惨白，眼睛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病而不怏的感觉。

　　沧月欠身示礼：“前辈见笑了，今日刚来，不曾想遇到这样无礼之人。”

　　中年人淡淡一笑：“姑娘何出此言？本是姑娘打扰在先，谈何无礼？”

　　“在此打扰，实在抱歉，如觉不妥，大可言语告知，如何赠一杯飞来茶水？叫我如何不气恼？”

　　“姑娘不知，两位长老只为药膳房的药童开门。长老不知是姑娘，欣然开门，却见不是药童，随即关门。姑娘赖着不走，只好赠以飞来茶水。”

　　沧月冷笑：“你说得如此有道理。本姑娘敲门问询，竟成了恶人。”

　　听闻沧月的语气，中年人也不恼，嘴角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姑娘询问何事？不妨说与我。”

　　沧月环视四周，房门紧闭，风吹腊梅，花瓣随风而下，芬芳了整个院落。

　　中年人见她不说话，接着说到：“我见姑娘身体康健，想来不是来这医馆看病，那便是找人了？”

　　沧月领略到此人谦和包容的心态，笑了笑点头道：“谢谢前辈海涵，敢问前辈可认识杨先生？”中年人下意识地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姑娘，可去别院看看，听闻新来的公子在等一个人，莫不是等你？”说完，指向一处幽静小道：“此处通往别院。”沧月答谢告辞，往小道上走去。

　　让人欣喜的是，别院气派非凡，假山流水，依然满园梅花，确有一扇房门敞开。

　　迎面出来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书生。衣袖宽大，弱不禁风，面容冷俊，带着对世人的不屑和对自我才华充分肯定的高傲，一身淡蓝色长衫更是衬得气质清冷。唯独头顶的帽子有一丝歪斜，给整个人增添了一些生气。听刚才屋内匆匆的脚步声，仿佛是久等的人终于来了，急切地跑来相迎，手里还拿着毛笔，看见她一脸失望：“你谁啊？”

　　沧月明亮的眼神也同时暗淡下来，这人不是他，清了清嗓子：“抱歉，打扰了，小女子沧月，我找......嗯......你。”

　　书生上下打量一番女孩，确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后，更加疑惑：“找我？”

　　“你，你认识杨公子吗？”姑娘面带微笑，如和煦春风。

　　书生剧烈咳嗽了几声，似乎要把肺咳出来：“我就是，可我不认识你。”

　　“请问这别院可还住着另一位杨公子？”

　　“我近日才来，小姑娘，无事的话，我关门了，门外的风吹得我难受，你去问问别人吧？”说完准备关门谢客。

　　沧月伸手一把挡着将要关上的门：“等等，公子，等一下。”她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书生手中的毛笔似乎有妙用。

　　“烦请借用你的笔墨，我付租金，如何？”女孩腆着脸说，在心里告诉自己，出门在外，面子算不得什么。

　　刚刚说完，见送药膳的药童走进来，她拦住药童，弯腰作礼：“打扰，请问可曾见过杨公子？”

　　药童放下汤药，恭敬地回答道：“姑娘说笑了，您旁边的不就是杨公子。”

　　“医馆可能有其他杨公子？”

　　伙计见这姑娘态度诚恳，既然已在院中，想必身份不一般，这梅院规矩繁多，能到这里的，可都一等一的贵人，便开口“姑娘，医馆只此一位杨公子，因我们掌柜姓杨，师承杨家，得过杨家许多照拂，所以但凡遇见杨氏病人分文不收，且要知会我等多加照顾。说来也巧，自我8岁到此，杨氏病人一年少似一年，如今这医馆只住着这一位杨公子。”

　　沧月笑开，感叹道：“不巧，不巧。只怕是你们家掌柜照顾太多，吓怕了杨氏一族。”说完，看向身旁弱不禁风的书生，也不知这人为何就敢顶着这般厚待，厚颜无耻地住在这里。

　　望着窗外的梅花，皱起了眉头，心想：他一生最怕平白无故承人之情，莫非他没在这医馆？若他没在这医馆，那奇怪的口令又是怎么回事？放我进来胡乱找一通，不如前去找那小厮领我去见他的主子，岂不便捷？何苦在这盲目寻找？

　　当沧月再次敲响书生房门时，书生依然健步如飞地跑去开了门，然后一脸失望地准备关门。

　　“暖烟姑娘不会来了。”沧月不急不忙地说到。书生果然停了关门的动作，转身倒了杯热茶。

　　沧月进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门口那两小厮换班了，新来的死活不说话，刚好遇到暖烟姑娘被拦在外面，她不知道进来的口令，你忘了告诉她？”

　　“什么口令？”

　　沧月将松口菇的口令说了一遍。

　　书生“唰”地站起来，面红耳赤，转身去取披风。

　　“她已经走了，留了信给你。”沧月的话，成功阻止了一瞬书生的动作，但他最终还是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跌跌撞撞奔向他苦苦等候的姑娘，他想见她的心胜过想看她留下来的信。

　　书生敲开门的时候，沧月同样为明显更加弱不禁风的书生倒上了茶水，他却没有喝，沙哑着嗓子问沧月：“暖烟的信呢？”

　　刚见到书生时，那样的傲骨凌风跟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差距颇大。沧月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进来有口令吗？”

　　“信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口令？”

　　书生沉默。

　　“你如此迫切地等她，却忘了告诉她口令，你这脑子堪忧啊！换作是我，我也会懊悔。”

　　书生拍桌，怒目园瞪：“暖烟的信给我！”

　　“难道你是故意不告诉她，让她为难？”

　　书生红了眼眶：“我怎么可能为难她？我大病昏迷时还在家中，醒来时却来了这里，这几日我出入医馆，无一人拦我，哪需什么口令，哪知什么口令？她修书说要来看我时，我喜不自胜，日日等待，怎知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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