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

　　“谢淼是吧？”
　　谢淼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条纹T恤，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走起路来一响一响的，因为比他高半个头，所以能清楚地看见他的头顶光秃秃的，四周也只有稀疏的头发。谢淼有些担心，一阵风吹过就能把他稀零的头发吹光了。
　　“嗯。”
　　地中海手里拿着几张纸，里头是关于谢淼的信息，“嗯，跟我来吧，带你去教室。”
　　地中海叫李国明，是谢淼新班级的班主任，江湖人称老李头。
　　谢淼跟着老李头上了三楼，便看到走廊上站着的就是不久前见过的全员恶人中的一位，墨镜bking今天没有戴墨镜，却依旧很bking。
　　bking穿着喻川宽大的校服，领口微敞，背靠在墙上，一只脚踩着墙，一副困倦的样子，看见李国明来了也不慌，冲着老李挑了挑眉，那样子配上他的表情倒像是挑衅。
　　李国明看见他那副样子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谢淼只是扫了一眼就跟着李国明进了教室，反倒是风烨吹了声口哨，带着流里流气地口吻小声说了句“转校生～”
　　回应他的是老李头牌粉笔头，老李头虽然没听见他后面的话，但听见了那声口哨，粉笔穿过窗户准确地落到了风烨头上，他这项技能可练了几十年，因此准头也不一般。
　　李国明清了清嗓子，下面立马噤声。
　　“我们高二理一今天要迎来新的成员了，下面让他做下自我介绍。”李国明站到讲台一边，示意他自我介绍。
　　谢淼扫了眼台下，竟然不止从里面看到了那个黑框眼镜，还看到了刀疤脸。
　　下面纷纷起哄，有的甚至还朝着外面说了一声“风哥，看来你校草的名头不保啊。”
　　刀疤脸说：“谁说的，风哥校草人设永不倒。”
　　一声字正腔圆的“滚”从走廊传了进来，众人笑得更欢了。
　　“安静！”老李见众人丝毫没有安静的意识，反而越来越吵，他冲谢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谢淼。。”谢淼的声音很清朗，说完就准备下台。
　　一个女生问：“哪个miǎo？”
　　“三水淼。”
　　“还有呢，就只介绍名字吗？”
　　谢淼认真的回忆了下，“没什么好说的。”
　　人群中又有人问：“有没有女朋友？”问话的人声音不大，但恰好全场的人都听见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中间不乏起哄的，“有没有嘛？”
　　“别不好意思啊。”
　　班主任等他们闹了一阵才说“安静！”谢淼等着他给自己分派座位，却不料听到一句“所以有没有？”
　　谢淼：“……”
　　谢淼见众人都看向他，似乎真在等一个答案，这才说：“没有。”
　　李国明笑着给他指了一个座位，终于准备放他下台了。谢淼走到最后一排，他扫了眼同桌的位子，很乱，甚至有些东西都到了他桌子上。而更让他心烦的是黑框眼镜和刀疤脸坐在他前面。
　　李国明对着外面吼了一声“风烨，滚进来！”
　　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校服，提在手里笑道：“老李，你终于舍得放我进来了。”
　　老李没再理他，清了清嗓子，“这周四五摸底考，做好准备。”
　　“又考试？！”
　　“这才开学不久啊。”
　　“惨无人道！”
　　风烨偏过头看向他的新同桌，“喂。”
　　谢淼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再说他们，又继续整理。
　　“喂。”
　　这次谢淼没再理他。
　　“喂。”
　　谢淼“啧”了一声，“怎么？”声音中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没什么，叫了这么多声也不应，我还以为你哑巴呢。”
　　“不要烦我。”谢淼淡淡暼了他一眼。
　　别看风烨平常好说话，在班里人缘也好，但他有时候特抽风，脾气会特差，所以他的同桌都待不长久。风烨本来还担心自己的脾气会吓到这位新同桌，现在看来新同桌的脾气更差。风烨在心里默默比算着他同这位新同桌多久会打起来，他的胜率是多少。
　　一下课刀疤脸立马转过头来，“兄弟，这么巧。”
　　谢淼没理他。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上次认错了，真不好意思。”
　　“……”
　　“都是一个班的，不要弄得这么僵嘛，以后有什么事叫胖哥的名字，胖哥罩你。”
　　“你罩他，想想上次打架谁赢了。”黑框眼镜也转过头来。
　　“啧，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黑框眼镜接着说：“我叫李博文，他们都叫我眼镜仔，之前那件事就胖哥一人担，你要找麻烦就找他，我们都是无辜的。”
　　胖子一听，“好呀，你个眼镜仔，找死。”说着就泰山压顶般地朝李博文压过去，谢淼贴心地将桌子一移，为他们腾了个地，他两就着椅子倒向了一边。
　　风烨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风哥，这次考试打算怎么考？”
　　风烨顿了顿，“年级多少人我就要进步多少名。”
　　他的话有些嚣张，但没有人怀疑他不能做到。
　　“牛逼啊，”胖子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是第一就是倒一，风哥威武。”
　　风烨见新同桌怎么都不理自己，觉得有些无趣，便没再骚扰他的新同桌。
