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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周天祺七岁的时候正式读一年级,报的是和沈亦心同一个学校,他曾抗议过,但在周清池那里,任何反对都是无效。
开学的那一天,他穿戴得整整齐齐,由司机接送。拉开后车门时,顿然看见一张正瞧向他的精致小脸,对了,从此以后,他都要和这张脸的主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了。‘砰’地甩上车门,他改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他才不要和沈亦心坐在一起呢。
路上的时间是极其无聊的,周天祺只好趴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路上的行人特别多,好些都是去送孩子上学的。看见很多个秀气的小女孩,不过,她们都没有后车座上的那个女孩好看,一个都没有。
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里望去,那女孩正靠在椅背上睡觉。脑袋微垂,杏眼紧闭,齐齐的刘海映衬着她粉嫩娇俏的小脸,又长又卷的睫毛随着呼吸上下翻动,好似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那模样,怎一个恬静了得。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承认,对于沈亦心,他早已没了最初的排斥感,那个女孩,每接触一次,心就会动容一分。他知道,她是及其惹人喜爱的,她杵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够吸引人们的目光,而一旦她笑起来,那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魅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看见她笑过。她的笑,融在清晨的阳光里,像碎了一地的水晶,干净透明,纯粹无比。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向她缴械投降。而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想要的,所以,他必须离她远远的,必须将她隔在心门之外。
“呦,天祺,这就是你那个姐姐吧,长得真可爱啊。”
校园里,周天祺遇见了那群平时和他玩在一起的伙伴,对于他们的调侃,他立刻沉下了脸,冷然道:“我没有姐姐,她才不是我姐。”
走在一边的沈亦心听闻皱了皱眉,哼,她也不稀罕当他姐呢。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原来是班里的一个同学,于是笑着同他打招呼:“赵毅。”
“我就知道一定能在校门口遇见你,一起进去吧。”
“好啊。”沈亦心一口答应,随后转向周天祺,“一年级的教室在那边,你自己和他们一同过去吧。”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周天祺就已经一声不响地越到她前头,然后在分叉处向右拐去。身后传来渐响渐远的交谈声,飘进他的耳朵。
“那是谁啊?”
这是那个男孩的声音,她会怎么回答呢?周天祺尚在期想之中,就听沈亦心毫不犹豫地说到:“别管他,我们走吧。”
哼,回答得真好!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脚下的步子加快,向着他的新教室而去。
在学校里,大家都知道,副市长的千金在二年三班,副市长的少爷在一年二班,可是他们从不说话,也从不同行,就算是从一辆车上下来,两人之间也是有时差的。所以大家猜想着,这位刚飞上枝头的凤凰并不讨小主人的喜,也是,无奈多个姐姐来和自己争宠,这事搁谁身上都会不愉快的。
很巧的,两个班级有一节体育课是同时上的。小学的体育课很是轻松,通常都是体育老师组织一起做几节暖身操后就自由活动了。
一开始沈亦心并没发现与他们班一起上体育课的还有周天祺的班级,无意中发现周天祺的身影时,已是好几个星期之后。
那天做完暖身运动过后,沈亦心和同学准备去打羽毛球,几个有利的场地已被别人占了,她们就去操场的边缘地。二对二,正打得起劲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到: “对不起,能不能请你们让一让,我们要踢足球。”
“哦,好。”沈亦心回答着,一边让伙伴们转移场地,一边顺眼望了下小男孩身后的团队,猝不及防地,周天祺那冷峻的脸庞映入眼帘,与她的视线遥遥对上。
那一边,周天祺急急地收回一早就投射在沈亦心脸上的目光,那一瞬从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惊讶,着实令他感到讽刺。果然,她是今天才发现他们一起上这堂课吧;果然,她从没注意过他;果然,只是他自找没趣罢了。
不再看她一眼,任她与自己擦肩而过,任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无动于衷。
可是,她一定是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什么咒语,否则,他怎么会如此不由自主去寻找她的身影,怎么会如此贪婪地望着她甜美的笑颜,怎么会如此气恼地瞪着那个在她面前不断献殷勤的男生。
又是那个家伙,那个叫赵毅的家伙!以往的体育课上,总是能看见他在沈亦心玩得满头大汗时递纸又送水的,就是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也能不经意看到他跟在沈亦心身后的场景。那个家伙,每次看到都着实令他不爽。
“周天祺,快闪开!”
