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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
管朱淡淡一笑，接过灯笼引了藿香枝到内堂。
府里小厮侍女都跑了，只余下一个齐夫人像个冰雕站在门口。
内堂里，齐思嘉的棺木上落了一些雪，颇显凄凉，藿香枝看着牌位，眼眶顿时湿润。
管朱大大咧咧坐在圈椅上。
“他虽然负了我，但我没想害他性命的……”
“抓住她！就是她！”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男人匆忙进来，须发微白，拄着拐杖，脸因兴奋而发红。
藿香枝看着他，语气惊讶：“你，你没死！”
齐思嘉赶紧朝一堆道士身后躲了躲。
管朱扫一眼就知道了始末，笑了：“齐大人找的人多也好，能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把这两个疯子给我抓起来！”齐思嘉拐杖着重指一下藿香枝：“谁要能让她魂飞魄散，重重有赏！”
这话激的一堆道士摩拳擦掌。
藿香枝心如死灰，她死了已有三十一年九个月，为了恨他报复他，她放弃了往生，被道士和尚追，被饿鬼欺负阴差追捕，多少次，她都可以直接了结了齐思嘉，但她没有，她只是害得他六个夫人不能生养而已。
“思嘉。”
“别过来！快快快，杀了她！”
管朱冷笑：“她都死了，还杀？杀成什么样齐大人才满意？”
齐思嘉神色激动：“你这个妖女，故意将我骗来这个鬼地方，说得好听帮我除了她，让我可以生养，妈的，你跟她是一道的！”
藿香枝看向管朱。
管朱只冷冷道：“她被镇压在庙里不得出来多少年？你倒好，在京城花天酒地，齐大人就没想过该还了？”
齐思嘉骂道：“你这个小娼妇！”
管朱一挥手，一堆道士被定住，齐思嘉也跪在地上不能动了，管朱扬扬下巴，轻声道：“说吧。”
藿香枝心里一派明朗，她虽然不知道管朱来路，却是一下子安心了，再看齐思嘉，见他少年姿态不再，只剩下一副老旧皮囊装着龌龊灵魂，藿香枝淡淡笑了，轻声开口。
“我曾提一竹篮，下面是他饭菜，瓷碗盛了饭，又用一只瓷碗盖了，上面覆张淡蓝色的手帕，从桥上过的时候，手腕上的银镯叮当响，头发上戴朵时令鲜花，暗旧布裙，飞奔过桥，只怕饭菜凉了，他……”
“你不过是个娼妓！”
“娼妓？我不做娼妓，你能好吃好喝每天同人饮酒作乐？你一个下流文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你应我要照料我一生，我信了，我信你能高中魁元不负我。”
“说的好笑，你也不过是看中我的才华，想一步登天！”
藿香枝笑的心碎：“好，我若是为了这个，瘟疫的时候无什可吃，你却非要与公子哥一样的派头，我便该扔下你自己走！”
齐思嘉神色一僵。
藿香枝道：“你要贿赂官员，无肉下酒，我便割下我的肉，第一顿你说香甜，同窗也想吃，第二顿你宴请同窗摆派头，偶然瞧见我割肉，非但不曾感激，反而与同窗便直言娼妓之肉腥臭。”
管朱听得皱眉。
齐思嘉此时已如同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地小声嘟囔：“你后来不是走了么！”
“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上京，将我卖给你的同窗？他贪恋人肉，在你走之后，敲碎我的颅骨，我至今尚且不知道我的尸骨在哪儿！”
齐思嘉脸色苍白。
“啊——”
藿香枝突然捂住头，她的长□□起来，连带着身躯，一寸一寸变成了白蝴蝶，那白蝴蝶却并不飞走，只是爬在满院子的红色灯笼上。
屋里一室寂静。
管朱解开咒语，齐思嘉却是不动了，人跪在地上，流着眼泪。
外面雾气浓重，有两人拿着锁链从雾中来，缓缓进门来，脚步声飘渺又虚无。
管朱站起身子，看着栽倒在地上的齐思嘉，道：“她杀死的那些人，都吃过她的肉，却唯独放过了你，你却还想让她魂飞魄散。嗤——”
拿着锁链的人走近了，一个牛头，一个马面，原来正是阴差。
两人见了管朱，只微微欠身行礼，随后瓮声道：“藿香枝何在？”
“先拿了他吧。”管朱朝地上的齐思嘉扬扬下巴。
牛头马面开始看手里的簿子，看了半天，神色艰难对管朱道：“上面没有齐思嘉，他阳寿未尽。”
管朱笑笑：“我看一眼。”
接过簿子看了一眼，管朱指着一个名字，道：“这不是么？”
牛头马面再看，上面已经有了齐思嘉的名字，两人交换下神色，也不磨蹭，锁链拴住齐思嘉就勾走了魂魄。
他们一走，雾气逐渐散了。
黎明很快到来，太阳出来，照的地上白雪发亮。
有邻居早起，吓了一跳：“哎呀，齐夫人，你怎么睡在地上？！”
管朱只是盯着廊檐上已变成白色的灯笼，微微叹口气，道：“天亮了，你自己去自首吧，若是他们抓到你，又是另当别论的。”
那灯笼微微摇摆。
管朱说完，扭头就朝齐家外面走，正巧碰到那个邻居，小厮刚抬走齐夫人。
邻居笑的八卦：“哎呀，这不是管小姐，啧，我说齐大人娶的那个七夫人，哪有你漂亮，哎，不过这头子没福气，幸好你没跟他！”
管朱客套笑笑，并不接话，自顾自出了门。
齐夫人被抬到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看着小厮一片茫然，随后催促道：“围着我干什么？老爷今日要下葬的，都备齐了？”
“还没有。”小厮赶紧出去了。
齐夫人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好像记得齐思嘉说是要诈死的，还有，那个穿黑裙的女子，嘶……
齐夫人觉得脑子有点疼，她出了房间，看见齐思嘉的尸身已经入殓，又见一堆道士在念经，就问小厮：“这些道士干什么的？”
“夫人请来超度老爷的啊，夫人不记得了？”
齐夫人哦一声，暗骂自己：“什么破记性！”
随后她就去张罗齐思嘉的葬礼了。
***
管朱一个人出了齐家，直接朝着镇子口走去，镇子口有不少大松树，遮住太阳，松树下站着白裙的藿香枝。
她显然等管朱已经有一会儿了，见管朱过来，她笑笑轻声问：“不知姑娘要去哪里？”
“京城。齐思嘉之前无意说过，你的骨灰在京城，我会去找到你的骨灰，你不用怕。”
藿香枝点点头，又问道：“我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管朱眼睑一动：“我叫管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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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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