舫泊银汉

　　换了新的蜡烛，光亮强了些，锥子敲开蚌的壳，一颗象牙白里隐隐泛着粉色珠光的珍珠露了出来，取来放进旁边的篓子里，继续这动作去采下一个珍珠。
　　一阵困意上头，他打了个哈气，眼前画面有了些重影，于是他放下了手里的锥子，用手背揉搓着眼睛。
　　恍惚间，他看到一位头配月桂金冠，着长至膝的短袖丘尼卡的男人牵着个右手只剩白骨的小孩子，白净的双脚在水中同孩子玩闹，阵阵微风徐过，白色的布匹，男人及腰的乌黑秀发随风飘动，有说有笑的模样，又一个眨眼，他醒了神，头却越发疼痛难忍。
　　什么时候呢，泪湿了眼眶。

　　老远便瞧见河边一滩血里坐着个孩子，男人走去。
　　男孩，蜷缩在树根下，身体颤抖着，男孩子看样子不是东岛人，脸上即使尽是脏泥与鲜血，可长而浓密的卷翘睫毛，高挺的鼻梁等等，都没叫污秽盖住了他优越的相貌，嘴唇惨白的，男人急着趟过溪流，这才看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孩子右手只剩带着未完全被削掉的筋肉附着在血骨上，一把金器制成的弓就放在他身旁，孩子意识不大男人靠近瞬间，反应极大，不停冲着他吼叫。
　　“我不是坏人。”不知道那里来的一缕光透过树荫，孩子视野里的男人背着光笑冲他伸手。
　　像神，像希望，像救赎。
　　绷不住的绝望情绪发泄了，在那男人怀里，孩子哭了许久。
　　后来男人带着孩子上了一座山，那时年纪尚小的孩子不知道是哪里，只是在他的童年里，经常听到有人称男人为“殿下”，男人医术高明，用一条白色的布匹将孩子只剩白骨的手缠上，骨头有了神经又了意识，尽管没有皮肤没有血肉，也灵活自如；男人平日也很忙，常扎在那间殿里，一关就是好几年，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出成长，已经比那男人高出一个头不止了，男人却没有一丝丝变化，青丝未曾染上白发，温文尔雅的气质与千里难寻一个的精致脸庞，十年前是那模样，十年后也是。
　　后来有一天，善箭的男孩子在山间习箭，傍晚回到山顶只见男人的几个兄弟手持着重剑配着铠甲战在门口，他们扣住了男人，目标仅是那男孩。
　　夺去了男孩子手里的那把金弓。
　　此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继昨晚那恍惚，梦里又梦着那男人和孩子的故事，两个人长什么模样，一场梦惊醒又记不清楚了，伽岁想忆起，可无论如何，在心里也没个概念。
　　汗水顺着他优越的下颚骨线条流下，伽岁愣在床上，头脑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大清，那梦里的白衣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知为何梦见他，心里会很踏实，似有了依靠。
　　“天……都多大了……还能做这种狗血的梦……”他呢喃自语道，拿起了压在枕头底下的头绳，随意将头发分成了不等的三股辫了个麻花辫。
　　衣柜里，一件淡蓝色，金色麒麟纹案的荷叶边衬衫，棕色马甲，伽岁看着，拥有新衣服，当然欣喜的不得了，可他才不舍得穿呢，轻拿掉了附着在衣服上的一根头发丝，看了那间衣服好几眼，最后还是穿了自己的旧衣服。
　　洗漱过后，母亲在他的布袋里放了块吐司，还想再给他带点水果的，可他拿了包，招呼也不打就破门而出。
　　石板路的边上种了一排梧桐树，开了紫色的花，很是美丽，少年从拐角奔出，风吹动衣衫，朝着花瓣飘来的地方。

　　“千华，喝点药来。”
　　他回头盯着假惺惺给他端药来的男人，眼神里尽显疲惫：“不。”
　　“不吃今晚……”
　　药抵在来嘴边，男人脸上阴森森，似乎写着”不吃杀了你“一样，他迟疑着还是接过了药，眉头凝成了川字一般“要我喂你是吧？”男人舀起一勺药，扒着他的小嘴，不等他说话便灌了进去，勺子大咧的深到了很深的地方，刺激的他紧着咳嗽，“我，我自己来……”
　　“这才乖呢。”
　　一闭眼，哪管药多烫，直接一口闷掉了，男人给他擦拭着流出来的药液：“昨天，送出去了一件衣服？”
　　明明昨天不是去工厂查看布匹了，他为什么会知道呢，明千华擦拭着腿根上的脏东西，一时该如何去跟他解释呢，他不清楚，动作停了下来，小心抬起头盯着笑盈盈的他：“是……是一个孩子，答应给我做模特……我，我就送他了。”
　　“男的？”
　　紧抓着床单，低下头轻声“嗯”了下。
　　他坐到床上，拉过了明千华的双手捧在掌心里“想要做什么？”明显感受到千华的双手冰冷，颤抖着，似乎在怕着自己，于是他亲昵的轻拍着他的手，“你抖什么？”
　　“没，没有。”
　　“前面的路不怎么平。”他像狡黠的只狐狸，明明是温暖的怀抱，却又似一把刀抵在他后脊。
　　在他怀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今天这么有劲儿？”那个木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于是赶紧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指尖落在剑刃上轻推着。
　　“我每天不都是干劲儿满满？”收回剑入了剑鞘。
　　“不，今儿不一样，你就好像是有了劲头似的，这剑打的才不给我留余地呢。”
　　“哈哈，那可能真是吧”拿开因汗水而粘在自己脸颊上的几丝头发，“我找了份外快。”他解开头绳，将凌乱了的长发重新束起靠一根簪子盘在了头顶，几簇未梳上去的鬓边碎发掖到了耳后，干净利落的造型。
　　“哦？只因为多了个工作？”
　　“…… 嗯，不，不然……”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胳膊肘轻抵着他的肋骨就是狠一戳。
　　“哎呦！”戳的伽岁混身一紧，“好好好，我说……因为那个…… 老板……很，很好看。”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那么高洁。”
　　他挽起衣服袖子，将木剑放回了框里，紧了紧裤带：“才不跟你浪费时间了，赶早市去了。”

　　形形色色的人走过，有些留在摊子上跟姐姐沟通着价钱，他只负责清理鱼鳞和挖出内脏等东西，单手握着一条鱼，或许对于新手来讲控制不住，可对于他来讲，是闭眼也可以做好的事情，拿着剪刀用着一种力气一刮，一小块的鱼鳞就剔除的干干净净，重复着这操作，不一会儿，整条鱼身上就都没了鱼鳞，将鱼鳃掀开，用剪刀将鱼鳃的根部剪断，掏出鱼鳃，随后从鱼的月工门处开始，用剪刀将鱼肚子剪开，一直剪到鱼下巴，掏出了鱼的内脏，将鱼膘和鱼子留在了里面，将鱼放进了婆婆的篮子里。
　　“小伽岁长这么大了啊，越长越帅了。”
　　伽岁用腰间围着的一块擦手布擦了擦沾染在手上的鲜血，后用一只指头轻将散落的碎发撩了回去，抬头时笑眼明媚：“谢谢婆婆。”
　　“是来年就可以去首都了吧？”
　　“嗯，是的呢。”
　　“哎呀，一晃呐……真快。”
　　是啊，几年前，他还是个不仔细瞅以为是个小姑娘，笑盈盈的桃花眼特别有神的小孩子，不过五年，容貌更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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