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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夜色沉寂,只剩下呼吸之时的微末声响。
苏络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只是安静地凝望着天花板。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再见卓然,可以用如此轻松的语气来和他调笑。
房间里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苏络将头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出白天发生的事。
在卓然抚上她眉梢的瞬间,苏络呆愣了一下,随即轻笑着躲开了卓然的触碰:“是啊,好久没见过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卓然随意将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不要像十年前一样。”卓然突然顿住,静静地看向苏络,目光有些哀伤。
苏络没有过多注意,低下头去犹豫着开口:“联系方式啊,不用了吧。”毕竟两个人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而且日后更不会有交集。
卓然盯着她,慢慢地将上半句没有说完的话一字一顿的说完:“不要像十年前,你突然消失,当初,我找你快找疯
了。”
苏络闷在被子里,又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十年前啊。
十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那时候正是天昏地暗的高三。两个人为了同一个高考名额争到头破血流。
结果下来,被选中的却是里一个家中略有权势的男生。
那个金子般闪耀的卓然,当然不能容忍自己辛辛苦苦争了这么多时间的名额拱手让给别人。于是在高考结束的当日,一封投诉信递上去,那个男生的保送名额顺理当然地被取消了。
直到那天苏络看到卓然被那个男生带人堵在巷口……
苏络单手支着下巴坐在玻璃柜台前发呆,被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
脱去了白大褂的卓然此刻看起来更像个优雅的贵公子,白色衬衫,微卷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些栗色。
卓然轻笑:“在想些什么?我来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没什么”苏络抬起头来看向他:“来找我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卓然左右看了一下,随口说,“看这个样子,店里不会有多少人来,不如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苏络笑了:“你就不能积点口德?这么久了,你毒舌的毛病还没改。”
“天生的,要怎样改?”卓然无奈的耸肩,:“走吧,老朋友见面,不和我聊聊?”
老朋友,他们算什么老朋友?
高三时,两人最大的交集就是在年级排行榜上紧挨在一起的名字。不是卓然第一苏络第二,就是苏络第一卓然第二。
在校园里遇见卓然,苏络也只是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的从他身边走过。
于苏络而言,卓然是她青春年代不可企及的一束光。
后来为了争报送名额,两个人的关系更是僵冷。
高考结束,烂好人的苏络救下了被人堵在巷口的卓然,那件事情不了了之,卓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苏络的头上却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自那以后,他们才渐渐熟识了起来。
白桦树整齐的排列在路边,微黄的阳光射过来,被树叶分割成细碎的光影,斑斑驳驳,如同十多年前零星的记忆。
“回神了。”
清冽的男声响在耳畔,打断了苏络的思路。
“恩?有事?”
“这么不喜欢我?自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在发呆。”
“啊?没有啊。”
“没有?那就是喜欢我喽。”
“啊,那个,我不是……”苏络语无伦次起来。
卓然声音低沉下去,打断了苏络的辩解:“还记得吗?当年,我说过要娶你。”
她佯装不知:“是吗?我忘记了。”
“苏络你个大猪头,真是笨死了。”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忘记?怎么会?在记忆里,总有一些东西是忘不掉的。
因为头上被包上了纱布,苏络开始整天缩在屋子里不出门,天天去照顾苏络的卓然最后忍无可忍,硬生生将苏络拖出房间出去散步。
当她紧张的拽着卓然袖子的时候,卓然曾一边拉着苏络走无人的小路,一边说着与现在相同的话:“苏络你个大猪头,真是笨死了。”
当时头上缠满纱布的苏络确实像极了卓然口中的猪头。
直到终于可以不再被卓然叫做猪头,撤去纱布,从眉角到耳朵,触目惊心的伤疤。
从医院出来,卓然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娶你”
苏络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安静到让卓然心慌。
果然,第二天卓然收到一条短信,就再也没有了苏络的任何消息。
在人流涌动的候机室,卓然独自坐在那里,看来往的人流,手机乍然响起,是与十年前一模一样的短信,短信写:
我想我需要的是一场旅行,而不是怜悯。
喜欢上苏络是在高中时代。
当苏络低下头去,与他擦肩的时候,他就心动了。
后来打听,才知道她就是那个在成绩单上屡屡与他比肩的苏络。
可是纵使苏络如何的烂好人,她的本性,总是淡漠薄凉到骨子里的,每次想找话题同她攀谈,苏络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低头从他身旁走过去,让卓然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去。这样的苏络要卓然如何去接近。
后来,苏络为了他而受伤的时候,他的内心甚至有一些卑劣的欢喜,直到多年未说出口的告白说出去以后,他都在暗自欣喜。
他以为,他们终于能走到一起。
可谁又能料想到,苏络竟将他的话当成了怜悯。
苏络失踪,他像疯了一样的找她。
后来卓然大学毕业,放弃了在大城市里知名医院的邀请,回了故乡,他知道那个生性薄凉的苏络,兜兜转转,总会回来,而他就在这里等他。
卓然翻看着手中和苏络同一班次的机票,唇角的笑渐渐扩大。
他找了苏络十年,终于相遇,他再也找不起第二个十年,所以不如把握现在,他知道,那个烂好人的苏络仍然是记忆中的样子。
玻璃窗外,夕阳余晖映染大地,银白色的飞机从滑行道上缓缓启动,载着未来逐渐消失在天际。
薄暮已至,岁月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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