混乱的思绪被一声尖叫拉回,紧接着入眼的,便是一只正朝他飞速而来的足球。他只来得及往旁边挪了一分,肩胛骨就被猛烈撞击,他被撞倒在地。
肩膀上隐隐作痛,周天祺咬牙站起,同伴们立刻围了过来询问情况,他摆摆手说没事,径自坐到旁边休息去了。
“你没事吧?痛吗?”
轻柔略带焦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那是属于沈亦心的声音,望着那双出现在他垂下的眼帘中的小脚,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突然有种寻求她关心的冲动,他是真的很疼啊。
差一点,他几乎就要抬起头对她喊疼,然而心念立刻转变,他不可以示弱的,他和她永远都是对立的。刚才那么糗的一幕肯定都被她看了去,他不想见到她,更不需要她的怜悯。“走开,离我远点!”
沈亦心听后撇撇嘴,真是狗咬吕洞宾,要不是妈妈有交代要照顾好他,她也才懒得管他呢。离远点就离远点,这么一想,她便踩着重重的步子转身离去。
身后,周天祺终是抬起了头,带着气愤目送她走远。
那天以后,两个班本在一起的体育课就错开了时间。从此课上,周天祺再也望不到那个活泼可爱调皮好动的身影,这本就是他的意思,心里却是空落一片。
随着年龄的增长,周天祺越发的孤傲寡言,他默认了沈亦心母女在家中的位置,但并不代表会与她们和睦相处,他的要求,不过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他应该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的,这样没有起伏波澜不惊的日子。
沈亦心毕业离校的时候,周天祺以为自己能够冷然面对,毕竟早已习惯了对她不闻不问。但后来发觉,没有她的学校竟是那么冷清,一点都不再可爱,仿佛没有了期望般空洞,这种懊糟的心理直到他升了初一再次与她同校后才得以消失。
而他郁闷地发现,那个叫赵毅的家伙,竟然又与她同班。那一刻,他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心里的郁闷,尽管不想承认。
那个时候的沈亦心已出落成了水灵灵的小姑娘,那个时候的孩子已对爱情懵懵懂懂了,那个时候的情书已成了少男少女们表达爱意的最常用方式。
每一天,沈亦心都能收到很多封情书,认识的、不认识的、高年级的、低年级的、刚发起追求攻势的、许多天来锲而不舍的。
“我觉得我应该学某人,冷着一张脸,一概不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来碰钉子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我就能清净许多了。”
课间的走廊上,沈亦心偏着头对身旁的赵毅有感而发。而她嘴里的某人,赵毅知道,不外乎是周天祺,不知道她自己发现没有,她很喜欢把这个‘某人’挂在嘴上,尽管她总是强调她与‘某人’不合。“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不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吗。”
“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
彼时的赵毅已经褪去了小时候的憨厚,外表俊朗了,语言圆滑了,更加光彩夺目了,唯一没变的就是对沈亦心的喜欢。而沈亦心对他的感觉,怎么说呢,确实是不同于一般的异性朋友的,或者说,他更像是哥哥。
沈亦心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前方的分叉路口,那里,周天祺正笑意盈盈地接过面前女孩递去的信封。她看见树上的黄叶飘零正好落在他俩之间,她看见他唇角翻飞着说了些什么,她看见那女孩羞涩并满足地跑开。
对此,她淡淡一笑。
尊贵显达的家世,无可挑剔的外表,出类拔萃的成绩,使得‘周天祺’这个名字在学校广为人知,喜欢他的女孩子也是趋之若鹜,这些沈亦心是知道的,她更知道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的。怎么这会儿那么热情,还对那个女孩子笑?
