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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巾乱起,汉运将终
却说曹操梦中受惊,尚未彻底醒转,骤闻一年迈仆从匆匆赶至,立于门外,拱手一拜:“大郎,天使(注:传递圣旨的人)过府,有上谕示下。”
听罢,曹操浓眉紧蹙,将梦境埋在心底,琢磨眼前之事,心下犹疑:我已辞官多日,远离雒阳,不涉政论,此番朝廷遣人颁诏,不知所为何事,福耶?祸耶?
不及细想,曹操整理衣衫,蹬上布靴,系好佩剑,径直往前院行去。
黄门郭艺半佝着腰,捧着圣旨,恹恹地立在院中,眉眼低垂。他素闻曹操不喜中官,本不欲来此触霉头,却不想人微言轻,这苦差事还是落在自个儿头上。罢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还干得少了吗?
忽闻见响动,郭艺摇了摇头,抬眼瞧去,见一青年仗剑而来,其貌不扬,肤色黝黑,身量中等,却龙行虎步,双目炯然。艺心下暗赞,此人定是曹孟德了。
正主已来,郭艺不再耽搁,拉开黄布,扯着嗓子念道:“朕以幼冲,奉承洪业。夙夜祗惧,永思惶咎……今四海求贤,闻沛国谯人曹操,质性敦慎,明达干练,通晓庶务,忠义奉公,兹拜议郎,即刻赴职。”
言讫,曹操叩首接旨,眼底幽光渐暗,嘴角一咧,笑意却不达眼底,客气地送走郭艺后,遣散奴仆,独自在院中徘徊。
良久,他抬头望天,乌云翻涌,一片暗沉,不禁长叹一声:风雨欲来啊……
光和三年(公元180年)初冬,随曹操至雒阳养胎的张氏心生倦意,独自在寝屋歇下,梦虺绕身,久之不去,大喜,告之左右,谓为上吉。
虺,蛇也。据传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诗经·小雅·斯干》曰:“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即古人认为熊罴是阳/物,为生男之吉兆;虺蛇为阴物,为生女之吉兆。
三日后,张氏骤感腹痛如绞,知临盆在即,急唤稳婆、乳医(注:妇科医生)前来助产。亥时,一女降生城郊曹庄,满屋沉香,有云气紫金而圜如车盖当其上,弥久不散。
曹操闻讯,匆匆寻来,见之,惊愕不已。恰时,一跛脚方士路过,望其气,暗忖道:“惜哉!本是无根游魂、界外之人,却入此乱世,既是异数,也是天命。”
数息之后,方士摸了摸瞎了的左眼,混进了曹宅,密会于操,嗟叹三声,方道:“君之女星应紫微,命居北宸,此至贵之证,非人臣之运。”
“荒谬!她是女子,何来人主之命?!况且我曹氏忠心汉室,从无不臣之心,老道儿莫要装神弄鬼,以虚言消遣于我!”操心中一悸,面沉如水。
这瞎眼老头究竟是何来头,胆敢说出此等狂言,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曹家恐有灭门之祸。
“呵,女子又如何?古有帝者女娲氏,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抟黄土作人,方有炎黄之兴,华夏尊为共祖。今君之女负皇命,得天庇佑,生而不凡,岂可以常理度之?!”方士闻言也不恼,呲了呲牙,轻捋白须,摇头晃脑地道。
“这……”曹操双眉倒竖,刚欲反驳,却听那老头儿又言:“君信也罢,不信也罢,将来自有定论。今既相逢,老夫且赠一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已成定数,当顺势而为,代汉者,曹氏矣!”
