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负你共我

　　第二章开学 同桌的你

　　一大早，伴着一阵接一阵的犬吠鸡鸣，和着清晨乳白泛黄的微光，程月从睡梦中醒来。她揉揉了脸，散去了睡眼惺忪，就穿了衣，套上了新买的红皮鞋，起床洗漱了。
　　天气有些凉，不过哥哥们才从井里打的水却还温热，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忽视的暖。家里早就已经通了自来水，可妈妈还是坚持用井水，只在洗菜洗衣时才会用上这从管子里流出来的方便水。
　　用妈妈的话来说，镇上的井水能养人，小月儿用了之后会更漂亮。可是家里用水用得快。他们家离取水的地方远，每次都是哥哥们去抬水，一抬就是几大桶，让人看着就觉得累。她有想过帮哥哥们抬水，也切切实实地做了。然而这桶到了她手上总是不听使唤，她拿着的时候不仅胳膊疼，还左一晃右一晃的，水都淌出去了大半。
　　她干这些事时都是私下里悄悄的。因为哥哥他们总是不准她去干这样的重活，说她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子，顶头上还有俩哥哥在呢，哪有让她去卖力气干活的道理。可是即便哥哥们是男孩，这出力气的活计做起来也还是吃力的。更何况他俩也没比她大多少年岁。
　　因而她总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地提着桶到水井旁打上水，再跑个来回，直到把家里的大水缸填个半满。虽比不上哥哥们力气大，满上的水多，但也聊胜于无。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她因为抬水，而生出的掌心里的红肿，还是被哥哥们瞧去了。自此之后他们就更不让她去抬水了。为了防着她，还特意把打水的桶放得高高的，让她够不着。这让程月有些难过，如果自己力气能够再大些，就能帮上哥哥们的忙了。
　　不过今早起床的程月心情大好。现在自己已经要上小学了，应该也能算得上大孩子了吧？她要加油，更快长大，才能帮爸爸妈妈和哥哥们做更多的事。
　　这样想着她把妈妈今早特意给自己多煮的那枚鸡蛋分成了三份。自己留一份，剩下的两份都给了两个哥哥。她知道哥哥们定是天不亮就起床为全家人挑水了。
　　收到自家小妹关心的程家哥哥们显然格外开心。程家大哥还好，尚且还能崩住自己的脸面，只是笑着摸了摸自家小月儿的头。程家二哥就显得不太沉稳了些。如果不是被自家大哥提醒了时间不早，断了念想，他准是要抱起小妹转几个圈。
　　吃完了早饭，简单收拾了下，兄妹几人就出发去学校了。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是个大晴天。所以就算早起时有些凉人，但只要到了晌午，火辣辣的阳光准保是能落在人的身上。所以程月想了想还是穿上了自己的花裙子。这是妈妈才给她买了没多久的新衣。她只在试穿的时候上身过一次，想着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学，她便把它拿出来，穿在了身上。
　　在出门之前还有个意外之喜。二哥趁她不注意，往她的头上别了一个小夹子。她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用手一碰才知道这就是昨天自己看到的樱桃夹子。
　　“月月！今天就要和哥哥们一起去上学了。开不开心啊？哥哥们很开心啊！所以大哥和二哥一起凑钱给你买了这个樱桃夹子。本来是想昨晚给你的。不过想着今早给你，你一定更开心，就现在才拿出来了。喜欢吗？”
　　看着哥哥们的脸，程月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着喜欢。她的脸红红的，充满了喜悦后的红晕，看得程二哥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脸蛋。甩着两个小辫子，程月背着小书包，左手拉着大哥，右手牵着二哥，伴着红色小皮鞋踩踏青石板所发出的声响，这就上学去了。
　　进了学校，兄妹们三人就得分开了，程大哥拖走了拉着妹妹的手，说着自己舍不得让妹妹一个人的傻弟弟，去了更高年级的教室。就算他们再怎么疼小月儿。有些事情还是要她自己去面对的。程月也明白哥哥的苦心，所以并没有提出让他们送自己到教室的请求。这些事是该她一个人去完成的。她要成长，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啊。
　　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指定的班级，程月虽没说话，却在仔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她觉得学校里的一切都同家里面不一样极了。教室里摆着的是好几张长长的桌子和板凳，可以供好几个人坐着。大大的黑板就落在讲台的最上方。讲台前有一个漆了一遍的桌子，看上去像是供老师用的教案。程月低着头，没有引人注意地进了教室，挑了个不起眼的座位坐着。
　　班上的同学她并非一个都不认识，可就算是认识，她也不熟识。她从小话就少，性子又闷。能玩到一块的同龄朋友都是离家近的女孩子。可是她们都没同她分到一个班。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得花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与班上的同学说到一块儿。以她的性格，这无疑是件难事。
　　不知道……大家在上学的时候都是怎么交上朋友的。也许我可以回去的时候问哥哥。他们的朋友都多着呢。这样想着她又摸了摸头上别的樱桃夹子，垂下头浅浅地笑了起来。
　　比照其他年级的上课时间来说，现在已经不早了，可是他们是才入学的新生，所以老师来得晚了些也属正常。程月信了隔了她一过道，在另一条长板凳上侃侃而谈的小男生的话。只是很快她就发现老师之所以来晚了，和刚开学没多大关系，倒是和要来上学的人关系不浅。
