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事实证明，相信某人会安分还不如相信钠扔到四.氯.化.碳里可以炸实验室。
　　夏川卿被吵醒的时候，把他吵醒的罪魁祸首正一脸无辜地松开刚刚拔下的耳机。
　　很好，这耳机好像不是安自行的。
　　那……夏川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耳，空空如也。
　　看来安自行可以被授予全国皮一皮奥林匹克金牌了，没准还可以进国家队，拿一块世界皮一皮奥林匹克金牌。
　　“醒了？”安自行摊了摊手，“别迁怒我，有正事，你看看画图群，里面要吵翻天了。”
　　夏川卿顶着一脸的起床气，不情不愿地把耳机重新戴上：“跟我有什么关系。阿远他今天不是闲着吗？再说了，你不也很闲。两个金牌回答不了一群菜鸟的问题？”
　　“不是学术讨论那个群。”安自行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摆在夏川卿面前，“你自己瞧瞧。”
　　□□的界面清晰异常，蓝底白字：画图中心广场。在夏川卿仔细浏览时，屏幕内正不停地跳动着新消息，每跳动一下，安自行就觉得夏川卿的脸色要黑上几分。
　　［浙/不进省队不改名］：所以氚神为什么要去江苏？
　　［湘/安息香］：去找女朋友。
　　［鲁/阿远］：什么时候川川有女朋友了？
　　［浙/不进省队不改名］：恭听大佬扯皮。
　　［苏/Coni］:恭听大佬扯皮。
　　［粤/2-乙基己烯］：恭听大佬扯皮。
　　［鲁/阿远］：话说真的不是姓安的你拐了川川？川川才高一，你这是诱拐未成年人。
　　［苏/Coni］:若有所思。
　　［浙/不进省队不改名］：若有所思。
　　［粤/2-乙基己烯］：若有所思。
　　［皖/小白］：若有所思。
　　［湘/安息香］：川川就在我旁边睡觉，再吵我就叫他来看你废话些什么！
　　［鲁/阿远］：算了，当我没说吧。你们现在到了吗？
　　［湘/氚］：没有。
　　［鲁/阿远］：这么慢啊。
　　［鲁/阿远］：！！！
　　［苏/Coni］:恭迎大佬。
　　［浙/不进省队不改名］：恭迎大佬。
　　［粤/2-乙基己烯］：恭迎大佬。
　　［皖/小白］：恭迎大佬。
　　［湘/氚］：别瞎编排我，都是单身狗，说什么有的没的。
　　［湘/安息香］：你看你看，我没有拐跑川川吧！
　　［湘/氚］：你也闭嘴，摸着良心想想“女朋友”三个字是谁先提出来的？
　　［湘/氚］：别在中心广场这个群扯了。该看书的看书，该刷题的刷题，该滚去讨论群的赶快去正儿八经聊化学去。
　　［苏/Coni］:氚神可以私聊吗？
　　［湘/氚］：不了，我要睡觉。
　　夏川卿发完这最后一句话，冷冷的瞥了一眼贸然把他吵醒的安自行。后者看起来毫无愧疚之心，“川川，你生气了嘛？”
　　“你说呢？”
　　“当然没有，我们川川对我最宽容大度了。”
　　“……”还真有脸说。
　　至此，夏川卿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在去江宜的剩下一半路程不和安自行说话。这么想着，他侧了个身把脸转向窗户，戴上耳机，拉下眼罩，开始他的夜半回笼觉。

　　［湘/氚］：不了，我要睡觉。
　　顾聂看着这句话好一会，觉得画图群还是需要氚神这种话题终结者。他很轻地笑了笑，笑里含着些许不知向着谁的讽刺，还夹杂着一种无奈的意味。
　　之后笑容渐渐收敛，顾聂点开了刚刚提到的那另一个画图群。
　　画图是几年前一群化竞爱好者建的，后来为了分开菜鸡菜狗和大神大佬，“咔嚓咔嚓”地把一个切成了两个。一个是专供扯淡用的中心广场，另一个是所谓的学术讨论群。
　　［苏/Coni］:有没有人可以解释一下逆Aldol和Aldol缩合的联系和区别？是不是逆反应就是正反应完全反过来。
　　［湘/安息香］：怎么问这个？
　　［苏/Coni］：2014年初赛最后一道题，看到了，所以问一下。
　　［湘/安息香］：这样啊……这方面最好的是川川。
　　［湘/安息香］：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看来是记得刚刚自己惹了氚神。
　　［湘/安息香］：一句话概括，Aldol就是烯醇互变加成消除。逆Aldol的话，一句话概括不了，建议你还是去看人名反应那本书。啧啧，讲的真挺好的，就是中文版还要几个月后才会出正版，将就着看看英文版吧。
　　插科打诨，秒变正经，这安神还真是有趣。
　　顾聂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安神在画图群里是最为闹腾的一个，但也是这一届全国化学竞赛五十个金牌得主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个。在回答问题的积极性上，比起氚神那朵高岭之花不要好了几百倍。
　　［苏/Coni］：谢谢安神。
　　［湘/安息香］：如果英文版看不懂，你就找个时间问问川川，不过他最近挺忙的。
　　［苏/Coni］：没关系，我是江苏的，英语还过得去。
　　［湘/安息香］：那行。小学弟要加油啊。
　　［苏/Coni］：谢谢。
　　顾聂打出这句客套话，把手机一收，准备去问之前的那位“孙老师”借一本《有机人名反应》玩玩，忽的又收到了一个加好友的申请：
　　“来自江苏的小朋友，我是安息香。”
　　这个？安神？
　　还是和在画图群里一样，正经中带着一点不靠谱。
　　顾聂刚点了“接受”，对面就发来了一大长串的话，看来是早有预谋。
　　［湘/安息香］：Coni小学弟你好，你是江苏的吧。我们家川川要去江苏上学，你要不介绍一下江苏的普高课程。听说你们江苏的高考难到人神共愤，再看看我们家川川，除了化学一无是处，到江苏肯定是被欺负的份，有没有什么优秀的教辅啊什么的给他推荐推荐。
　　这是什么鬼剧情，安神这对氚神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过了。别人自己都不在意，还有闲心思睡觉，安神这屁颠屁颠地来咨询是几个意思。
　　［苏/Coni］：氚神不是已经拿到金牌了吗？为什么还要念普高课程？为什么不在湖南而要跑到江苏来？