　　＊
　　“谢淼，你是要住校是吗？”班长余飞燕拿着一张申请表，说话的时候脸颊微红。
　　“小燕子，你就是说句话哪，看你脸红成个什么样子。”胖子吹了声口哨。
　　小燕子白了胖子一眼，不再理他。
　　谢淼点点头，接过申请表。
　　住校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的字很好看，一笔一划看着很舒服，是阅卷老师最喜欢看的那种字。
　　谢淼收拾东西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一中的地理位置选得比较偏，旁边的马路也没有几辆车经过。谢淼靠着记忆认路，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他记人的本是一流，识路的本领倒一流。
　　不远处胖子和李博文押着一个人，风烨靠在一旁地灯柱旁。谢淼看向那人，颇为奇怪，这么热的天，那人竟穿了一件大衣。那人似乎怕极了，全身都在发抖。不一会儿风烨理了理衣裳，然后踹了那人一脚。
　　果然bking，踹人还要整理下形象。
　　谢淼站的位置不远不近，刚好看个大概，却看不清细节，他知道风烨他们会有分寸，也懒得参与到他们的纷争中去，正准备转身走，谁知对上了另一双眸子，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风烨率先偏过了头。
　　风烨跟全员恶人中的其他几个说了几句话就跑了过来。谢淼没有走开，他还打算让bking带他走出这错综复杂的小巷子。
　　“喂。”风烨抬了抬下巴，语气中透露着不耐。按理说他虽然被称为校霸，却不轻易对人冷脸，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起就觉得眼前这人和他磁场不对付。
　　两人差不多高，谢淼看不到他头顶是不是跟老李一样，却恶毒的在心里脑补他换上老李的发型，压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
　　谢淼点点头，虽然对方态度不怎么友好，但毕竟求人办事还是不要那么冷漠的好，只是他性子使然，表现不出热情，以他们的相交程度来说，点点头算是最热情的反应，要是搁平时他直接无视了。
　　“迷路了？”风烨叼着一根烟，说话的时候火星一上一下的，也不待谢淼回答就接着问：“要去哪？”
　　“玉成。”
　　玉成是个高档小区，风烨也住那里，离学校不远，不过他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在前面带路，“扯平了。”
　　谢淼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天的乌龙事件他名为无辜受害者，实际上也没损失什么，反倒是刀疤脸被他打了一拳，便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欣长。
　　风烨看着谢淼进门，就在自己旁边那栋。然后也转身回家了，他爸爸给他买了房子，只有这里才能让他称得上家，因为这里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也不会有陌生人，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照常摸黑开了灯，被沙发处的人影吓了一跳。
　　“怎么回得这么晚？”
　　“爸。”
　　男人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了，“今天回家吃晚饭吧。”
　　风烨抿着嘴没说话。
　　“烨儿，爸今天生日，让你回家吃顿饭就这么难吗？”
　　“就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不！”
　　风烨自嘲地笑了笑，当然不！当然？不！
　　“好。”他说，但你会后悔的。
　　风烨坐在后座上始终没有说话，他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回去给自己添堵也给他添堵。
　　明明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晚宴。
　　他看向窗外，夜色里路边的风景快速从他两旁掠过，给他造成了不是他在前进而是树木在倒退的错觉。
　　菜早已经做好了，都是风烨爱吃的。那女人和她的儿子早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只等着他二人回来吃饭。
　　多么其乐融融一家人的景象，但风烨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菜刚热了下，可以吃了，”她说：“烨儿，快把书包给阿姨。”
　　“不要叫我烨儿，我们不熟！”
　　“怎么说话的？道歉！”
　　“道歉？他受得起吗？”风烨冷哼一声。
　　“武成，没事，本来就是我没考虑得周到。”
　　“玉兰，你就是太惯着他了。”
　　“轮得着她惯。”
　　“你！”风武成怒极，随手拿了把扫把朝风烨打过去，用足了十成的力气，“好好一个生日你要气死我！”
　　风烨闷哼一声，他本来可以躲，但他没躲。
　　好好一个生日？当初也是自己的生日，风武成带着一对母子来到他面前，说以后这就是他妈妈，这是他弟弟。
　　你亲手毁了我的家却想要我成全你的家，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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