　　“我不去……说不去就不去……上学有什么好的啊？就给我拘在这四四方方没多大的破地方，傻兮兮地就着这硬木凳子坐上一整天？我疯了才会来这里！别拽我！我要回家去。”
　　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做到让人只闻其声就辨其人。这不？还没有踏进教室门呢。顾成这欠到不行的声音就已经，隔着老远传到教室里来了。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都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二个地伸出了脑袋，你靠着窗，我靠着门地观看着外面的人在干些什么。
　　这个时候只要把眼睛往外面一看，准能看到顾家妈妈是怎么同老师一起压着自己这不服管教的倒霉儿子来上学了。
　　本来最开始的时候顾成已然被自家娘说动了，打算要来学校先上着课来着。可谁知道，他昨日被人阴了之后，回家还是免不了一顿毒打。最可气的是他家老头子这一次竟然还不站在他这边。不仅不站在他这边，还把他所有的逃生通道都给堵死了。更过分的还在后头。他爹在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之后，又点了根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地说。
　　“儿子啊！不是爸爸不帮你啊！实在是你不懂事。这都是要去上学的大人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还和人家打架斗殴。你这样怎么让我同你妈妈放心啊？你是男孩子。我们不奢望你像你两个姐姐这样懂事。但至少得明事理。你说是也不是？”
　　当然若不是自家老爹那在烟雾笼罩下似有若无的微笑。他还真以为这番话是谆谆教诲。就知道这人是在报复！报复他把他悄悄喝酒的事告诉妈了。
　　顾成本来就聪明，这前后一结合一联想，那哪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可是即便是知道了这是有意报复，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让这个家是女领导说了算呢？这会女领导认定他是错了，那他就是错了，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通事儿之后，顾成的性子也是上来了。本来答应好了要去上学，教材和纸笔都给备齐了，到了开学的早上，他不顾身上的伤痛就是要往外溜。被自家娘逮住的时候，就算伤才刚上了药，还是昂着头硬着脖子反抗，说自己就算是打死也不去上学。
　　可顾成这点小倔强，在顾妈的铁血手腕下那还真是不够看。还没等他多犟几句嘴，就被施以极其强烈的手段，给拖学校里来了。
　　“我今天还有工作，没时间跟你在这闹。你只需要记住。今天你如果不给我好好待在这教室里上课。那么今晚回家去了，你的旧伤上又会添上几条新的彩杠。”
　　“我……”
　　“老师……我家这孩子就交给您了。他不听话打就是了。老师您千万别担心把他给打坏了。他别的什么都不行，就这身体素质还拿得出手。如果您没什么趁手的东西打他。就用这个吧！这是我才托人带来的鲜竹竿，打起他来刚刚好。”
　　班主任老师也是见过大风浪的老江湖，见到这阵仗却是处变不惊，只把竹竿给接了下来，再把人给提溜进了教室。
　　见老师来了，原本趴窗前蹲门边的孩子都作鸟兽散，只争着抢着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也是在这个时候，没有去凑热闹的程月才晓得这一切骚乱的来源。看到讲台上那个被班主任拘着还不消停的男孩，她的小脸登时煞白。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预感在冥冥中告知着她，这上学的日子怕是难挨了。
　　班主任年纪不大，却带过不少学生，又历经了一段颇为动荡的岁月，再来教这群孩子时，自有一番手段。就算顾成是镇上出了名的顽劣，在他这儿也不够看。别的老师教学生总喜欢压着，到他这却是不然。
　　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这两个思想，在他的整个教学生涯中被贯彻得彻底。他没给顾成下马威，因为他知道这样年纪的男孩，你越是要他不好看，他就越是要同你作对。与其在这里树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立起来的威严，来换一个有无穷精力来调皮捣蛋的学生的记恨，还不若换个方式处理来得更为妥当。
　　“这是你们的同班同学顾成。因为一些事他来晚了。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都要成为同学，一起度过这几年的时光。希望同学们都能友爱互助。这是你们第一天来学校，老师也不希望大家太过拘谨。这第一堂课，就让同学们先彼此熟悉一下。”
　　听班主任这样说道，先前还刻意抑制自己天性的男生都沸了起来。尤其是坐教室最后的那几个，直对顾成挤眉弄眼，示意他等下了讲台就快过来，这兄弟们还在等着呢。
　　顾成看见了那些经常同自己裹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心里的郁郁才总算少了一点。得！来上课就来上课！不过在课上干什么得是我来定。反正我只答应了女领导来学校，又没说一定要来学东西。只眼睛一转的功夫，他又有了坏主意。不过还没能等他把心中的想法付诸实践，就被人无情地打破了妄想。
　　“顾成你去右边倒数第三排那个位置坐下。”
　　“什么？我不去。”
　　看也不看那个位置，顾成开口就拒绝了，丝毫不给人面子。等班主任的眼神扫到他身上时，他也毫无畏惧，只脖子一昂，胳膊一抱，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样。换了别人说不准又被顾成怄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怨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煞星。可顾成摊上的哪里是常人啊？这班主任听了不仅没生气，反倒是笑出了声。