周天祺都没想到自己会头脑发热地去接受那个陌生女孩的信,只是因为他知道沈亦心在那,只是因为想表演给她看。如今她已转身回了教室,他也不必再堆着那假意的笑容了,路过垃圾桶时,他顺手将信扔了进去。
他的那些朋友,总是接二连三地对他说‘把你那姐姐介绍给我吧’,还美其名曰‘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开始他通常不屑地回答:“跟你说了她不是我姐,要追自己追去。”后来颇为不耐烦了,“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漂亮了点吗……我跟她不熟,别来找我。”
是啊,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把她介绍出去呢。他知道并不是因为与她不熟,而是他不希望她和别的男孩在一起。这种心理其实早就被那个赵毅刺激出来了,他会努力忽视,却没理由助其生长。
那天放学回家时,周天祺上车坐稳后汽车就发动了,他不禁对着司机叫到:“怎么走了?”
“少爷,小姐说要去为同学庆生,要我们先走。”
怪不得刚才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她和一群人往街上走呢,“哪个同学?”
“小姐没说。”
“嗯,走吧。”
晚饭照样很丰盛,周天祺却没了胃口,眼角不着痕迹地瞟向属于她的此刻空空如也的座位,竟觉有些不习惯。草草吃完饭后就借故出去了,天已经黑了,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想到她正在和别人欢闹,熟悉的寂寞感来袭,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
回去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来。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没有焦距,一心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当听见汽车的喇叭声传来时,他立刻起身去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望下去。
昏黄的路灯下,车子缓缓停在路边,一男一女相继从车里走出。哼,送她回来的果然是赵毅呢,他们果然是在一起的。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场景刺得周天祺立即眯起了眼,冷下脸,漠然看着他们在那依依惜别,漠然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屋里走来,漠然看着那家伙深情的目送。
楼下传来交谈声,紧接着是几个脚步上楼梯的声音,再然后是楼梯口的晚安声,再再然后,那个女孩将要走过自己的房门前。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出去拦截她的冲动,可是就算拦下了又能说些什么呢,问她究竟给谁庆生,还是问为什么总是和那家伙在一起,或者干脆警告她以后这么晚不准和男孩子独处?呵,这些话他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口,只在心底想想就够了。
第二天醒来见到沈亦心的时候,周天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似乎多了某种情愫,让他再看她时不再那么纯粹,也让他努力抑制的心跃跃欲试了起来。
所以,当他看到沈亦心坐在后车座上等着去上学之时,他心潮澎湃地拉开了另一边的门,面无表情地坐了进去。
意料之内地,顺利吸引来她的目光,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盯着自己看了,周天祺明知故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好像坐错地方了。”这些年来他们早已形成默契,谁先到就占据后排的位置,后来的那个就会坐上副驾驶。
“前面不安全,要坐你自己过去。”
沈亦心听闻真的侧身想去开门,却被周天祺一把拽住,“你没看新闻吗,一个男人载着三孩子,不幸遇上车祸,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丧命了,后面两个全部得救。以后你就坐那里,我就坐这里,不过一个位置,至于这么别扭吗……老徐,开车!”
明明先别扭的那人是你,沈亦心腹诽了一句后重新坐好,望着窗外想事情。
刚刚周天祺对她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话,并且听上去怪怪的,她得琢磨琢磨。虽然与他交流不多,但了解还是有的,他那个人向来我行我素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去解释什么。按照他的性格,那段话只说后面一句就成,前面的铺垫根本是浪费,他却不惜打破一贯的惜字如金作风,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这样的解释难道是为了掩饰什么?
“你是不是想与我言和?”
沈亦心大胆地做出这一猜想,并试探着问出了口。周天祺没想到她突然会蹦出这么一句来,呆愣了一会后才故意做出一副鄙夷的神情,语带嘲讽地说到:“你想太多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归于沉默,浑然未觉地到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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