　　［湘/安息香］：这个说来话长。
　　［苏/Coni］：洗耳恭听。
　　［湘/安息香］：太长了我懒得说。
　　［苏/Coni］：哦，那我也懒得听。
　　［湘/安息香］：……
　　［苏/Coni］：江苏的普高课程也就那样，我不是很想走普高的路，风险太大。高考的话，江苏有语数英算总分，其余的算等第，总分480=160+160+120+40，其中的40分是由文理决定的加试内容。在高二时会有一场小高考，考四门，像我是学物化的，就考政史地生，四门全满90分会在高考的分数上再加5分。
　　［湘/安息香］：听起来没什么。
　　［苏/Coni］：那你试试。
　　［湘/安息香］：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今年就高考了，受不起此等大礼。
　　［苏/Coni］：可以复读一年，江苏地狱高考欢迎您。
　　［湘/安息香］：让你们江苏准备两份礼物多不好意思呀，给川川一个人就行了，我不需要。
　　［湘/安息香］：咳咳，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这画风突变也是没谁的了。
　　顾聂嘴角的浅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退下，这会儿还加深了些，只是更看不出里面都有些什么意味。
　　［苏/Coni］：听说氚神现在应该正是高一。如果到江苏来，一边要补高一上半学期的课程，一边要学新的知识，可能在理科方面还好，在文科方面会有些麻烦。
　　［湘/安息香］：没事的，他记忆力那么好，连格林伍德都背得下来。
　　［苏/Coni］：那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习题买38套，五三都没什么问题，有江苏专用的。
　　［湘/安息香］：哎，这样不错，那我就送他一份当开学礼物了。
　　［湘/安息香］：谢谢小学弟，下次有问题尽管私聊我。
　　［湘/安息香］：么么，晚安。
　　发这句话是来恶心谁的呢。
　　顾聂想都没想就把安神的腻歪话复制了一份发了回去，又加了半句。
　　［苏/Coni］：么么，晚安。
　　［苏/Coni］：祝，和氚神99。
　　这一次大概终于再也没人打扰，顾聂也似乎可以认认真真学习化学。
　　然而，只是似乎。
　　被安自行这么一瞎搞，两个小时的车程成功地被搅得支离破碎。还有十分钟到站，有个鬼的学习时间。
　　顾聂在与安自行聊天时就算了一波时间，也早就知道了会是这个结局，此时倒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
　　这种笑，与平时安自行日常佩戴的笑容没有半分相似，就像他们两个人的气质也是完全不同一样。
　　同是笑，前者笑起来总是像是在客套或是在盘算着什么，而后者却带着发自内心的愉快。
　　嗯，特别是在恶作剧之后，比如现在。

　　也许是用不同的方法弄醒夏川卿让安自行很有成就感，在这即将到站的几分钟里，他再次开始动手动脚，只不过这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夏川卿的眼罩上。
　　“啦啦啦，啦啦啦，小火车要到站啦。”犯罪嫌疑人安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摘掉了夏川卿的帽子，正准备拽下眼罩的时候，他那两只不翻个花样就发痒的爪子，再次被刚醒的夏川卿扣住。
　　“第三次了。”夏川卿一边抬起右手摘下眼罩，一边把安自行的手按到了小桌子上，接着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绷带拿出来。”
　　“……什么意思？”
　　“你不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吗？我帮你绑起来。”
　　“还有十分钟就到站了，我这次叫你可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你看我对你这么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夏川卿：“……”
　　之前是谁下定决心，在去江宜的剩下一半路程里不和安自行说话的。
　　呵呵。
　　“算了啊，我不打扰你了。”安自行似乎很无奈地耸耸肩，手腕一拧便从夏川卿的魔爪之下抽了出来，“收拾收拾，准备下车了，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家。”
　　说完，安自行又补充了一句：“要不今晚我就睡你家吧。”
　　“滚。”
　　对于夏川卿这种很有主见而且说一不二的人，死缠烂打是有些用的，但又不是一直都有用。你要是对他提什么原则之内的小要求，他一定会冷着个脸，在你以为没希望时问你是什么事。前提是，在原则之内。
　　安自行是一直被划在原则之外的人。
　　对于他而言，原则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而夏川卿对此的态度一向是：别烦我，你开心就好。
　　所以安自行被夏川卿关在公寓门外这个结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可以预料的。
　　“川川，让我进去嘛。“
　　“如果你愿意留在门口看一个晚上的门我不会拦着你的。”
　　“……算了，我不烦你了。”看着夏川卿不耐烦中清清楚楚写着的疲惫，安自行终于做了一次让对方满意的决定，“明天早上我八点钟再来找你，如果没记错，明天是开学前一天，你还要去新学校。我陪你一起去。”
　　“晚安，早点睡吧，不要压着伤口。”
　　“知道了。”
　　夏川卿勉强地勾了勾唇，露出了来江宜市的第一个笑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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