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想和你谈恋爱

　　许萌回到家后，先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打算今晚死磕数学。

　　她在家从来没有锁房间的习惯，经过门口的随意一瞥就能看到许萌认认真真地伏在案上对着教辅写推导。

　　今晚的许父似乎格外活跃。许萌用余光就能看到许父多次经过她的房门，一会儿拿杯子，一会儿想吃零嘴又去拿，偏偏每次经过的时候都要刻意放慢脚步伸长了脖子看她写作业，实在是令人郁闷不已。

　　终于，在许父N次路人脸经过时，许萌一个扭头，和偷偷摸摸瞄她桌案的许父对上了眼神，心虚不已的男人差点崴脚。

　　许萌觉得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很哀怨，她闷闷开口：“爸，你干嘛呢。”

　　许父十分“自然”地转了个弯，向许萌走来，嘴角还挂着生硬的笑容：“爸爸帮妈妈拿一下敲背棒，哈哈。”他仔细看了一下女儿的作业，神情略带满意，“没事哈，萌萌你接着写。爸爸不打扰你。”

　　说着，他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杯牛奶。白色温润的液体稳稳当当摆在桌上，许萌尽管对家人的贴心习以为常，但每次都会被这种小细节给暖到。

　　许萌眼睛里写满了郑重，她说：“爸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读书，努力把成绩提上来。”

　　听了这话的许父心里乐开了花，暗叹自家乖女儿一直都这么懂事乖巧，完全不用瞎操心。

　　俨然忘了刚才是谁做贼似得在门口转悠。

　　他揉揉许萌的脑袋：“萌萌尽力而为就好，爸爸一直以你为骄傲。”

　　许萌睡前又背了下单词才上床。她翻来覆去，想得都是今晚撞倒的男生。

　　也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再见到。最好当面和对方郑重道歉。

　　机会来得实在太快。许萌六点钟早早起了床，刚从车库里把电动车推出来，迎面就是程不渝。

　　程不渝也微微一愣。他当然记得这姑娘，一看到她，他就觉得下巴火辣辣的疼。

　　小姑娘依然扎着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有精神气儿。鬓边放下几缕碎发，晨风徐徐，将发丝轻轻送起，衬着圆圆的脸蛋，是十分清纯的高中生模样。

　　毕竟见过面，还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程不渝也不好直接无视对方，轻轻颔首算是打招呼。

　　抬步，正往前走。

　　“那个……”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伸出，拦住去路。

　　许萌鼓起勇气，对上对方疑惑的目光。没有了昨夜的狼狈，少年的气质越发清冷，眼皮耷拉看向她，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当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定定地望向你，并且还是带着那种无辜迷惘的眼神，任哪个女孩见了都是心脏一抖。

　　许萌：受不住，受不住。

　　她下意识低头，却看到对方身上黑白相间的校服，和自己身上的校服恰好一套。

　　程不渝就看到女孩子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匆匆低下的脑袋下一秒又猛地抬起，一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也是一中的呀！”

　　程不渝有些不自然。

　　曾几何时，他也是家族的骄傲，考入全国顶尖学府，父亲程教授一向谦虚对外，在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比大学生本人还兴奋，打电话和疼爱他的爷爷奶奶叙述他有多争气。

　　昨晚程父一合上门就把校服扔了过来，二话不说，只要求他一件事――复读。这些天吵也吵了，闹也闹了，程不渝也不是真心想气他，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还记得那一天，他爸开门见到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门口，又惊又喜：“小鱼儿，你们学校这么早就放假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程父连忙打开鞋柜翻出拖鞋，去看到儿子愣愣站在门口，嘴唇倔强地抿着，一动也不动。夏日里程不渝浑身是汗，额角的汗水划过眼角，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爸，我退学了。”

　　程不渝对程教授的印象一直是生活中的慈父，学术上的严父。他高中毕业后，程教授却越来越不着调，开始刷起了小视频，偶尔还给他转发一些微信的公众号文章，看起来和广场上跳舞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没什么两样，仿佛中年人身上的雷厉风行在他身上消失殆尽。

　　那天晚上，程父暴跳如雷，任何的痛斥、责骂到最后都不如他一个失望的眼神来得痛心。最后颤巍巍的身影令程不渝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泪流满面。

　　但是，想起了那个女人站在面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说他对不起他们的付出心血云云。他突然用一种恶毒的眼神看向了她，寒冷的眼眸像淬了冰，声音很低，却冷得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您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以我的母亲？”

　　她是亲生母亲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震惊，难以置信自己的儿子会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像看待一个仇人。

