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童话

　　琳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桌上摆着杯她刚喝了一半的柠檬汁，右手边的床上躺着昨天她救回来的那个男人。虽然昨天她只是一时兴起将他带回来，但是在擦干净他身上的血污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好看得有点过分了呢。
　　琳将椅子拖到床边，撑着手呆呆地看着他。
　　窗外的晨曦透了进来，照在他金色的发丝上，仿佛这个人在发光一样；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嘴唇，他的肤色并不是那种受过阳光恩典的那种小麦色，反而像是常年沉醉在黑暗中不见阳光的那种白皙，凑近看仿佛能瞧见这家伙皮肤下的血管脉络，感受到血管中流动的红色液体；这一点才让琳确定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吸血鬼，而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他身上所有沾了血污的衣物都被琳丢出去烧了，毕竟琳不能容忍脏兮兮的东西被放上她的床。而被烧掉的东西里，包括男人的裤子。所以，这个可怜的家伙，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就已经被琳看光了。
　　虽然，琳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可是她眼里好像并未不妥。她在从前的日子里，也有看过其他人的身体，有男有女；有的是因为研究巫术需要，有的仅仅是因为好奇。但在她眼里，这些人与剥了皮的猪并无太大区别，甚至比动物尸体更让人恶心。
　　可这个人好像是不一样的，宽厚的胸膛，肌肉分明的臂膀，修长的双腿，身体上的伤痕让他透出一丝病弱的美，他像个艺术品；琳撇了撇嘴看向他被被角遮盖住的地方想：如果这男人愿意的话，肯定能让城里那些有钱寡妇甚至贵妇为他神魂颠倒。一种奇异的想法从琳的心中慢慢升腾而起：如果让这个人印上属于她的记号会怎么样？
　　最近城里的人莫名兴起了收藏艺术品的风潮，她好像还没有拿得出手的艺术品呢。身为这里唯一的女巫怎么可以落后于那些庸俗的，甚至连艺术都不懂的有钱人类呢。
　　琳的眼神沉了沉，看着他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又把椅子挪回到桌子面前，抿着那杯柠檬汁，又看向窗外。入秋了，那株果树上的叶子渐渐脱离枝桠的牵绊，奔向大地。
　　“啪嗒。”琳好像听到又一片树叶被风掰下的声音。那风从树梢离开，穿过窗，轻轻地拂过她的耳畔，撩起了她的头发。琳拿杯子的手一顿，突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她侧向睡床的方向，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醒了啊，除了伤口，身体还有没有哪里痛？”琳说着又抿了口柠檬汁。
　　“啊？没没……没有。”那个男人好像突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结结巴巴地回答着，慌慌张张地拿被子遮住自己。
　　“请问，我的伤是您处理的吗？”男人显得有些赧然，双颊泛着红。
　　“放心，你的衣服不是我脱得，我只是处理了你上身的伤口”琳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
　　“我……”他不敢直视琳的目光，脸好像更红了，手足无措的样子仿佛一只无害的小绵羊，“我好像记不清从前的事了，请问您和我是相识的人吗？”
　　“唔，因为大脑受伤所以失忆了吗？”琳的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认识从前的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只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顺手捡回来的。”
　　“这样啊。”他抱着膝低着头，仿佛一条被遗弃的小狗。琳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不过好像是很失落的样子。
　　琳起身去厨房端了杯水出来。
　　“喝吗？”他把杯子递到他面前。
　　男人抬起头朝琳看去，琳的目光并未躲闪。他的眼神并无恶意，反而像初生的动物幼崽用眼睛探索世界的样子，茫然、好奇、渴望。两人目光相撞，男人显得有点慌张，匆匆避过，却在接过杯子的时候与琳的手擦过。他像被火燎了一样，慌慌张张地低下头。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却有一个念头在里面异常清晰。
　　他想：真凉，她的手真凉。
　　接着，他听到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不好意识，打扰到您了。我知道可能有些冒昧，不过，我还是想请求您，能让我暂时留在您这里吗？我……我的伤还没好，也没有地方可去，我会帮您干活的，而且……”
　　“名字？”
　　“啊？”
　　“名字，你的名字。还记得吗？”
　　“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克雷特，在我这里，你就叫克雷特。”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容置疑。
　　“好的，好的，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谢谢您。”接着他说，“请问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琳。”她好像不甚在意地将自己的名字抛了出来。
　　“琳啊。”这个男人低声道：“我会好好记住您的名字的。”他还有未说出口的半句话：我一定不会像忘记从前一样地忘记您的名字，它将永远扎根在我的脑海、我的心脏。
　　“不用一直对我用敬称，我不太习惯。叫我琳就好了。”
　　“好的，琳。”克雷特握杯子的手紧了紧。不知为何，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两团粉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他把杯子端到嘴边，小口小口地抿着。
　　琳看着克雷特像是要把脸埋进那个小杯子里的样子，不禁失笑。他可真可爱，像极了从前他养过的那条金毛大犬。他也叫克雷特。
　　琳转身，拿着自己的空杯子，要将它放回厨房。
　　克雷特在此时抬起了头，近乎贪婪地打量着她的背影。她长长的头发像红藻一样披散在背，藏在裙中的腰不盈一握，裙摆随着她脚步摆动，一下一下像是撩在他的心头。阳光洒落一地，也落了点在她身上。克雷特想：她可真美，像落入人间救世的天使。
　　男人脸上又泛起酡红，相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窗外是风被挂在树上的声音，“沙沙沙”。这座森林宁静，好像只此一处热闹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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