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之 傲笑风尘

作者: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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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逢对手


      
      天边泛起红晕,晨曦中翠衫的脸就像荷叶上的初露,晶莹剔透,美艳绝伦。被叫卖声惊醒的方翰林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翠衫,伸懒腰的两只胳臂还悬在半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梦是幻,直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翠衫也正盯着他瞧。
      看门的老刘听见动静跑过来一看,见一个年轻的书生正站在大门的台阶上眼珠儿不转地盯着老板,就有了几分怒意,又一看他衣衫破旧,一脸风尘,旁边还放着一个包袱,当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呼喝道:“哪来的穷酸,看什么呢?”他看翠衫也不说话,只往后站了站,更添了几分劲头,“我们翠老板也是你看的?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说罢,推着方翰林下了台阶,又回身把包袱拣了扔给他,喝道:“还不快滚!”
      翠衫听了走到门边上对老刘道:“老刘,别难为他!”
      方翰林一向不拘小节,老刘的无礼他也不以为意,看翠衫出言维护他,心中一暖,又回首凝视她片刻,道:“多谢小姐!”只觉有千言万语想和她说,却只解释道:“昨日丢了盘缠,没地方借宿,夜里便在门口睡了。十分唐突!”
      翠衫笑道:“公子客气了。”她一向不理闲事,今日心情极好,又问道:“公子可是去京城应试的?”
      方翰林一惊,问道:“小姐如何得知?”
      翠衫笑而不答,又问:“公子家乡哪里?”方翰林低头道:“祖籍江苏,家中早就没有人了,故此四处游学。”
      翠衫若有所思,突然道:“我们翠语楼教姑娘诗词的先生前儿辞工了,公子盘缠已失,可有兴趣在我们这里逗留些日子,教姑娘们学诗添词,酬金却也不少。”
      方翰林心下一动,又不敢表露,思忖了一下,翠衫笑着解围道:“我们这里虽是烟花之地,却短不了你的工钱。何况看公子也不似那些个假道学,公子意下如何?”方翰林点头应允,只把看门的老刘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好殷勤地为方翰林提着包裹,领着他进了翠语楼。
      翠语楼的姑娘们一早起来就听了这件新鲜事儿,谁也没有起意,翠衫做事一向稳妥,只当她又为姑娘们请了个先生而已。
      待见到梳洗好的方翰林从门里走出来时,连翠衫也拿眼多看了几回,实在是玉树临风,人物俊秀。
      一群姑娘都拿眼睛瞟来瞟去,一时间,行礼的、倒茶的、闲话家常的不胜其数,只把翠衫看得好笑不已。她也不理场面混乱,只介绍了一声就要回房,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美女丛中的方翰林,和他眼光一撞,竟觉得异常羞涩。
      翠衫虽生长于风月之地,迎来送往,阅人无数。可眼界之高,从未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以为天下的男子不过是富贵和贫贱之分,而男人们心里想的莫不都是床第欢娱、窃玉偷香的勾当,鲜少有真心疼惜女子的。
      可这个初次遇见的方翰林却让她心生信任,觉得他气度不凡,品格清秀。
      这一天,翠衫觉得阳光特别明媚,天空也蓝得透亮,燥热的空气里似乎有清凉的风吹在身上,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个虽然世事洞察的女子,却从未开启心扉去爱过的女子,却说不清楚了。
      初夏的西湖,水波温柔,轻风带香,游人如织,翠语楼的生意最红火也在这个季节。杭州市面繁华,文气昌盛,每年六月以后的赛诗会、赏花会不胜其多,翠语楼一向是以文采卓越、美女如云见长,快到七月时,翠衫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丫头小四儿匆匆跑进来说道:“寒绢姐姐的头发老也弄不好,已经摔了梳子,坐在那里哭呢!”翠衫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当着其他人说什么,只吩咐着把厅堂里的那副对子换了,所有待客的茶碗都换成新买的景德镇青花瓷器,擦了擦汗对四儿说:“跟我看看去!”
      寒绢姑娘是翠语楼的红牌,人没红时脾气十分乖巧,翠衫见她八面玲珑又端雅可亲,一心栽培她,她倒也是可造之材,两年功夫下来,琴棋书画都学得有模有样。加上天生的好身段,舞姿妖娆,一时间,名声大噪,冲着她歌舞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如今这位红极一时的姑娘正嘟着嘴,赌气坐在床上,手里的纸折扇早就一撕两半,一边伺候的丫头腊梅正低头收拾地上摔坏了的茶杯。
      一看见翠衫走进来,腊梅急忙站了起来,叫了声:“翠老板,您来了。”回头看着寒绢,寒绢假装没听见,仍然背对着翠衫,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翠衫不禁生出疑惑,知道丫鬟们都在她是很难开口的,当下对腊梅道:“你和四儿下去到我房里把床底下的一个墨绿盒子拿来,四儿知道放哪了,去吧。”腊梅答应了一声,拿眼睛看自己主子一眼,见她没有反应,就和四儿匆匆下楼了。
      翠衫也不说话,走到窗户前,推开了窗户,笑着道:“今年天儿热的实在早啊!”