　　想起了糟糕的回忆，程不渝的眸色显而易见地暗了几分，在许萌看来，以为自己耽搁了太多时间对方不耐烦了。

　　程不渝就看到女孩子突然弯下腰，标标准准的九十度鞠躬，眼里的暗涌退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愕然。

　　“对不起！昨晚太混乱了，我都没和你正式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言罢，女孩姿势不变，毛茸茸的头仰起，眼里满是歉意，“你昨天摔着了没事儿吧？”

　　程不渝觉得有点好笑，面前的小朋友实在是可爱得不行。但看到许萌这么认真的模样，他也不好取笑人家，也一本正经地回道：“啊，我没什么大事儿，昨晚睡得也特别好，今早吃得也特别香。”

　　小姑娘很配合地直起身板，让他想起了电视剧里皇帝说“爱卿平身”时的场面。

　　其实他昨晚凌晨一点才睡，今早为了避开他爸又早起，兜里揣着钱正打算去学校附近买早餐。

　　但他就是没有说。看着小姑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就觉得特别满意，清风吹起她头顶竖起的呆毛，一跳一跳的，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手按下去。

　　许萌闻言真的是送了一口气。她盈盈一笑，圆圆的鹿眼成了两弯皎洁的月亮。

　　“那我就放心啦！再见！”

　　程不渝目送许萌骑着电动车离开，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抬步继续往前走。不知为何，脚步轻盈了不少。

　　许萌去得很早，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坐着，都很认真地在写作业或者背书。

　　许萌下意识轻手轻脚经过他们的身边，来到最后一组倒数第二排坐下，和自己的同桌迟婧打招呼。

　　迟婧抬头，冲许萌温柔一笑：“萌妹早呀~”

　　“早~”

　　班级是按成绩排座位的，成绩好的人优先选座位，许萌成绩在班级中游徘徊，鲜少抢得到好位置。

　　许萌的同桌迟婧却不一样，是自己自愿坐过来的。迟婧是年级的文科大神，常年稳在年纪前五十，人也很随和温柔，与许萌关系很好。

　　迟婧是个专注力很强的人，对他人的打扰一概免疫，所以坐哪儿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当然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啦，舒服最重要。

　　迟婧打完招呼后，和许萌随口聊了几句，继续低头看书。许萌也不打扰她，从书包里拿出单词本，复习了一下昨晚记的单词，又开始背古诗词。

　　许萌把《离骚》背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早自习的下课铃也响起。许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虽然还有些磕巴，但大致都记了下来，稍微再加点联想。实在不行就多听几遍歌。

　　许萌想着就从桌洞掏出了黄色鸭子的抱枕，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一头砸进了梦里的温柔乡。五分钟，能补多少觉补多少。

　　结果一睡差点没起来，差不多睡了半节课。好在这节课是一向宽宏大量的班主任，而他中途被叫去开会，这节课改成了自习。迟婧看她睡得正香，也没去叫醒她。

　　许萌从桌上慢慢竖起来，觉得抱枕比硬邦邦的桌板舒服多了，就是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突然，凳子被人踢了一下。

　　许萌有些不爽，不用想肯定是卢杭这个冒失鬼。一次两次都可以理解，次数多了许萌自然也厌烦了起来。她都能想到如果她回头，卢杭一定会用欠揍的语气说“没办法我腿长嘛”。

　　却是个出乎意料的人――

　　“怎么是你？”

　　程不渝正在擦桌子。没错，程父把他转来了准高三二班。

　　他跟着年轻的班主任走进教室，面前这个明显没毕业两年、愣头青模样的男人很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让他有什么不适应地就和他说，十分哥俩好的模样。

　　抱着领的新书，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最后一排的空座，突然就觉得前座在睡觉的女生特别眼熟。

　　身边还有同学对陌生的转学生毫不顾忌地打量，互相窃窃私语。程不渝充耳不闻地擦着桌子，思绪却跑远――该不会是她？

　　女孩缓缓直起身子，他下意识想看她的脸，不小心就踢到了她的凳子。

　　“你怎么来我们班了呀？！”

　　看着女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写着惊喜，程不渝莫名就很是满意。

　　他拍了拍桌上摞高的新书，意思不言而喻。

　　许萌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转动。六月毕业季匆匆而过，有定向的人早已去了远方，只有不上不下、不愿将就的人选择回来，挥洒着汗水投入第四年。

　　许萌一脸“我明白了”的样子，程不渝却从她眼里隐隐看到不对劲。

　　许萌拍了下桌子：“没关系的！很多人都选择了和你一样的路，你不用觉得压力大，再不济也就一年时间，咬牙撑过去，结果一定会比今年好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高三打基础，高四985。

　　程不渝：？？？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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