　　“很好……老师就是喜欢像你这样有活力的男孩。”
　　只有这样的人才经得住折腾啊。思及此处这个年轻的老师的笑意更深了。如果顾成是那个上天入地又无法无天的孙猴子，那他这个班主任就是法力无边的如来佛。落在这样的老师手里，就算是顾成也难翻出他的五指山。
　　“顾成同学啊！老师的安排总是有道理的。你如果有异议，我们可以商量着来。老师从来都不主张用暴力来解决问题。你的母亲把你交给了我。我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教育学生。这样吧！等今晚的时候老师去你家家访一趟。同你母亲商量下关于你的教育问题。”
　　这话讲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真真一副为了学生好的模样。可他越是说得真切，顾成心里也就越慌。这样的直觉在他调皮捣蛋的时候无数次应验，帮助他躲过一次又一次险境。虽然不知道对方卖的是什么药，但是顾成还是选择按兵不动。且先观察观察，再作打算也不迟，他对自己如是说道。
　　这样想着，顾成也没同还在讲台上立着的老师打声招呼，仰着头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这傲得没边的样子，直让人看了想抽抽。本以为这样的一往无前的气势会让他一直保持下去，可谁知道这番迹象竟是被他自己给打破了。
　　“什么？怎么是你？不对！不会是你当我同桌吧？”
　　长腿一迈，本就不长的走廊，只不过几步路就被他给踏完了，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到了右边倒数第三排。
　　其实顾成已经做好了坐这个班最差位置的打算。既然开学第一天，他就把老师得罪了个彻底，那这安排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真来了这位置一看，他却发现其实这地方还不错。这个座位离讲台远，估计老师的粉笔头扔下来也砸不中人，又靠着窗子，光和风都可以顺着窗透进来，在后排靠右人也少，估摸着也没人来打扰他。嘿！还真别说这地方除了离他那些狐朋狗友远了些，还真挺舒服。
　　正当他要对这个老师有所改观，稍稍放下心中警惕时，就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这一弯腰把肩上包给放课桌里，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已经被吓得辫子一抖一抖，整个人都快缩在了课桌底下的程月。程月见他发现了她，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被吓得瞪得更大了，眼眶里的泪花一翻一翻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涌出来似的。
　　顾成不傻，脑子一转，这前因后果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说怎么开始不计较呢！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啊？行！怕他闹起来不好收场就安排了个乖乖女坐他旁边。这都是常见的路数。可偏偏怎么让他给碰见了这样一个撞见了他出丑，还没点眼力见儿，甚至还有点傻的女生啊？
　　一想到对方昨天在巷子口，一脸同情地望着他，说着他实在可怜被抢了衣服的模样，顾成就觉得牙根莫名痒痒。
　　程月别的能力不突出，可这感受人情绪的功夫却不弱。一发现顾成可能又因为自己生气了，她就把脑袋埋得更深了，小身子抖得跟个小鹌鹑似的。
　　“怎么了？顾成同学？这个位置你应当是喜欢的呀。对了，和你同桌的是位女同学，看起来你俩还认识。那老师就放心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不会欺负人家小姑娘的不是？。”
　　班主任在讲台上依旧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顾成却深切地明白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对象。打蛇七寸，杀狼伤腰。明明才认识不久，刚刚这人一来就把住了自己的命门。虽然这个口不对心的老师讲的多是些屁话，但是有一件事却被他说准了。那就是他顾成确实没那个心思对一个女生动手。尤其……还是一个这么傻的。
　　对男生看不对眼尚且还可以用拳头解决。对女生……且不说他下不下得去手。就现在他还没做什么。单单就站在人家旁边，她就已经要被吓得掉泪珠子了。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你得问她愿不愿意。”
　　顾成颇为不耐地回着笑面虎的话。说着将已经缩课桌角那儿的程月给拽了出来。可怜的小姑娘在此刻已经被吓得小辫子歪一边，眼角的金豆豆都要落下来了。
　　“没事……只要你乐意，又不欺负人家。我想她也是愿意的。”
　　似乎打定了主意，老师这就作势要把这座位给定下来。
　　“不行！就是她愿意了。我也不愿意！”
　　顾成哪能让他得逞？当即就要发难。
　　“哦？是吗？看来我还得就这一问题找一找陈女士。让她来看看这位置是当坐还是不当坐。”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让顾成不得动弹。他身上的伤还疼着呢。想到自家女领导的威胁。一向不可一世又我行我素的顾成还是认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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