      寒绢这时扔下扇子,走过来道:“是啊!真热!”
      翠衫一笑:“我一会儿吩咐厨房煮绿豆汤,给大家降降火气,要不然都三天两头的发脾气、摔茶砸碗的,咱们翠语楼可赔不起。”她话里有话,也不明说,寒绢心里惭愧,只低了头道:“今儿的损失我来赔偿,翠姐姐别往心里去。”她顿了顿,看翠衫一脸笑容地盯着她,只得接着道:“今儿在一个客人那里受了气,所以….”
      翠衫只管笑,也不多话,拉了寒绢的手到床边坐下,“无风不起浪,这摔茶碗在这个月可不是头一回了。”她正了正脸色,道:“你是个聪明姑娘,寒绢,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说是客人给的气我不信,做这行本就为受这个气来的,何故在这几日发脾气?”
      寒绢不敢再说,只绞着绢子不说话,和翠衫眼光一撞,头即低下,脸上一抹羞红,翠衫忽然就明白了。
      “是谁这么福气呢?”翠衫心里也高兴,她总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希望她们能有个好结局,“我可见过?”
      寒绢眼波流转,柔媚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娇嗔道:“我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翠衫爽朗一笑,“还真是个他!”站起身来,心情为之一振,问道:“他还能怎么想,你是闭月羞花的容貌,冰雪聪明的肚肠,我若是个男子,早就将你金屋以藏之。”越想越开心,又道:“你倒说说看,是哪一个有这样好的福气?”
      寒绢闭起双眼,双颊桃红,媚态动人。突然叹气道:“可他对每个人都好,又怎么知道他独独对我钟情呢?”
      翠衫也不知道她喃喃自语的“他”到底是谁,也不多问,寒绢见翠衫不说话,反倒十分憋闷,当下问:“你看方先生这个人如何?”翠衫水晶人儿一个,当下心里雪亮,想到方翰林,才知道自己已有多日没见到他了。
      “方先生气宇轩昂,又有才情,更难得的是洒脱豪迈,不把咱们这些人当做玩意儿,言语里不知道多敬重有礼。”寒绢一脸倾慕,翠衫见了,怅然若失,只好笑着道:“方先生人品是极好的,否则,我怎么会留他在这儿教姑娘们诗词?”
      她忍不住又问:“你今儿为何发这么大脾气?也是为了他?”
      寒绢一听,脸上怒气一盛,哼了一声,半晌道:“都是流云这个小狐狸精。”翠衫哼了一声,寒绢见翠衫气了,忙道:“是我失言,可是流云姐姐也实在太欺负人了!”
      翠衫也不接话,寒绢只好接着说:“本来今日方先生说他新作了一支曲子为我的《洞庭花》伴奏,可流云姐姐听了就说那支曲子更适合让她来跳《流云逐月》,方先生看了她的舞后竟同意了。这…这不明摆着欺负我嘛!”话毕,她胸膛起伏,显见的气得不轻。
      翠衫奇道:“我只要方先生教你们诗词,他什么时候也研习起歌舞了?这不是给我添乱嘛!”
      寒绢忙解释道:“教歌舞的刘姑娘也说方先生的琴抚得好!翠姐姐,这事可不能怪方先生。”想想不对,又道:“只怪我今儿糊涂,惊动了姐姐。”无限懊悔的样子,只把翠衫也逗得笑起来。
      “我还没说什么呢?”翠衫走过来,拉着寒绢的手说:“以前人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儿我算见识了,‘风流佳士,淑女爱之’。”她想想寒绢刚才情急的姿态,更觉好笑,只把寒绢笑得面红耳赤,伸着拳头打她。
      腊梅和小四儿取了东西走进来一看,两个主子都笑得正欢,眼见乌云散尽,心下也欢喜,翠衫把盒子接了过来,打开拿出一支凤钗,凤嘴上叼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下面串着一小串金珠子,做工十分精美。
      “过来,这支钗还是去年江苏的盐商送的,我从来不戴这些东西,今儿你不是闲你那支钗不合用吗,就送了给你罢!”翠衫说罢,把盒子和钗一起递了过去。四儿和腊梅看那钗实在华美,不禁羡慕。
      寒绢也是第一次见这么贵重的首饰,叫道:“真送了给我?姐姐?”翠衫笑着把钗叉在她乌云般的发鬓上,珠光流转,将寒绢的一张俏脸衬得愈发的柔美。寒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站起来拉着翠衫的手道:“姐姐的心意我明白,都怪我今儿小气,惹您烦心,我这就去找流云姐姐,这钗我送了给她你说可好?”翠衫见她这样懂事,心里也高兴,笑道:“东西都送了给你,自然是你自己拿主意!”
