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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
“哎呀,这位小姐你怎么哭了?”哪怕是被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抓住了衣袖,这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年纪的俊美男子,依旧保持着他独有的风度。
游刃有余又漫不经心。
但是他却无论是一颦一笑,都过于动人心魄。
池川幸出神的想着,她大概就是沉迷于他这种厌世又爱世人的独有味道,无可自拔。
所以她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想将他的样子镌刻于脑海里。
她大概是见过他的,但是不知是因为什么缘由,她将他遗落在记忆里了。
而池川幸追寻他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她出走半生,奔波漂泊于旅途,又惶惶不可终日。
似是近乡情怯一般,她渴求他,又害怕触及他。
她假设过她见到他,可能会使这场追寻无疾而终。
但这是个荒谬的假设。
事实上她在见到他的那一瞬,之前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就从悬处落了下来,安静的在左胸口处无声的鼓噪着。
她那不知是出于惶恐或是安心的泪珠印在太宰治的眼底,顺着他的视线,在她的脸颊上一路划到下巴的边缘,摇摇欲坠。
* * *
太宰治终于抬手拭去了那滴泪。
“女孩子不要随便哭泣哦,幸运是会随着眼泪偷偷溜走的。”
这句话她曾经听过的,池川幸想到。
是很久远很久远的时候,是比他的声音略微低沉的青年音。
大概是在梦里,或是在幻境中。
也是在一个大雨中的清晨。
撑着和伞的男人信步走来,雨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上,滴落在他的木屐前,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池川幸看不清他的脸,或者说在她甚至不敢确定在这记忆还是幻觉的境地里,她早已记不清他的容貌。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男人将撑着的伞向她的方向倾斜。他蹲下身,还伸手按了按她的发顶,又无奈的笑出声。
啊,她那时候的身高还不到男人的腰部。
为什么能感到他的无奈呢?池川幸突然问自己。
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她便猛然间从第一人称的视角,转换到了第三人称。
她能看见他,和自己。
有如雾里看花。
高高的男人和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在一把和伞下,在山上的雨里,在雨中的雾里,又在雾中的清晨。
“果然失败了呢,我。”男人用清朗的声线说道。
“小姐是在山上等我吗?”他继续问。
“其实不如在河边呢,或者在我家的药箱旁。”他自答。
男人并不在意小女孩的回应,他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笑着,说着。
哪怕他半边身子都在雨里。
池川幸突然想起前日国文课里,老师作为范句赏析的一句俳句。
“愿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
所以我是幸啊,她想。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隐没于雨里,渐渐听不清了。
* * *
被她攥住的那人突然动了。
对方似乎因为长时间举着胳膊而觉得有些酸痛,面露出几乎可以称为羞涩的笑意来。
“小姐。”他唤她,“胳膊有点酸掉了呢。”
池川幸缓过神,猛然放下了攥住他的手。
“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害怕。”她说。
“害怕什么呢?”对方礼貌的问询,显得就像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害怕先生的离开啊……”池川幸扬起脸来,她眸中过于炽烈的渴望目光,在一瞬间几乎要将太宰治灼伤。
“是这样啊,”他好像轻易的接受了池川幸给出的理由,又自然的提出了一个让池川幸完全无法拒绝的提议,“今天很巧,是我完成计划的纪念日呢,作为我好心情的交换,我答应小姐一个愿望如何?”
“那给我一个留在先生身边的机会吧。”
“我现在打算去酒吧喝酒。”他不置可否的,又好似不甚在意的问,“小姐一起吗?”
* * *
黄昏过后,夜晚降临,是酒吧开业的时间。
今晚是太宰治第一阶段计划的收尾部分——在此之前,他挽救了他的友人,又亲手送走了上一任首领森鸥外。
而今晚,他要去回收他手里的第一只野犬。或者,驱逐他。
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先去Lupin酒吧喝上一杯。
他在无数小巷里穿梭,熟门熟路的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然而却有人突如其来的,非常擅自的,拦下了他。
这可真是令人困扰啊,太宰治想道,毕竟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具体有多美丽呢?他无可无不可的思索道,大概是见到她之时,令他终于对自己的理想型有了非常清晰的认知的,这种灼人美貌吧。
太宰治一向是喜欢貌美的女子的,但她出现的时机却全然不凑巧。
若是换个世界的他,或是对世界本源一无所知的他,大概会牵起少女的手,邀请她共赴黄泉的吧。
而现在的他,却仅仅想保护好这个属于他友人的,世界。
织田作之助啊,一个用他自己话讲,随处可见的普通男人。他做着普通的活计(虽然在侦探社工作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能称其为普通),抚养孤儿,喝点咖啡,休息日里稍微小赌一番,夜里在厨房写写小说。
但这朴素的、简单有序的、无从与谁夸耀的生活,却是令他心满意足的生活。
而在“书”里万千世界,这种普通的生活,他想要的生活,却只能存在于这唯一的可能。
太宰想,这是他的责任。
饶是他不知道,对,他不知道,但这又怎么样呢。
至少他在这个世界里,安然的生活着。
所以其余的东西都不重要。
哪怕少女或许在哪一瞬间触及到了他——或许因为她出众的外貌,或许因为她能够灼伤他灵魂的眼神,或许只因为她是这个世界唯一试图乞求他留下的陌生人。
于是他决定放纵自己,请她喝上一杯。
反正他本就在去往Lupin的路上不是吗?
而酒吧,本不该只有他一个客人。
* * *
酒吧前,木门微微开着。
钻进木门里,是往地下的通道。木质的阶梯有着干燥的味道,没来由的令人安心。酒吧里甚至还传来了池川幸未曾听过的音乐。
“很好听吧。”走在她前面的男子说道,“就像归来的乐曲。”
池川幸没有回答他。何况他也并不需要人的回复。
酒吧里非常狭窄,略显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来,吧台隐秘而狭长。
明明是开业时间,酒吧里却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擦着酒杯的中年老板。
柜台、椅子、墙上陈列着印有各种标签的酒瓶,一切普通又平凡,带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停滞感。
“今天还是螺丝起子(gimlet)吗,不要苦酒(bitter)的那种?”老板朗声问到。
“是哦。”男子笑着,“给她来杯……来杯什么?”他转头问她。
“啤酒吧。”池川幸回答。
“真是意外的答案啊。”老板笑呵呵的转身调酒,“以前他,就是太宰,最喜欢喝啤酒了呢。”
“后来呢?”池川幸问。
“后来啊,”老板带着思索的表情说道,“有一天就不喝了。”
“老——板——”被老板称作太宰的男子拖长了语调,“不泄露客人的隐私是基本道德吧?”
“是哦,不过第一次见太宰带女人来呢。”他把酒调好,轻轻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请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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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一首日语俳句。
私の君服が湿っていて、君服は欠かせない、山の雨のために喜んで、幸いにも君に会うことができた。
译文是:待我君衣湿,君衣不可分, 愿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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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