“哗啦——”
言讫,一声霹雳应声炸响,曹操心口一窒,似是被无数人勒住衣领,喘不过气来,脑海被震得昏沉,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嘴角抽搐,拼命稳住发颤的双腿。
方士见状,不再多话,径自转身,踏步而去,眨眼之间,踪迹全无。操立在原地,虎目圆睁,背脊抖动,双拳紧握在侧,手心汗渍涔涔。
次日夜,曹操心神不宁,守在幼女榻前彻夜未眠,反复琢磨时局和方士狂言,又想起他与张氏所作的凤鸟入腹、虺蛇绕身之梦,不禁愁肠百结,忧思满腹。
彼时,汉人重方士,上至皇亲,下到庶民,皆迷信此道。
至拂晓,操双目泛红,垂首叹息一声,无奈呢喃:“罢了,时运已至,既来之,则安之。若吾儿真是人中龙凤,可见天命如此,不争也得争。如此,曹家上下须得为她奔走,至于成败,皆是后话,多想无益。”
而后,操为稚子取了小字,唤作阿羽,及周岁,赐名为洛。
曹洛天资聪颖,识见通达,不满四岁,已能秉笔直书,诵读诗经,甚得其父喜爱,视若珍宝。待其年长,曹操更是亲自教养,寄予厚望。
常言道:天妒英才,慧极必伤。曹操唯恐幼女犯了忌讳,福薄早夭,严令家中仆从不许随意打听,更不得妄议小娘子,违者杖毙。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腊月,曹操携张氏一同前往雒阳郊外的道观,上香祈福,又请仙师做法,掩盖曹洛气运,遮了命理,充作男儿教养。
及归,曹操嘱托亲族奴仆:阿羽虽是女身,却视作儿郎,一应用度皆仿效府中公子,又因其家行第三,便唤作曹三郎。
可惜,任曹操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膝下爱女,外表看似孩提之年,内里魂魄却已有廿七,且来自千年之后。
此事颇为神奇,暂且不表,留作后话。
将说曹操心存社稷,再次征辟入朝,望有所作为,遂几番上书,称阉竖误国,奸邪盈朝,善人壅塞(注:阻塞),良将难用,望今上整肃纲纪,明正典刑。其言甚切,句句在理,却未被灵帝采纳。
尔后,操又屡次犯颜直谏,虽偶有成效,但政教日乱,豪猾益炽,多所摧毁,他知不可匡正,遂不复献言,夙夜忧叹:“汉室飘零,万姓皆苦!吾等何从哉?”
至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东汉政局愈加不稳,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加之灵帝轻开边衅,汉与西羌之战持续数十年,花费巨大,徭役兵役繁重,全国又逢大旱,颗粒不收而赋税不减,困饿至死者难以计数。
一时间,民怨沸腾,大变在即。
此前,中原地区疫气流行,民不聊生。巨鹿郡有一不第秀才,唤作张角,体态消瘦,面黄无须。他广施符水(注:画符箓或烧符箓于水中,谓饮之可以疗病),为民治疫,自称“大贤良师”,有徒弟五百余人,云游四方,皆能书符念咒。
后来,角创太平道,以宗教笼络人心,树立威望,信众多达数十万,遂乃立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称为将军,并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角之徒唐周见众人私造黄旗,反意已决,甚惧,恐牵连其中,乃径赴省中(注:地方长官)告密。上闻之,掀案摔几,雷霆震怒,急遣官军大力逮杀太平道信徒,株连千余人。
张角闻知事败,心急如焚,踱步庭前,几番思量,面露凶光,终心下一横,与诸门徒议曰:“今事泄,吾等难逃一死,不若就地反尔。至难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顺,若不乘势取天下,诚为可惜,枉作大丈夫矣!”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二月,角星夜举兵,自称“天公将军”,其二弟宝称“地公将军”,三弟梁称“人公将军”。叛军四处布告,曰:“今汉运将终,大圣人出。汝等皆宜顺天从正,以乐太平。”
彼时,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裹黄巾从张角反者四五十万,他们烧毁官府,杀害吏士,抢夺钱粮,四下劫掠。旬月之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皆发生战事,六合震动,史称“黄巾之乱”。
三月初,贼势浩大,官军望风而靡,州郡失守,震动京都。
灵帝惶恐,召群臣商议,北地太守皇甫嵩趁机奏请解除党人之禁,擢良臣为统帅,拔贤将为先锋,誓师讨贼,并出皇宫钱财以资军费。
灵帝闻罢,犹疑不定,问计于中常侍吕强。
吕强虽是宦官,却为人清正,明法度,不同于张让、赵忠之流。他曾上书灵帝,请求任忠良、薄赋敛、厚农桑、开言路,虽为帝所疏,却令世人称道。
见天子问询,吕强思忖片刻,敛眉斟酌道:“陛下,党锢久积,士人怨恨甚深,若不赦免,恐与黄巾合谋,危及朝廷,悔之无救。”
灵帝惧而从之,下诏大赦党人,戕害东汉士大夫数十年之久的“党锢之祸”遂告结束。(注:党锢之祸中反宦官的士大夫集团受到了严重打击,党人被血腥镇压。当时的言论以及日后的史学家多同情士大夫一党,并认为党锢之祸伤及东汉根本)
之后,帝起用党人,火速降诏,令各处备御,讨贼立功,又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儁,各引精兵,分三路伐之。
届时,曹操拜骑都尉,引马步军五千,助皇甫嵩讨颍川贼,勇猛非常,大破黄巾军,斩首万余级,夺得旗幡、金鼓、马匹极多。
上甚悦,赐操金帛,除济南相(注:汉代实行郡国并行制,建武十五年改济南郡为国,设相,职权相当于郡太守),秩两千石。
操叩谢之,携家眷往济南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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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黄巾乱起,汉运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