      解决了这件事,翠衫不是不高兴的,突然想到始作俑者是方翰林,心里就有些不痛快。问四儿:“方先生现在哪里呢?”
      四儿看翠衫的脸色不好,心知不妙,她是个聪明丫鬟,柔声道:“在书房里抄诗呢?明儿咱们不是有个灯谜会吗?方先生正出题呢?”她见翠衫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笑道:“楼里的姑娘都喜欢方先生,连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也敬重他,对人没脾气,心眼儿也好。”翠衫一听乐了,道:“没说找他麻烦,倒惹出你这么一大篇赞词儿来。”缓缓下楼,直奔到书房去。
      方翰林正在书房里苦思冥想,用嘴咬着笔杆儿,脸上都染了些墨迹,桌上地上都是写好的对子、诗词。翠衫敲了敲门,他浑然不觉,待见到翠衫俏生生地站在面前,才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道:“翠老板来了,失礼失礼。”小四儿站在翠衫后面不住偷笑,翠衫见他的狼狈相,不禁莞尔。
      “方先生最近辛苦了。”翠衫一言几指,方翰林是个聪明人,也听出她语气有深意,抬头一触她的面庞,心里又是一热。翠衫忙了一个上午,额角微微出了点汗,她习惯穿粗布的衫子,一身淡蓝,面孔却艳若桃花,美得惊人。每次方翰林远远地望着她,都觉得她心事重重,今日近着一见,却只见到深水潭一样乌沉沉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自己的灵魂,更是一呆。
      翠衫见他直望着自己的脸不说话,心下已经有了三分恼怒,抬高语气道:“方先生。”方翰林一惊,察觉自己的失态,脸红了一红,低头道:“翠老板今儿来可是有事?”
      翠衫轻笑道:“方先生是聪明人,我也没什么时间和您打哑谜。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方先生十分清楚,这里是杭州首屈一指的青楼教坊,是给人寻欢作乐子的。咱们姑娘虽然做了这个行当,倒也没觉得如何丢人,自古穿衣吃饭,人所共需。这里的姑娘都是亲人早逝或者被卖为娼的,人家想我咱们如何低贱,咱们看他们却也没什么高贵,各人有各人的命,没人闲着去怨这些劳什子。”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却斩钉截铁,方翰林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见她不卑不亢,心里也有些佩服。
      “方某虽然是读书万卷,倒也不受世俗的圈束,我可不敢瞧不起这里的任何一位啊!”方翰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小声嘀咕道。
      “方先生的胸襟自然不必说,否则,我也不会将您留下。”翠衫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语气放柔道:“我希望这里的人各个都有好将来,可揣着不可能的希望过日子,将来总有受苦的日子。”她语气有一转,酸楚道:“美人垂暮时再后悔也没什么用了。”方翰林听她语气如此无奈凄酸,不知为何,自己心里更加难过,却终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他为人豪爽,也不客套,当下直接问道:“翠老板有话只管直说!”
      翠衫一楞,心下气道:揣着聪明装糊涂。她心下一狠,冷然道:“就请方公子以后离我们楼里的姑娘远着点,莫非真要让几个年轻女子为你争风吃醋不成吗?”这话一毕,连丫鬟四儿都吓了一跳,翠衫往日说话做事一向谨慎,今天语气如此不善真是破题第一遭。恰巧流云穿得一团火似地奔了进来,也没注意到翠衫,只笑道:“方先生快看这件衣裳跳舞如何?”一见房里人还真是不少,也是一楞。
      “这……”方翰林直觉自己是有嘴也说不清,再看翠衫的脸上神色冷峭,嘴角含威,他虽然敬慕她,可心里也觉得委屈,便朗然道:“翠老板说的在下都记住了,自然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翠衫见他神色冷傲,心里更是气恼,看流云好奇地打量他们,头上还戴着寒绢送的金凤钗,胸中一阵烦躁,拂袖径自走了。
      方翰林大声道:“不送!”兀自转身坐在椅子上抄诗,心里怨恨,直想便一走了之,何必受这份羞辱,一抬头见翠衫的身影飘过窗前,心就软了下来,心想毕竟在这里才能见到她,可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受了这不白之冤。
      流云不明所以,见两人都在生气,也只好先回房去了,和其他姐妹商量一下,也无人知道是什么原因,过了几日,众人也都撇开了这事。只有翠衫和翰林,鲜少见面,见了也是冷冷的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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